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什么?”谢邈头也不抬,目光似乎被书页粘住了。
大师兄也太无趣了,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也愿意跟她多说说话,这会怎么又惜字如金了,难道是嫌弃她太聒噪了吗?曾听逍遥子师伯提过一嘴,九幽派诸弟子中,最肖暮雪渚的,就是谢邈。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沈焱对他颇为倚重。司凤暗暗思索,大师兄果真跟七师伯性格相似么?是某些方面相似,还是全部性格都相似?如果是后者,那得多无趣啊。师父居然喜欢的是这个类型,她瞬间对师娘都没期待了。
司凤故意掐着尖细嗓儿幽幽怨怨地开口:“唉,算了,不必了。大师兄你还是好好看书吧,不用理我。”她泄气地长出了口气,续道,“我就是太无聊了。把魏少爷放出来陪我说会儿话吧,解解闷。”
谢邈总算是掀了掀眼皮,不可置否地扫了她一眼,继而从袖中取出玄机伞。
谢邈道:“小师妹,要不你回房去问吧,我还要看会书。”
司凤接过玄机伞,边把魏长生的鬼魂放出来,边臭不要脸地道:“我再呆会,跟他聊完天就走嘛。大师兄你要怕我吵闹,可以设个隔音屏障嘛。”
魏长生在伞里呆了一整天,正烦躁不已,突然得见天光,倒被烛光晃花了眼,他忙举袖遮了遮眼睛。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好大的狗胆,竟敢囚禁本少爷?!”刚适应光线,魏少爷就大发雷霆,他似乎对自己被莫名其妙关押特别不满,伸手就要去抓书案上的砚台,估计是要砸东西泄愤。
谢邈眉毛尖都没动一下,任凭他去拿那方砚台。
司凤抱臂而立,似笑非笑冷眼旁观。
只见魏长生的手一遍又一遍穿过砚台,怎么也拿不起,他试了五六回,终于泄气地撤回了手。
魏长生呆呆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怎么会抓不起来呢,前几天都还可以的啊,看来我这魂体是越来越虚弱了……”
司凤一凛,斜眼睨他:“怎么?”
魏长生没理会她,兀自看着自己手发愣,面上既惊愕又有几分仓皇。
司凤此时才注意到,一天不见,魏长生的魂体比昨夜淡了些。本来还以为是烛火照耀所致,细看之下才发现确实是他魂体淡了些许。
魏长生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气急败坏指着谢邈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你那伞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只隔了一天,我就这么虚弱了?”
谢邈懒得理他。
司凤却来了兴趣,在他身边绕了一圈,挑了挑眉:“不如先说说你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东西,能让你的魂魄不同于常人。你先说了,我自然会告诉你那把伞的玄妙。”
魏长生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怒道:“我怎么知道?你们到底谁啊?为何囚禁我?”
得,话题又给绕回了原地。
司凤道:“我们不是坏人,放心吧,我们也不会对你不利。只要你稍微配合点,回忆回忆你生前一些事,尤其是关于叶明疏的。”
魏长生气呼呼道:“说那扫把星丫头做什么?要不是她,本少爷还能多活几年!”这怨气简直要直冲霄汉。
诶,这是几个意思?司凤立即打起了精神,嗅到了浓烈的八卦气息。
难道说,在“床上累死”魏大少的就是叶明疏?居然这么巧?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就是啊!
退一步讲,就算累死他的不是叶明疏,只要魏长生能提供一些她的线索,也是不错的嘛。
还好这会儿主宰魂体的是魏长生本人,要是换成了另一个,估计又啥也问不出了。
司凤赶紧单刀直入开门见山:“你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不是就是叶明疏?她怎么害你的?”
魏长生皱起眉头,似乎在仔细回想,想了好一会,他突然没好气地道:“我干嘛要跟你一个陌生人说这些,你谁啊?”
“小女子周凰,这是我师兄,谢飘。”司凤努努嘴,“现在可以说了吧?”
魏长生瞅了瞅她,似在判断她话里真假,半晌才搔了搔头,不耐烦道:“其实我是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啊。你这女人心肠好坏,居然拷问一个死人的魂,问他是怎么死的。我要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我早就变成厉鬼,去找仇人报仇了好吗?用得着在这里跟你唧唧歪歪?”
“……”
司凤无语凝噎,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刚刚还以为马上要水落石出呢,果然是我想多了么?
