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母后说的是对的？他真的是一个贪恋皇位的人，只是因为得到的太轻易，所以才自认为它不重要？
他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嘴唇微动，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眸中恢复了清明。
“朕不知道自己若不是皇帝，今天会是何等模样，但朕知道的是，如果朕的皇位要用无辜之人的血来换到，那朕宁愿不要。”
这回愣住的人换成了太后。
“母后，其实有的东西真的没有那么重要，是你把它想的复杂了而已。如果我们不争不抢，那最终也不一定就必然是死路一条，差一些的不过是手中无权，有名无实罢了，但朕并不觉得有多糟糕，反倒一身清净自有乐趣。”皇上想明白了心中纠结的事，不禁勾起唇角，“至于月彤……”
“皇上……”凝妃心中一跳。
“朕如果不是皇上，月彤的确不会注意到朕，但朕可以用真情打动她。而即使真的不能……难道您以为依朕的才学，还找不到一位相守一生的知心女子吗？”
没错，当时的凝妃是无心于他，但那时他根本没有表达过爱意。
凝妃和三弟只是互相有意，中间还没有挑明，他还有机会去争取不是吗？
没发生的事，谁又能完全预料正确？
太后有些愕然，皇上的话语对她造成了相当大的震憾，第一次，她在怀疑自己做的是不是真的错了。
“呵，真是没想到呢。”
秋嬷嬷出声了，她口中啧啧出声，一步步走近太后，眼中的却是不屑，“我们堂堂太后，竟然也有怀疑自己的一天，我不是看错了吧？”
已经撕破脸皮，该有的恭敬和顺从已经全然不见了踪迹，秋嬷嬷丝毫不掩饰她的仇恨。
不管她有没有报完仇，她都永远不会原谅太后的所做所为。
太后看着秋嬷嬷，皱起眉，“怜秋，人死不能复生，这些年……你又是何苦。”
“你没有失去过至爱之人，你自然体会不到我的执着。”秋嬷嬷冷笑，“如果你是我，你难道会轻易的放下一切吗？”
太后抿住了唇。
先皇已经去世很久了，偶然间想到那个男人，她的思绪很复杂。
有些怨念，有些怀念，但唯独没有爱恋。
也许她曾经有过，但后来泯灭掉了，但不管怎么说，她的感情都不会是纯粹的，这其中夹杂了太多的欲念，注定跟秋嬷嬷与沈海的感情大不一样。
所以秋嬷嬷说的也没错，她是没有失去过至爱之人，所以对于秋嬷嬷的痛苦，太后能理解，却不能全然弄明白。
“太后，我且问你一句。”
秋嬷嬷正在定定的望着她，认真而专注，在这一刻，她眼中的愤怒与疯狂都不见了。
这个问题一定很重要，不仅太后这样想着，其他人也同样这么认为。
“你问。”太后略微犹豫一下，点了头。
“我问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可有后悔？”秋嬷嬷声音很轻，声音跟呢喃差不多，可所有人却都听清楚了。
“后悔吗……”太后愣了一下，神思有些走远。
怜秋到她身边时，两人都是少女，那时的怜秋性子有些冷，话也不多，后来两人慢慢熟悉，在后宫中挣扎时一点点了解对方，虽然是主仆，可慢慢却是有了好友之谊。
太后对怜秋有些怜惜，因为她的家世和这些年的遭遇，平日里多有关照，在吃食用住上更是不曾亏待她，而秋嬷嬷对她也是一样，小心谨慎的关切着她周围的异样，自己入口的东西都会经过她的小心查看，确认无误后方会进自己的嘴。
她几乎以为怜秋会这样陪伴自己一辈子了，直到——怜秋遇到了沈海！
沉浸在爱情里的女人几乎完全变了一个样，她会失神，会在偶然间突然笑出声来，明明人在自己身边，但心早已经飘到了对方那里！
怜秋进宫就是为了陪自己的，如果不是自己家人，怜秋现在还不知过的什么生活！可她却背叛了自己，为了跟沈海在一起，她竟然要离开她身边，而不去想自己离开她以后会有何种后果！
那时她的后位还不稳，皇上的心全在安妃湘妃那里，怜秋若真的离开，那她要怎么办？
所以她就动了手，让人害死了沈海，并把事情推了个一干二净，怜秋根本没有想到此事跟她有关。
沈海死后，怜秋像是疯了一般，整日里失魂落魄的，夜间更是会痛哭出声，太后不是不难过的，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后位，心便忍了下来。
后来怜秋就慢慢恢复了正常，再也没有提过沈海，人变得深沉了些，可却一直在她身边保她护她。
那……自己有没有后悔过杀死沈海？
“没有。”太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响起，“他是你的弱点，会让你分心，对哀家来说，他本就不该存——”
“噗嗤——”
太后惊骇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秋嬷嬷，目光看向她异常冷静的眸子，然后往下扫——
秋嬷嬷手中紧紧攥着钗子，一头在她手中，而另一头已经深深插进了太后的小腹。
血正往外涌着，秋嬷嬷的手已经沾湿了血迹，地下也已经湿了一片。
“其实，最不该存在的人是你。”秋嬷嬷看着太后，却是轻轻的笑了一声。
“母后——”
旁人都震惊了，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秋嬷嬷是何时把发钗拿在手里的，也没有发现她那突兀无比的动作！
谁能想到她正在跟太后说着话，下一瞬就突然间一个箭步冲过去并动了手呢！
皇上惊恐的尖叫一声，猛的朝着太后跑过去，而那是秋嬷嬷已经拔出了钗子，太后痛吟一声身子就要往后倒去，皇上赶紧接住她，可没有抗住这股冲力，和太后一起跌坐到了地上。
“母后，母后……您没事的，太医，湛王妃，你们快，快救救母后！”
皇上已经吓的呼吸都快停了，他眼眶通红，抱着太后的手都在哆嗦，声嘶力竭的喊着让太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