牢房里一阵开锁的声音,把腾海蛟和三春惊醒,他们扑到小铁窗上,看见草上飞和十来个小土匪都大摇大摆地从隔壁的牢房里走了出来,科长牛缺草为他们引着路。腾海蛟和三春肺都气炸了,摇着铁窗大叫:“牛缺草,为什么把土匪给放了?”草上飞回过头来,嘲笑道:“你们这二个朱醒狮的分子,就蹲在这里过一辈子吧,啊哈哈哈!”
腾海蛟大骂道:“草上飞,你会被百姓们碎尸万段的!”三春也高叫:“不准放走土匪,不准放走草上飞!”经这么一喊,每个牢房的小铁窗上都贴着愤怒的脸。草上飞还想回骂,牛缺草一把拉过了他:“局长吩咐,要当你们是抓错的外地人,要秘密放你们走。快走吧。”草上飞这才走出去。
一会儿,牛缺草和另一个看守进了腾海蛟的牢门,手里各捧着两副手铐脚镣,一进门就瞪着三角眼叫道:“你们二个朱醒狮分子,还不老实点。上头有命令,给你们各添家私了。”“咔嚓,咔嚓”手铐脚镣就锁上了,又喝了一声:“朱醒狮分子,老实点,不许乱叫!”就走出门去。
腾海蛟与三春相视一惊:“啊,他们真的把我们当作朱醒狮分子了?”三春望着海蛟的脸,在雪光的反照下,显得毫无血色。他的肩上的血止是止住了,用一件衬衣包扎着,亏得没伤着骨头,但疼痛还是如针扎似的。三春的头受了伤,昏晕地呕吐,现在也稍好点了。他们分析,出现这种情况,一定是蒋一品在外面活动的结果。这个世道善恶颠倒,权钱串通,兵匪一家。想他们八弟兄,结义的宗旨非常明确,为的是给社会增添一份爱的光明,给社会带来一点福音。虽然他们没有干出轰轰烈烈的大事来,但他们却能尽自已的一份微薄力量:如修桥补路,清扫垃圾,疏通河道,帮人收敛,接济贫困等。但有个问题他们从没去想,他们这样做是不是能真正解决社会问题呢?现实摆明,穷的还是穷,富的还是富。当官的轿子换小车,农民没有土地,流落街头,成为乞丐,有的良家少女被迫沦落在烟花巷内……现在,腾海蛟似乎有点想到了,他问三春:“难道我们做善事错了吗,这个社会怎么会容不下我们呀?”三春见大哥这么问,以为他有反悔之意,他诧异地问:“大哥,你是一个硬汉子,难道撑不住了?”腾海蛟说:“你误会了,我现在在想一个现实的问题,我们这样做是对是错?”“当然对的,我们做了很多好事,我看每一件都错不了。别看我们身陷囹圄,但谁是谁非,总会搞清楚的。我相信警察局也不会昧着良心做事的。”
腾海蛟听了,心里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这个盟弟在危难之中还如此坚定,如此地坚信友情,坚信行善的必要性。但难过的是他可能对这社会,对警察局认识不足。警察局里的混水黑得很,否则他们怎会放了土匪,反把我们加上了镣铐?他与三春说:“你对警察局别抱希望了,我以前也很相信他们,认为他们是维护地方的一块中流砥柱,有了他们,百姓就有安全感,百姓就有靠山。但现在我真的感受到,他们原来与土匪劣绅是一丘之貉呢!”
三春激动地含着泪说:“大哥,看来他们一定要把我们扣上个罪名,如果扣上了朱醒狮分子,我们可能没命了。”
腾海蛟说:“别怕,但我们心理上要有准备,朱醒狮不是土匪,他们不听政府支派,独立打鬼子,真象太平天国一样的义师。如果逼得没法时,我们可以去投奔他们。”
三春说:“对,梁山好汉是官府逼上去的。”
警察局门口,两只石狮子呲牙裂嘴地,象是要向这些悲愤的人们冲过来,三个警察的枪膛里上了子弹,在驱赶着冲上台阶的人。李小冬,王涛,周晖,潘玉珍在与警察争辩无果的情况下,进行第三次硬冲,他们一定见到腾海蛟和三春。他们又一次被赶下台阶,却又一次冲上去,这时警察拉响了枪栓:“谁敢再上一步,就崩了谁!”
小豆子在玉珍的怀里吓得“哇哇”直哭,潘玉珍哭叫着丈夫的名字,又要向前冲。李小冬的把拉住她,自己走上前去,拍着胸脯说:“有种的往老子这里打!”警察退后一步,又拉着枪栓喝着,场面僵持着。
黄福泰刚走到这里,见到这个情境,吓得不敢过去,躲进一个墙角里探着头看。忽然,他看见雪地上有一个东西在爬过来。他想:咦,下大雪了,山上的野猪到山下来寻吃的了?等“野猪”爬近,仔细一看,原来是那个小讨饭,只听她一边爬,一边喊:“放我大哥,放我大哥!”黄福泰心中不禁一阵感动:“咦,这个小讨饭倒还有义气!”