一直没开口的谢邈这时插了一嘴,不疾不徐道:“你现在这么着急,是怕误了十五那日的合魂大祭吧。”
魏长生被他戳中了心思,拂袖哼了一声:“快送本少爷回去,不然等你们落到默青道长手里,只怕会生死不如。”
“哦,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魏长生顿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吐不快:“你把我关在这里也没用,到时候阵法一启动,你们便还是留不住我的,于事无补。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一切都无法挽回,也不会因为你们现在囚禁我而有所改变。”
司凤有点傻眼:“……”
这魏少爷身上的两个魂魄消息不是互通的么?另一个他自己干了啥,他不晓得?老口口声声控诉他们幽禁几个意思啊。
谢邈静默了好一会,才冷冷道:“我们并没有囚禁你,是你自己愿意跟着我们来的。”
司凤忙点头:“没错没错,是你自己主动提出来要跟我们在一块的,还希望我们帮你找回缺失的记忆。”
魏少爷脸罩寒霜:“这可不是本少爷说的,是那个没脑子的蠢货说的吧。他说的不作数,我才是这副魂魄的主人,他顶多算鸠占鹊巢。”
司凤悄悄对魏长生施展了御灵术中的惑魂之法,轻声慢语诱导:“你说的那个他,是谁啊?”
这个法术其实昨晚上司凤就用过,但没有奏效。原因大概就是昨天魏长生魂体还比较强。现在她故技重施,也不过是碰碰运气罢了。
魏长生眼神开始涣散,不能聚焦,面上一改先前的骄狂,有点怔怔的,机械地答道:“他是我的书童。”
“他叫什么名字?”
“叶昭华。”
不光司凤,谢邈也愣了。
“他跟叶明疏是什么关系?”司凤敏锐地追问道。
魏长生眸子里的光重新聚拢来,柔和地问道:“谁跟叶明疏有什么关系?”
司凤肩膀塌下来,蛋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失忆者叶昭华来的真是时候,魏长生你敢不敢不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啊喂!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问话无疾而终。
好在也不是全无收获,好歹知道了魏长生魂魄中另外那个组成部分来自于叶昭华。
这个叶昭华会不会跟叶明疏有关系呢?
这就好办了,既然是魏长生的书童,想必肯定有人知道叶昭华的来历。如果这两人有关系,那顺藤摸瓜一定能知晓更多叶明疏的讯息。如此一来,也就好找人了。
这么看的话,今天谈话的收获很大啊。
司凤终于心满意足去会周公了。
次日一早谢邈便收到了萧意粲传来的书,并一些包装精致的小点心。他只留了书本,点心全送到了司凤房里。
吃早饭时,司凤便拉着店小二唠嗑。
“客官,本店有规矩,跑堂的不能跟客官坐一桌啊,叫掌柜的瞧见,一月的工钱可就没了。您就别难为小的了,您给行个好。有话您就问,但凡小的知道,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的站着答就是。”店小二一脸求爷爷拜奶奶。
“行行行,我不为难你,你不要这样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好不好。我就是向你打听个人,你知道魏少爷的书童吗?”
店小二道:“知道啊,魏少爷有四个书童,不知道你要打听哪一个?”
“四个?!”司凤啧舌,果然财大气粗。
店小二一脸神往,用颇为羡慕的语气道:“可不是。能当魏少爷的书童,那可是了不得,不单单要学问好,还得有个好模样,不然魏大少可瞧不上。客官,您是不知道,每次魏大少出行,那四个俊俏的书童就随侍左右,在咱们这小地方,能引起轰动。那大姑娘小媳妇啊,个个都眼巴巴抻着脖子看呢……”
“打住!”店小二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司凤可不能给他带偏了,她赶紧拉回话头,“你不用跟我说这么多,我就只想打听一个叫叶昭华的书童。”
“叶昭华?”店小二扯了扯搭在肩上的手巾,好好想了想才道,“客官您打听他做什么?早几年前他就落崖身亡了。”
“能再说细一点么?坠崖的前因后果。”
店小二皱眉思索,捋了捋记忆碎片,很快组织成语言:“就是几年前啊,有一回魏少爷心血来潮,集结了一帮人浩浩荡荡去深山里打猎。那回啊,可凶险着呢,魏少爷被一头大白虎所伤,那老虎有这么大!”店小二说的有鼻子有眼,还比划了比划老虎大小,活像他亲眼所见一样,“魏少爷那次差点去了半条命,好像就是那次以后就没见过叶昭华那小子了,听人说就是那次摔落悬崖,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