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隽向池臻为不可查地摇了下头,拱手向连瀚道,“池二小姐身为节度使府之女,身负承继刺史府之任,事关我朝一方大吏任选,此案已非西北内务。无论如何,不可由你桐州审刑司一州一司审理定案。”
苏隽并不让步,看向池清,“干系重大,需待本官向朝廷禀明再做定夺,大小姐以为如何?”
苏隽把问题甩给了池清,一时众人都看向池清,池清嘴唇动了动,何桃儿在她耳边急道,“清儿你可想好了,失去这个机会,池疏影可真的无法无天了!”
“何少东家慎言!”苏隽厉声打断她,声色俱厉,“这可是公堂之上,你一言一行皆是呈堂证供,你不妨再把方才的话说一遍?”
何桃儿一哑,明白方才的话足以解读为他们联手构陷池疏影于死地的证据,垂眸不再多言。
“池大小姐要想好了,”苏隽这才不紧不慢地说,“恭俭孝悌善,仁义礼智信,大小姐若要执宰西北,没有决断可不行。”
何桃儿听了气的瞪眼,苏隽威胁她不许多言,自己却明晃晃威胁起池清来!
池询不明所以,但这情形,他直觉这事儿不该由朝廷插手——比如他上次,朝廷一插手,他可不就被逐出池府了?他虽是混人,却是小错不断大错不犯的,所以被逐出府也没什么。他闺女可不一样,没了节度使府护着,可还不是板上钉钉的死罪?于是池爹当即就几眼了,上前一步想说话,却被后面赶来的叶然紧紧拉住——
“老爷不可!”叶然急声道,“有大公子和苏大人护着小姐呢,咱们看看再说。”
公堂里,半晌,池清点头,“苏大人说的是。”
“好!”有池清这句话就够了,生怕她反悔似的,苏隽飞快道,“那就待本官向朝廷回禀,改日再审!”
池臻终于松了口气,却又听池清说——
“但池疏影不可回府,”池清看着又起纷乱的人群,“池疏影必须收监,否则苏大人,臻弟,你们这是置律法于无物,就此放归池疏影,天理不容,难平民愤。”
苏隽没说话了。如果池疏影自己没有承认,他有的是法子帮她糊弄过去,可池疏影自己认下这上百条人命的重罪——便是京城的王子皇孙,也得是个斩立决的处置。
苏隽向池臻轻轻点了下头,池臻纵有不忍不舍,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
对上池臻带着歉意的目光,池疏影叹气,无可奈何,“你们不必如此……”
池疏影轻轻的一句可把苏隽气的胃疼,“你少说话!”他难得地对池疏影板起脸色,想着,收监就收监吧,最好把这不知轻重好歹的姑娘关进阴冷潮湿耗子咬的小屋子里饿上三天三夜再说,他……他绝对不心疼她!
虽是这么想着,可尘埃落定之后,苏隽还是忍不住跟着池疏影去了监舍。
毕竟眼下池疏影还是池二小姐,监舍已被打扫了三遍,总算是有了些能住人的样子。可落进池臻和苏隽眼里——哪里又能下脚的地方!
两个男人对着女牢挑三拣四,惹得两旁的女囚们披头散发地爬出来探出头看。
池臻被吓了一跳,“妹妹,咱们还是回府吧?”
苏隽的眉头自进来就没松开过,什么味道,也太脏了!
“我觉得……”苏隽很认真地考虑,“我看这里人披头散发也认不出谁,咱们弄个人把疏影替出来大概……可以?”
池臻想了想,也觉得可行,“我觉得没问题。”就算有问题,又不是私逃,他还压不下来?
池疏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省省吧。”她走进监舍,里面住着的女囚已被关去了别处,地上留着水洗的痕迹,茅草都换了新的,还有两床软和的新被褥……挺好的么,比当年大漠里好太多了。
池疏影坐上砖砌的床拉开被褥,看见这两个大男人还站在栅栏外没动,挑眉,“哥,苏大人,请回吧?”
苏隽和池臻面面相觑,闹不懂池疏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别说池疏影不知道案子一旦开审她就是必死无疑的大罪!
苏隽抬腿跨进了监舍,“起来。”他伸手把池疏影从床上捞起来,“我有话对你说。”
“你干什么!”池疏影不满,被苏隽拖得踉踉跄跄,“有话快说!”
苏隽一停,池疏影险些撞他身上。池疏影不高兴地看他,苏隽对上池疏影的眼睛,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多管这趟闲事!但是他转向池臻问的话却是——
“哪里是说话的地方?”
池臻也有话问池疏影,点头道,“这边请。”
天色已晚,监牢里点起了火把和火盆照明。一簇簇桔红的火焰里翻涌着烈烈黑烟,他们走过长长的甬道,来到偏僻无人的刑场——
“有什么话,”池疏影倚着监牢的院墙,抬头,“赶紧说吧。”
“疏影你为什么要认罪?”池臻急迫地问,“你认下就是铁案啊!”
苏隽摆摆手,“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疏影,沐家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想做什么,需要我们帮你做什么?”
池疏影的回应很简单,“谢谢,不用。”
苏隽皱眉,“眼下便是我们逼项玥何桃儿翻供也难翻案,你要怎么脱身?”
池疏影笑了,“苏大人不觉得这时候假仁假义说这些很可笑?暂且不说项玥,何桃儿与池清,差使得动她二人的,只有您和云枫了吧?是啊,我可以告诉你,沐家通敌,但是你觉得我会傻到如你所愿昭告西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