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进族谱的妾室孩子,就是“家里人”了。是家里人,吃喝用度不说,儿女成年总要分家立业,所以这意味着作为严牍夫人的苏筝,是他们的嫡母,她的俸禄、人脉、政治资源等等都要传递给府中的孩子——严牍的嫡子女,和庶子女。
是的,她成婚后的这一切不是嫁妆,不是她个人私有,不是可以只留给自己儿女的东西。这些财富是属于她成婚后的,她和她亲生的儿女不可以独占。
开玩笑!
想想都能气的肝儿疼,苏筝辛辛苦苦创下来的家业,最后还要分给这些——她丈夫背叛她、背叛他们家庭的产物?
和着被人扇巴掌捅刀还要倒贴钱?
笑话!
乱套了。
第一个想到这一层的是魏国公夫人苏竺,立马递了条子进宫——召四妹回京,朝廷里能办事的不止四妹一个,这幺蛾子除了四妹没能能收拾。回京!立刻!
于是,苏筝返京了。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真是天助池疏影。
……
池疏影忽然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大漠里她病重时候,苏隽陪着她照顾她,有事没事闲聊的闲话了。那时候苏隽说,他有五个姐姐,文武双全,一个赛一个能耐,一招手,姐夫妹夫们站一排……
“……她说话轻轻柔柔,一阵风儿能吹跑似的,一张嘴上从来不饶人……就是那一年状元游街,她马车坏在路上挡了状元郎的路,那个状元郎也是个年少气盛的,俩人从一辆破马车论到京城勋贵与乡绅豪族又论……总之天南地北上下千年一通辩论,这个状元郎,就成我四姐夫了……”
那日船上一面,池疏影眼里的苏筝,是个温柔和气的女子,却是又有那惊鸿一瞥,独立茫茫大河之上的清高孤傲,令池疏影久日难忘。
可池疏影总觉得,苏隽所言里,能从一辆破马车论出上下千年的“利嘴不饶人”的女子,该是位狡黠机敏、光彩照人的鲜活姑娘。
那样遗世独立般的风姿……实在是判若两人。
唉,可惜了。
可惜了。
“那后来呢?”池疏影问,“苏筝回京以后,怎么处理的?”
“和离呗。”池二爷把手一摊,说,“还能如何,上了族谱的,还能抹掉不成?”
是的,苏筝回京知道了前因后果,见到严牍,只平静地说了一句话——
“事已至此,和离吧。”
不想苏筝一句话就要和离,严牍傻眼了。
没多会儿,苏筝这句话传到了苏竺苏笗苏笉几个人耳中。魏国公夫人苏竺点点头,除了给宫里又递了张小纸条,什么也没说;
定北侯夫人苏笗拍案而起,必须和离!接着带着三十多个府兵抄家伙杀去严府——和离不算,姓严的混蛋你给我净身滚蛋!
御史中丞苏笉那会儿正在御史台。和离不意外,她冷静的多,低低吩咐一声,没多久她的御史小团体就凑了齐全,关起门又没多久,人人带着写满了字的小纸条出来——得,大佬出手,来活儿了。干吧,不把那姓严的参到头破血流就对不起他们御史台的笔杆子!
……
可天底下,能像苏筝这样有这般彪悍姐妹的姑娘,不多。
不知为何,池疏影莫名生出几分物伤其类的低落,“可惜了。”她道,“苏筝夫妻两个……当年是难得的两情相悦了。”
池二爷嗨了一声,评点道,“能不出事儿么?男主外女主内,夫为妻纲,男尊女卑,人伦纲常是也。苏家他们偏偏逆势而行,由着女儿出仕做官夫妻别居,为人妻而少子,又女强而男弱不纳婢妾。那孩子哪里来?家业谁承继?人丁旺而家族兴,一儿一女,日后连个帮衬的手足也没有,更别说万一有个丁点闪失就像臻儿……”
呃……酒劲儿上头的池二爷突然发觉闺女瞧他的眼神似乎不大对劲,拐了个音猛地收住话音,顿时酒醒了大半。
“爹没说你,没说你。”池询嘿嘿赔笑道,“爹说他们呢,我闺女这么能干,西北王,嘿嘿,呼鲁那王,嘿嘿。”池二爷说着比起大拇指,“一个顶十个,厉害!和她们不一样!不一样!”
池二爷吧……对自家闺女的时候,挺狗腿的……
说实话,自家爹狗腿成这德行……池疏影有点没脸看……不不不,还是给她那个嚣张的不可一世的纨绔爹吧。
——唔,池疏影她也不自个儿想想,她是沙场里进进出出几百回的人,一个冷眼就能放出多少条人命的杀气,怕死又只有她一个宝贝疙瘩闺女的池二爷……能不狗腿么?
闺女的眼神很嫌弃,池二爷清清嗓子,改口道,“这个啊,要我说,最重要的啊——还得看人!看男人,得有良心,啊哈,是吧!”
池疏影挑眉,说,你继续说啊。
说就说!
池二爷来了劲,拍着胸脯道,“看看,就得像你爹我!有良心,得对得起夫人!你看,你爹我就没给你弄什么乱七八糟的姨娘庶弟庶妹,没得糟心麻烦,是吧?有你一个闺女就够了,招惹那么多麻烦做什么?自讨苦吃,人这辈子,这一家人一起和和美美才是真的。”
池疏影:……
池疏影再次重新认识了她爹的不要脸!
“呦,”池疏影挑眉笑道,“和着您这叫不惹麻烦呀?是,您是没给我招惹什么姨娘庶弟庶妹进门,呵呵,您那是给我找了个姨爹!不麻烦,呵呵,逐出家门,真不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