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酒量其实并不是小时候练起来的。
是在他爸妈去世之后才练成的。
因为那时候他就知道,会给他挡风遮雨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的一切,都要自己来扛,他不能让自己醉,因为一旦醉了,就是留给旁人见缝插针的机会。
“你们喝完了?”
韩朔雪擦着手上的水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晏期疏抬头望着楼上的画面。
“他们父子感情很好。”
“嗯。”
韩朔雪点头。
父慈子孝,这大概也就是沈衷罄曾经在青春期叛逆到一半就放弃的缘故。
比起任性嚣张,他似乎并不愿意让自己的父母发愁为难。
韩朔雪抬手抱了抱晏期疏,说道:“我去给你收拾房间。”
晏期疏点点头,说道:“我和你一起吧。”
韩朔雪没有反驳。
两人抬脚上了楼。
房间收拾好了之后,韩朔雪说道:“我记得我哥那边有新的睡衣,我去给你拿过来。”
“好。”
晏期疏看着她忙来忙去,嘴角的笑一直没有收回去过。
而韩朔雪在推开沈衷罄房间的时候,他正坐在床头,晃着脑袋。
“哥,要不要煮点醒酒茶给你?”
“不用不用,那东西我也喝不下去。”沈衷罄摇头说着,又问:“你来干什么……?”
“跟你借身睡衣。”
“嗯……”沈梦辰倒在了床上,说道:“上面的衣柜里,你舅妈给我新买的,还没穿过,你自己找。”
韩朔雪找到睡衣,准备离开的时候,沈衷罄忽然说道:“朔雪,晏期疏人不错,你自己要加把劲啊。”
韩朔雪微微一顿,而后轻声应道:“嗯。”
“去吧。”沈衷罄卷了被子,睡了过去:“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
韩朔雪关上房门,把手里的睡衣递给晏期疏,带着他来到了走廊尽头的洗浴间,说道:“不好意思啊,客房里没有卫生间。”
“没事。”
“衣服你换下来放在里面就好,我等会儿帮你洗了,明早应该能穿。”
“不用……”
“没什么大事儿,我等会儿也是要洗衣服的。”
韩朔雪把他推到浴室里,说道:“牙膏牙刷都有新的,其他洗浴用品就先将就着用我的……”
晏期疏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脸,笑道:“调皮。”
韩朔雪冲他吐了吐舌头,转而便离开,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洗浴室里,晏期疏看着干净整洁的卫生间,有些片刻的恍然。
镜子里是他满脸酒气的模样。
洗手台上放着韩朔雪的洗漱用品,镜子上画着贴着一个笑脸。
窗口外面挂着她的毛巾。
晏期疏静了片刻,把手里的睡衣挂在了衣架上,而后脱下身上的t恤,解下裤子,把衣服丢在了地上放着的盆里。
等做完这些之后,他才去打开淋浴,站在了花洒下,淋着温热的水,抹了一把脸。
韩朔雪这会儿正好和程潇聊天结束,放下手机就听到门被敲响的动静,连过去打开门。
迎面而来的却是他忽然送过来的一个轻吻,末了他笑道:“麻烦你了,我洗好了。”
韩朔雪笑道:“那你早点休息。”
“放心。”
晏期疏说完,就回了准备好的客房里。
然而,认床的他,今夜注定失眠。
韩朔雪是洗完衣服,吹干头发,准备睡觉的时候才忽然想起这茬儿的。
她心下难免担忧,立马过去敲开了晏期疏的房门。
他果然没睡,开着灯,靠在床头,手里还拿着屋里的书在看。
她问:“你是不是睡不着啊。”
晏期疏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没事,你先回去休息吧。”
“我陪你吧。”
“嗯?”晏期疏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你明天还得上班,不睡好容易走神,我陪你睡一会儿,你睡着了我就回去。”
“……”晏期疏静了一瞬,说道:“好吧。”
他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但她就在身边,鼻尖全是温柔的馨香。
两人盖着一床被子,中间原本隔了一条楚河汉界。
他却直接将人搂进了怀里,在她还没开口之前,就落下一个绵长的亲吻……两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这一觉,比晏期疏在自己家里睡得还要安稳。
他的睡眠情况本来不是很好。
父母去世之后,他就搬到了御景别苑的别墅,刚开始的时候,他几乎连日连夜地睡不着,直到彻底适应那间并不算宽敞的卧室,才能勉强入眠。
只是,即便如此,父母临死时候的模样还是会常常入梦。
一遍遍提醒着他是如何在两人拼命保护下才活下来的,一遍遍地,告诉他要强迫自己活得好好的……要强大到没有任何人敢设计他。
这些,都没人知道。
他也没打算告诉给谁。
可眼下,嗅着韩朔雪身上那淡淡的馨香,他的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安宁……一如六年多前,初见她时候的心情。
每个人大约都需要一个心灵寄托。
很幸运,他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半夜,韩朔雪因为睡姿纠结的缘故,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而下一瞬,她就觉得自己仿佛被人牢牢地困住了。
手脚全都被禁锢在一处,一具火热的躯体,没有任何狭义地,将她紧紧地抱着,缠着。
她轻微地挣扎一下,他的力道就能加大好几倍。
韩朔雪忽然察觉,晏期疏这个人,真的不能只靠表面去判定。
他有很多面,在她面前是温柔的,是腹黑的,逗趣的,但在旁人面前,他却是强大的,是冷漠的,阴狠的,无情的,而在眼下,这睡梦之中的时候,他是孤独的,是寂寥的,是……害怕的。
他甚至在梦中呓语,“爸妈,别走……”
“……”
韩朔雪抬了抬手,在他下意识要再次用力的时候,从他怀里微微挣扎着往上攀了攀,将他抱着,轻轻拍了拍。
像是哄着一个小孩子……但奇异地,他安静了下去。
韩朔雪见状,不由轻叹了口气。
末了又无奈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