腊梅一边爬,一边叫,爬到警察局门口,趁着这僵持的局面,不知那里来的一股勇气,忽然“呼”地站起来,往警察的腋下钻了过去,就往警察局的大门里冲进去。三个警察忙去抓,扑了个空,就端着枪追了进去。这时的腊梅象兔子一样的灵活,她一边跑,一边叫“放我大哥,放我大哥!”
当警察去追腊梅时,李小冬他们也趁乱冲了进去。
黄福泰见他们全进去了,肚里叫一声:“好!”,自己的脚头也动了动,准备也想走上前去。刚迈了半步,又缩了回来,心想:“他们已钻进虎口了,我犯不着去送死。”他预料果然不错,“砰砰砰”枪声在警察局里响起来,黄福泰吓得魂不附体,扭转头就朝自己店里跑。
原来,那三个警察去抓腊梅,没抓着,有个警察的手反被她割了一刀,他一怒之下,一枪托把腊梅打倒。这时候,李小冬他们也冲进来,警察就对天开枪,以示警告。一刹时,警局内警哨长呜,“蹬蹬蹬”跑出来三十来个端着枪的警察,把他们包围起来,全部被捉,罪名是朱醒狮党羽及家属阴谋劫狱暴动。
他们全被押进监狱,王涛背着腊梅,经过腾海蛟的牢门时,三春首先叫道:“玉珍,我们在这里!”玉珍望着三春和大哥,眼圈红了,她没说什么,只是举起小豆子到铁窗边,让三春瞧了瞧。腾海蛟问:“怎么都进来了?嘿,你们这是自投罗网呀!”腊梅昏沉沉地,一见腾大哥,呜咽着说:“大哥,都是我害的呀!”腾海蛟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酸地说:“不是你害的,是那些黑心的狗官害的。”
他对玉珍说:“玉珍,你吃力点,照顾好她。”
玉珍回答:“大哥,我知道。”
三春叫了声:“小豆子!”小豆子似乎还记得爸爸,对三春笑着,笑得那么的天真。牛科长恶狠狠地大喝着,叫看守押着她们往女牢,又把李小冬,周晖和王涛推进了海蛟的牢房。
三春看着自己的孩子也关了进来,将要与大人一样过起铁窗生活,不免激动起来,他显得焦躁不安,二只手在空中乱抓,象是发疯了:“牛缺草,让小孩子坐牢,你这是伤尽天良。我问你,那本古戏里有?牛缺草,你丧尽天良!”海蛟重重一喝:“三春,冷静点!”他终于静了下来,却又哭了起来:“我好久没和兄弟们见面了,昨夜想买点猪头肉,喝上几杯。想不到酒还未吃,人却在大牢里了。”
一见三春哭了,周晖也泪汪汪的了。此刻,他想起了做栽缝的母亲,她如果得知儿子进了大牢,不知有多伤心哪!想到这里,他呜咽起来。
王涛顾不得叹息,忙去检查大哥的伤口,说:“子弹从肩头的肌肉中穿过了,亏得未伤到骨头。不碍事,我随身带有金枪药,敷上几次就会好。”
牛科长见里面有哭泣声,把头贴着小铁窗喝道:“你们这伙朱醒狮分子,刚才想暴动,现在软蛋啦?”
李小冬呼地从地上跳起来,一拳打在小窗上,大声吼道:“牛缺草,你给我滚远些,我们弟兄暂时落拓,但个个都是英雄好汉,不会让你耻笑的!”
见牛缺草走远了,李小冬回过头来说:“好啦,你们别婆婆妈妈的了,尽长他人威风,灭自己的志气!”
三春见这样说,抹掉泪与周晖说:“是呀,是呀,差点成哭旦了。周晖别哭泣了,我为小豆子哭,你为哪个哭哟?”
周晖大叫一声:“妈!“也就不哭了。大家沉默了一阵,三春终于讲话了。此时的三春似乎换了一个人,他不无担心地说“大哥,现在我们的罪名是朱醒狮分子,再扣上个暴动的大帽子,看样子是杀头的大罪。”
腾海蛟沉思了一下,说:“老四胡元庆又去临江市做生意了,一时也联系不上。我们弟兄能有一个在外,就可寻保人了。”
李小冬愤愤地说:“嗨,保什么,反正做一个朱醒狮分子,杀头也不悔。朱醒狮是打鬼子的英雄,我从心底里佩服他们!”
王涛也说“与我一道学医的师兄弟中,就有好几个参加了朱醒狮,我知道他们都有是好人,可惜我还没找到他们。”
周晖也说:“他们贴的抗日标语,我也见过。他们是中国人的硬骨头!”
腾海蛟听见“硬骨头”三字,忽想起了一个古代人物,不禁心潮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