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常笑仰天大笑,索性跳出圈子立在半空,悠哉悠哉看着被分割成数个小战场,九幽派寥寥数人如被困蚁穴,几个小辈左支右绌颇显狼狈。
常笑只觉快意,启动早已布好的八方阵,将九幽派诸人分割得更远,如此要以传送阵集合传送就几乎做不到了。
也不知常笑先前用了什么法子将邪气镇的死死的,令人无法察觉异常,如今突然发动倒叫人措手不及。沈焱与度厄真人事前都不知道这土地庙地底下的秘密,这地方的邪门完全在意料之外,一时间别无他法只能深陷其中,脱身不得。
这地方对常笑来说,那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兵者主凶,本就是锐利之器,数十万沉积几百年怨气的厉煞齐齐被唤醒,无限助长了常笑的邪术。顾西平也在邪气肆虐下迅速练级进阶功力暴涨,越发难对付。度厄真人被他和傀儡青蛇缠住,无暇顾及小辈那边。
两厢大混斗,地底下一直震颤不止,仿似酝酿着一场可怕的地裂。陷在阵中的九幽派后辈诸人被庞大的厉煞侵袭,只觉耳鸣不已,头也开始发昏。
时间仿佛倒回了数百年前大决战那天,尘土飞扬杀声震天角吹鼓鸣,无数种声音鼓噪着耳膜,令人意识开始虚飘,眼前开始影影绰绰变得模糊,仿佛眼前真的出现的是昔日两军对垒的场景。
这其实是常笑设立阵法附加的障眼法幻术,专事惑心。
一旦真分不清现实,以为自己真是置身混战之外的旁观者,死期便也不远了。
沈焱以密语传音提醒他们切不可分神,注意脚下,千万不能被迷惑丧失心智。
但他还是说晚了些,修为最低本就已受伤的钟鸣春早被迷惑,毫无抵抗地由着数具骷髅傀儡拖拉着往地底下拽,被尸毒和邪锈感染的伤口迅速化脓,整个惨不忍睹。
他似乎丧失了痛感,既不喊痛也不呼救。由于被分割包围,九幽派其他人都看不到钟鸣春情势危急。
就在钟鸣春几乎灭顶被埋进土里时,他听到了沈焱的密语,头脑猛地清醒过来,但为时已晚,自救已经来不及。他刚张口欲大喊师父,嘴里便吞了一口沙子,什么也叫不出,紧接着人就整个陷进了土里。
而在同一时间,沈焱感受到了徒弟生死之际强烈的求生欲,额印的神识连结第一次那么清晰地传递到了他脑海中。
沈焱的神识随着这一丝不可见的连结找到了钟鸣春的具体位置,但阻隔万重,情急之下,他将灵力聚集于裂天剑身,符篆加持,一剑劈向地面。
顿时,以剑尖处为起点,一条地裂不断向钟鸣春所在处飞速蔓延。沈焱连挥两扇,将地裂左右阻挡他道路的魑魅魍魉尽数扫落地裂中。他自己则瞬移奔直钟鸣春陷落之处,遁地数丈将徒弟从无数正往上冒头的骷髅傀儡手中解救出来。
钟鸣春早已丧失了意识,嘴里还包着满嘴沙,整个面如土色,脸上身上多处伤痕,狼狈得简直不能看。
由于沈焱开了一道地裂,埋在下面的东西更容易爬出,所以现在地面上的骷髅傀儡比之前更多。自打常笑启动八方阵,原本散架的骷髅傀儡也迅速自动拼凑成形,如此骷髅傀儡的数量也在增加,更斩杀不绝。
骷髅傀儡和黔城失魂者俱被常笑所控,虽种类截然不同,却不会自相残杀,一致将敌对对象锁定为九幽派诸人。只不过失魂者充其量是活尸,且生前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颇被骷髅傀儡鄙视排挤,冲到第一线的都是骷髅傀儡,活尸们连捡漏都没见缝插针的余地,只能在外围看热闹。
八方阵设得很孽,半空中全是黑压压勘不透的暗云,尸毒尸虫隐在其中不说,还有毒瘴。只要同行的有一人见了血,所有人都会被数不清的毒虫疯狂撕咬,御剑并不可行。四面八方的出路几乎都被堵死,要破阵找突破口,一时却又被拖在混战泥潭中无暇他顾。
九幽派诸人自然也知道各自为战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力竭而衰,几个后辈都在想办法靠拢,苦于弄不清彼此具体位置,只能朝大致方位挪动。
沈焱一手半抱着钟鸣春,召出三弦琴,琴身虚浮,单手控弦。
琴音如绵如丝,时而急促仿似万箭齐发,时而舒缓如小桥流水。三弦本就是高阶法器,弹奏出的琴音,音色高低对邪煞而言,本就是成万倍地放大或压低,高低之间毫无间隔转圜,直接化解消弭了阵内的幻音,近身的骷髅傀儡尽数化作齑粉灰飞烟灭。
