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疏影不解他的意思,着急的问,“你想说什么?你想到什么了!”
“呜——”
他张口,却有大口大口的污血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池疏影顾不得脏,赶紧替他清理,心里急的像有火在烧,连声催促说:“见到他尸首你就点头,没见到你摇头啊!”
苏隽皱眉,只觉得下一刻激动的池疏影会把人生生摇死,手搭在池疏影肩上安抚她,“疏影你静一静……”
“噗!——”
苏隽话音未落,刘七爷脸色突然涌上不正常的红,一口鲜血喷出,顿时溅上池疏影衣衫。
池疏影满手沾的都是他的血,接着他头一歪,就没了气息……
死了。
池疏影愣了一刻,随即才反应过来,刘七爷……断气了。
刘七爷死了,唯一的线索,断了……
她愣愣地看着死不瞑目的刘七爷,先是无力地松手,下一刻突然紧提起他衣领——
“你说啊!你醒过来说啊!”池疏影摇他,似乎要这样将死人晃醒,大声地喊,“到底死没有死你说!你点头摇头啊!你快说呀!——”
“好了好了,疏影,他已经死了。”苏隽的胳膊绕过池疏影腰身,从后面握住她的肘,沉稳的声音说,“冷静一点,总有其他法子,你不要急,不要急。”
古树胡杨静默伫立,苍老而遒劲。一轮残阳被嶙峋的枝桠分割的破碎,有晚风卷起黄沙,粗粝地刮擦着脸颊,将天地笼上一层昏黄的殷红血色……
池疏影颓然地跪倒在地上,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她现在脑子里好像一片空白,又好似嗡嗡哄哄一团糟。心里此时只充斥着绝望,她拼命地想回忆起那一日的情形,却发现脑海中影像纷纷杂杂,她已不能分辨,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记忆……
苏隽拂过池疏影的手,让她松开断气的刘七爷衣襟。他把崩溃的池疏影搂在怀里,让她枕着自己肩膀,低声道,“没事的,你告诉我那人什么样子,我替你查。举国之力,这不是难事。”
举国之力?
池疏影靠上苏隽肩膀,忽然觉得十分讽刺。她很艰难地勾了下嘴角,流着泪无力地闭眼。哥哥是朝廷要犯,对这一句话,她只能,置若罔闻……
天色已晚,苏隽暂在客栈里开了一间客房,将失魂落魄的池疏影安顿下来。
大漠里条件艰苦,便是最好的客房也只有小小的一间,一张床,一张桌,两把椅子,一排架子,就挤满狭小的空间了。
夜里掌上灯烛,苏隽取了被褥铺在靠门的地上,对池疏影解释,“我担心夜里不安全,才与你住在一间屋里。你只管睡,我不会冒犯你。”
苏隽的人品,池疏影还是信得过的。因而她点点头,却疲惫的没力气说话。
“你怎么了?”苏隽看她脸色不对,走过去问,“哪里不舒服吗?”
“嗯?”池疏影倚着床头坐,觉得自己这会儿脑子里一团浆糊。她费力地抬起眼睛,眼神懵懂迷茫,“什么?”
苏隽眉头一蹙,说一句冒犯了,就伸手用手背试了试池疏影额头——
滚烫。
“你生病了?”苏隽猛地收回手,坐在池疏影身侧,拉过她手腕放在膝上,诊脉。
他看过几本医书,略懂一二歧黄之术,却远称不上精通。先前在甘州便有听见池疏影时不时咳嗽一两声,她说是前几日偶感风寒已经好转,就也没放在心上。不想这一大意,疏影病的这般严重了。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放下池疏影手腕,苏隽又问。
池疏影皱着眉想了想,揉着胸口轻轻地说,“这里疼,闷的难受。”
“嗯。还有吗?”
“冷。”
池疏影声音有些哑,说了几句话开始咳嗽。突然她掩嘴低头,苏隽忙拉出来痰盂,池疏影弯腰,一声又一声地咳出不少痰,苏隽看了一眼,铁锈红色的,像出了不少血的样子。
池疏影看见那大半都带着血的痰,想到当年在匪窝里,好多人死的时候,也都咳是着血。
“我是不是,也快死了?”
死?如果娅卓说的是真的,那一定是哥哥的魂魄弥留在月牙潭等着她回来,现在,冥冥之中,哥哥是要带她走了吗?池疏影想着,心里隐隐竟生出几分期待。
“瞎说什么。”苏隽低声嘟囔一句,把痰盂踢开,又扶她躺好。盖上被子塞严了被角,苏隽俯身撑着床严肃地对池疏影说,“你听话一些,好好休息,不是大病。不许你再胡思乱想了,什么事情都等睡醒了再说,明白没有?”
池疏影眨了眨眼睛,她浑身无力,迷迷糊糊的,也就难得的温顺了,她点点头,“嗯。”
她声音低婉温柔,生病的池疏影褪去平日的锐利,熨帖的就像出生不久的小奶猫,软软绵绵。苏隽就觉得这个模样的池疏影,能把他的心软的化成水,怜惜心疼的不能行。
“睡吧。”他指尖拨开贴在她脸颊的几缕碎发,说,“我不睡,有事叫我。”
“嗯……”
苏隽看着池疏影沉沉地入睡,起身悄声出去,唤小二打了盆凉水来。
他又借了纸笔写了份药方,删减增添琢磨半晌,才把方子给小二,“劳烦照这份单子抓两副药来。”
小二面露难色,“客官你这可难为我,咱们这里连个像样的大夫也找不到,哪儿买得到药?”
“你只管去。”苏隽加了一锭银子,“打听有没有买卖草药的商队,能淘来什么药都报来给我,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