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历九月一十八日,安宁娘陪着王娘子又在清风学院门口徘徊了一个上午无功而返。
“姐姐,你别伤心,咱明天还来,学院这次去省城赶考的学子那么多,总会碰到知晓情况的。”安宁娘挽着王娘子瘦的咯人的胳膊,轻声安慰。
王娘子红着眼眶垂着头,低声说:“嗯,就像你说的: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宁娘,这些日子你陪着我东走西跑的,真是辛苦了。可是,我现在这样的情况,真是说不出以后如何好好报答你的话了。”王娘子开始哽咽。
“姐姐,你又胡思乱想了吧,你相公吉人自有天相,我虽然不会算命,可是眼光可比那个瘸半仙好太多,我看你们夫妻俩都是有德有福之人,你同王秀才的姻缘啊还长着呢。月老绑在你俩脚上的红线都会将他带回家的。”
“你连月老的红线都能看得到,是比瘸半仙强许多。”王娘子本性刚强,也不愿总在人前示弱,于是勉强打起精神,故作轻松地调侃起安宁娘来。
安宁娘见此,便也故意将话题引到其他地方,带着王娘子在市场里买了猪肝和苦瓜,打算回去熬猪肝菠菜粥,再凉拌个苦瓜,给王娘子败败内火。
两人一进院门,便感觉院子里的氛围不太好。
金氏捧着肚子坐在院子当间儿干嚎,孙娟陪在一旁似乎低声安慰,孙大娘阴着脸站在屋子门口看着。
“这是这么回事?”安宁娘将王娘子带到自己屋,朝到门口迎自己的谷雨问道。
谷雨接过安宁娘手里拎着的菜篮,幸灾乐祸道:“据说对屋孙大哥在外面找了个相好的,今儿在街上孙大哥给他相好的买头花,让金氏抓个正着,这不,现在就在院子里闹腾上了。我说就是活该,让她成日里说三道四,这次也成了别人的话柄了吧,活该!”
“我的命啊!咋这么苦啊。孙志刚,你个杀千刀的,没良心啊!”金氏一边嚎一边骂。孙娟在旁涨红着脸怎么安慰都没用。
“行了,你现在这眉飞色舞的样儿,活脱脱一个小金氏。”安宁娘捏了捏谷雨的鼻尖。
谷雨不依地扭身去了厨房,“哼,我是为谁解气,姐姐也是个没良心的。”
安宁娘和王娘子对视莞尔一笑。
晚饭后,也不知孙大娘用了什么法子,金氏竟然偃旗息鼓地回了屋。而这场争端的始作俑者孙志刚却一直都未露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出门倒水的谷雨同站在院子门口痴痴往外看却突然转身的金氏撞了一下。金氏仿佛找到了出气筒和肇事者,故意将木桶里的脏水用力朝前一泼,即便安宁娘主仆两人躲得快,也被脏水溅到了脚面和裙摆。
“金嫂子。你这是作甚?”谷雨郁闷地抖裙摆上的水。
“我作甚,我帮你泼水赶走瘟神,这个院子里就是丧门星太多,才会惹得风水不好,家宅不宁。”金氏眼睛一立,两手一叉腰,将已经微凸的肚子往前一挺,一副你奈我何的嚣张表情。
“用别人家的水赶自己家的瘟神,你这算盘打得好。可惜,老天爷眼睛亮着呢,才不会怜惜心不诚的人。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走得直,任他几路瘟神都上不得身。只有心不正的人才会担心自己家的种子种到了别人家的地里。”谷雨的嘴也不饶人。立刻回击,直戳要害。
“你个丫头片子,青天白日的你咒谁呢?”金氏用通红溜尖的长指甲指着梅雨,气愤的质问。
“我可什么都没说,金嫂子你可别冤枉好人。我的嘴可干净的很,从来不讲瘟神啊之类的话放在嘴边,谁爱说他他才爱去找谁。”
“你个黑心丫头,肚子里憋的全是坏水,怪不得你丈夫跟你刚成亲就死翘翘了,就是被你使坏咒死的吧?”论吵嘴架,金氏的经验可比安宁娘和梅雨加起来都丰富,张嘴那是专往痛处咬,一口下去,入肉三分,血丝都往出冒。
“金氏,请慎言,你比我们都年纪都长,我们看在年纪的份上,叫你一声嫂子,请你自重,饭不是白吃,年龄也不是白长的,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应该比我们这两个妹妹清楚。”安宁娘冷冷地怒视着金氏。“谷雨年纪小,不懂事,有些话说得不当,冒犯你你大人大量,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都是一个院子里住着,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即便互相不能帮衬一把,也不要戳着别人的伤疤看人流血当笑话玩,金嫂子,你说,这么不地道的事儿是不是不该做呢。”
金氏被安宁娘渗着寒气的眼光一看,身子就有些发虚,可仗着自己婆家是房东,嘴上犹自硬气,“哼,都说蛇鼠一窝,你们主仆俩,都是寡妇命,凑到一块,真是成我们状元巷的一绝了……”
“金氏!”