受琴音指引,离得最近的司凤率赶先到,江洳涣谢邈萧意粲也紧随其后,小辈们都聚集到了沈焱身边。沈焱将钟鸣春交给江洳涣照料,江洳涣嫌带伤号太碍事,索性直接将他扔进了随身空间。
沈焱看他那个动作简直想暴打他一顿。一为他过于粗暴的动作,一为他自己修炼空间的方式不同,无法用随身空间带人。江洳涣这一举动又提醒了他这个现实,颇让他不爽。
但看江洳涣一番厮杀下来累得衣带歪斜神采黯淡,身上也挂了彩,再不爽也只得按下。再看其他三个徒弟,也一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沈焱真是怒火填胸。这怒火却不是冲徒弟们了,而是冲他自己,冲常笑。
“师父,该……咳咳,该怎么办?”司凤嗓子被漫天的沙尘堵哑了,一张嘴就觉得更多的沙子冲了进来。
沈焱暗暗皱眉头,指尖一点,以清秽诀清除了司凤身上及吸入的污秽之物。随即为几个小辈构筑了一个不大的防护结界,又给他们每人一粒丹药,命他们就地调息。
“只要你们都安然无事便好。外头的事,自有我跟师兄料理,不用你们操心,顾好你们自己,别让我分心。”丢下这句,沈焱便纵身一跃,要去寻正抱着胳膊看热闹的常笑的晦气。
几个小辈纷纷盘腿坐下,但认真调息打坐的只有谢邈一人。江洳涣萧意粲司凤三人都仰着头观战,看师父跟常笑斗法。
那些意图攻击他们的骷髅傀儡一触碰结界就被灼烧成火,烧成了一抔骨灰。往往一个燃了,碰触到其他的骷髅也会传渡燃烧,如此蔓延出一片火海。
此时天色已晚,夜幕下又还笼着勘不透的更浓黑的暗云,衬得着玄衣的常笑近乎隐形,唯有随着那道黑气中隐隐透出光亮的剑光才能勉强看到他。裂天剑气强盛,却因剑光太亮,反而刺得人眼看不清真面貌。
常笑显然很熟悉九幽剑法,但沈焱在剑术一项上当今无人能及,即便他熟悉招式,却摸不透沈焱出招的套路。因为沈焱的招式就是不按常理,没有套路的套路,灵活多变诡谲精彩。
比剑法,常笑显然不敌,只会被压制,他得施展他所擅长的——被沈焱极度厌恶的邪术。这样就只会招致沈焱更严厉的反制打压。
司凤仰着脖子一眨都不舍得眨眼,由衷道:“师父好厉害!剑法碾压常笑。”
萧意粲一脸钦羡崇拜:“是啊是啊,师父可是九州第一剑,当之无愧!”
司凤嘀咕道:“其实换个贱字也当之无愧啊。”
萧意粲一时没领悟换个剑是哪个剑,还没咂摸出味,便见沈焱出了个巧妙的变招,一拍大腿兴奋道:“啊,这一招孤鹜齐天居然还能这样用,我怎么从来没想到!”
司凤八卦心起,打听道:“二师兄,常笑是犯了什么错被逐出门的啊?”
萧意粲随口道:“他自甘堕落背叛师门,逐出门派都是轻的。他做了那么多丧心病狂的坏事,这回师父定是要清理门户。”
司凤又问:“那他是谁的徒弟?哪位师伯那么倒霉?”
萧意粲稍稍凑近些,手拢喇叭小声道:“七师伯。你莫打听了,叫师父知道,怕是要打断你的腿。”
江洳涣突然扭头盯住两个师弟师妹,语气不善出声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司凤被他唬了一跳,眼皮一撩看到他面色铁青,便知这位江师兄是动真格怒了,赶紧噤声。知道啦,不光七师伯不可说,常笑也是不可说。可越是这样,她越好奇,尤其是那位曾有过一面之缘且赠她见面礼的七师伯。
虽接触不多,但司凤直觉七师伯暮雪渚是个不错的人,这并非是因为被礼物收买了心,而是回想起来短暂相处时的一些细节给了她这种感觉。
按藏书楼里看的那本记录九幽派的书籍所述,九幽派上代掌门玄霄上君共收了九名亲传弟子,依次为玉虚、逍遥子、明心、度厄、道岚、云渊、暮雪渚、无虞、沈焱。其中,两个还保留着俗家姓名的暮雪渚和沈焱,被称为“九幽双壁”,是这一辈里的风流人物。
既能有白玉无瑕谦谦君子这样的雅称,必然是品貌极为出众的。
可是,双璧之一的七师伯貌不惊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丝毫不醒目。而另一个,那外貌倒是当得起,至于品行么……
司凤简直凌乱了,该不会是书上乱写的吧,且不管七师伯那方有何内情,她师父是绝对不符合璧玉君子称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