“金氏!”
两道严厉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一个出自面露寒霜的安宁娘,一个则是满面怒气的孙大娘。孙娟扶着孙大娘焦急地直跺脚,“嫂子,甭说了,甭说了,快些回来吧。”
“金氏,你太过分了,说我也就罢了,还把我姐姐也带上了,今儿我非撕烂你的臭嘴不可。”
积威难消,金氏被婆婆的一声怒喝惊得立刻战斗力全无,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等着挨批。可谷雨这时却突然爆发,嘴里大喊一声,便要冲过去跟金氏拼命。
金氏也就是个窝里横欺软怕硬的货,被谷雨不要命的架势吓得立即往院子里跑,“唉呀妈呀,杀人啊!”
安宁娘虽然对金氏恨得牙痒痒,却也不能让谷雨今日跟她真的打起来,一是谷雨年纪小身子单薄,怕她吃亏,二是怕万一伤到了金氏肚子里的孩子那可就是大事难了了,三是跟一个孕妇打架这事传出去对谷雨和自己这个家的名声不好,虽然她们的名声一直处于不好不坏的状态。最后还有一点就是毕竟金氏是孙志刚的媳妇孙大娘的儿媳,不看僧面看佛面,孙家待自己不薄,多次出手帮助,看在这些情分上,自己也不能今日同金氏撕破了脸去。
在听到金氏尖叫声跑出来的秀才娘子和王颖儿的帮助下,大家合力将红着眼珠子像个愤怒的小牛犊一样横冲直撞的谷雨拦下,孙娟也终于掩护着被谷雨不要命的劲头吓怂了胆的金氏逃回了屋。
“哎呀妈啊,这个谷雨中邪了,中邪了,真是要杀人,真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将门栓插好后,金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拍着胸脯,气喘吁吁的道。
“该!”孙大娘一点也不同情。本来因为儿子在外偷吃而对儿媳妇产生的一些愧疚感也被金氏这番穷折腾给抵消干净了。
大闹一场后,精疲力竭的谷雨被大家搀扶回了屋。安宁娘又气又累,坐在椅子上便起不来,王娘子便给她俩简单整理了下被扯开了的衣襟和乱了的头发,王颖儿也懂事地倒了两杯温水放在她俩面前。
进了屋,谷雨卸掉了刚刚的疯狂,仿佛灵魂也跟着消失,就呆愣愣地坐着,两行泪水默默地流了下来,王颖儿让她喝水她仿佛听不见一般。
王娘子见此情况,轻声叹息,带着王颖儿先回自己家,给这对主仆留出单独的空间。
安宁娘也是累的狠了,先是大口地喝尽了手边的一碗水,慢慢平复紊乱急速的呼吸,谷雨只是静静地哭,对安宁娘又急又气的目光视而不见。
调整呼吸的时间,安宁娘也组织好了语言,首先便开门见山的说道:“今儿谷雨大小姐可是耍尽了威风,怎的,还不满意么?在我面前还拉着脸,想跟我再来一场全武行么。”
谷雨咬着唇,半晌才摇摇头,“梅雨不敢。”
“那你这幅表情是在委屈么?今儿你可是在小院里大大的露脸了啊,说不定明日整个状元巷,不,整个镇子都知道你的赫赫威名,谷雨大战孕妇金氏,将金氏是打得落花流水仓皇逃走,威风八面啊,你满意了么?”
“谷雨,谷雨不是想这样。”谷雨自知理亏,小声的辩解。
“不想这样,那你是想哪样!想真给金氏几个五指山,还是给她挠花了脸,或者干脆直接要了她肚子里孩子的命,这样你就彻底解气了吧。”安宁娘顿了顿,“再说,就金氏那张脸,你给她挠花了,说不准比之前还漂亮点,还得便宜了她。”
“噗!”谷雨一个没忍住,笑出来,然后抬头快速地看了下安宁娘的脸色,又立刻低了下去,“姐姐,谷雨错了,谷雨下次做事定不会这般冲动了。”
安宁娘的脸色很不好看,她一是没想到谷雨爆发起来如此恐怖,受了些惊吓,二是被谷雨如此直接粗暴的对敌手段给气到了,失望地道:“谷雨,你今日闹这一出,除了给别人又增加了一条谈资,在你本来就已经发黑的名声上又抹黑了一笔外,你能得到什么好处?还被金氏那种小人记恨上,说不定哪天就给你下个阴损的绊子让你吃个说不出的暗亏,人家那才叫手段呢!”
谷雨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谷雨,谷雨当时没想那么多,谷雨就是为,为姐姐委屈,姐姐这么好的人,不让让金氏那种人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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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身体总出状况~让更新受了小小影响~
比亚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