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我怎么感觉好像迷路了咧?客栈呢?”夏幕转了半天,发现都没有找到客栈,是走了太远了吗?也是,自己这个路痴自己是知道的。但,这次有走得这么远吗?好像出来的时候没绕这么久啊。奇了怪了!
右手托着小白狗,左手揣着包着两块肉排的油纸包,长安都腾不出手来拿了,只好用两根手指夹着。关键是这路上,怎么一个人都没了呢?想找人问个路都找不到。这风一刮起来就没完,一阵接一阵的,吹得人都凉飕飕了。正在夏幕一筹莫展的时候,忽见墙边站了一个中年男人,似乎在等人,原地徘徊着。
哦哟!太好了,夏幕赶紧跑上去问路:“你好,这位大哥,你知道嘉来客栈怎么走吗?”
“嘉来客栈?”男人声音很低沉,说话的语速也很慢,但还是抬起手朝一个方向指到。“往前面走,街道尽头左拐,再走段路,就能看见了。”
“这样啊!太好了,谢谢啊。”
“等等。”正在夏幕转身要走时,男人忽然用更加低沉的声音叫道。
“嗯?怎么了?”
“你能看得见我?”中年男子一字一顿问。
“能啊。”为什么看不见,难道自己看起来很瞎的样子吗?虽然这条街上的商铺都收摊了,但有几个门口还是挂着灯笼啊,我又没有夜盲症,你这么大个人,我看见不是很正常么。
“那你手中的肉,可以给我一块吗?”男人又问。
“啊?!”我去,这个人的鼻子这么灵吗?这么冷的天,连自己手里捏着两块肉都能闻着?真是比怀里小白狗的鼻子还灵吧。夏幕慢吞吞地把右手从披风里拿出来,把纸包递到男人面前,左手抱着小白狗,还夹着长安,实在不方便。没想到男人居然自己动手打开了油纸包,拿走了一块肉,再重新把纸包好,真的没有动另外一块肉。
天气越来越冷了,夏幕尽管莫名其妙,但还是再次对那个男人点头致谢,转身便朝他指的方向,真的没走多久就看到了嘉来客栈。长舒了一口气,飞奔回去。
正在自己房中打坐的司徒澜感知得到夏幕回来了,与此同时,他的眉头微皱了一下。看来,她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回到房间,夏幕赶紧把怀里的小白狗放到了桌上,烛光下小白狗的眼睛越发乌黑光亮,滴溜溜地盯着夏幕,小爪子在夏幕手臂的衣袍上轻轻地抓着,可把夏幕给萌化了,心里头软得一摊水似的。再把剩下的那块肉放到小白狗面前说:“我觉得你应该饿了吧,快吃吧,都是你的。”
小白狗闻了一下,还真不客气的吃起来,夏幕就坐在边上老母亲一般的微笑傻乐呵着。又贴心的拿了个小碗倒了些水放在它嘴边:“渴了就喝点水。”一只手还不停地在小白狗的头和脊背上抚摸着。
“你是什么品种的狗呢?我看不出来耶。你的主人就是这个镇子上的吗?那明天天亮了,你就回去找你的主人吧。你这么可爱,肯定不是被遗弃的,是自己调皮跑出来的吧。你看,外面是不是很危险,要不是遇见我,你搞不好就要被人打了呢。这样吧,如果找不到你的主人,你就跟我混吧,我保证会好好疼你的哈……”
小白狗一边啃着肉排,一边时不时抬起头看那正在自言自语,叨叨叨不停的夏幕。
“今天累了一天了,我要先睡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睡?哈哈……你是公的呀。便宜你啦!”小白狗把肉排啃完后,被夏幕搂在怀里翻来覆去亲昵了半天。最后真累了,找小二打了些热水来,洗洗就倒下睡着了,临睡前还特意在床边架了两张凳子,用自己的披风铺在上面做了一张小小的床给小白狗睡。
子时,万物漱静,夏幕已经进入了深沉的睡眠,累了一天,甚至有些细微的鼾声。小白狗也很乖巧地趴在夏幕为自己铺的小床上睡着觉。忽然,明明门窗俱关的室内,却无端起风了,床帘跟着轻摆起来。小白狗立刻警觉地把埋在两爪之间的脑袋抬起来,紧紧地盯着厅堂处,直至一个身形慢慢在黑暗厅堂的正中间显现出来——正是晚间夏幕问路的那个中年男子。
此刻,除了这边的小白狗,还有一个人在黑夜里忽然睁开了眼——正是隔壁打坐中的司徒澜。
那个中年男子原地转了一圈,看见了床的方位,笑了。他这一笑,屋内的风更大了,雪白的床帘居然都飘了起来。男子慢慢向床靠近,若仔细看,会发觉他根本没有在走路,而是踮着脚尖,双脚离地一尺,飘然而至的。
点点大的小白狗,终于在黑暗中呲着牙,露出了尖尖的利齿,本来一双乌黑滚圆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却眯成半月状,目露凶光。只见一闪而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出现在了夏幕的床前,张开双臂拦住了正欲扑向床上的中年男人。
“你个忘恩负义的恶鬼,她刚刚才给了你一块肉,而你现在却恩将仇报想要她的命!”小男孩略带稚气地吼道,身形虽比中年男子小了大半截,但气势和睥睨的眼神却是让这个恶鬼顿了一步。
“哪来的小妖,敢挡我的路!”
“哼!你管我是谁,有我在,你不许碰她。”
“是吗?那我连你一块撕了!”说话间,中年男子的脸已经从阴森变得狰狞,不知怎么就突然冒出血丝如同蛛网一般速度蔓延开来,铺满了他整张脸。原本粗短的手指,也突然长出了尖锐的指甲,长且弯曲,哪怕被碰一下,也非得留下五条血痕。
小男孩冷笑一声,不甘势弱,迎面便双手以拳击了出去。刹那间,厅堂里一鬼一妖就打了起来,一时难分胜负。
原本妖或鬼,是无法影响到活人的,如果正常人此时哪怕醒来,也最多是看到屋内有气流划过,会疑惑不知为何起风了,更听不到他们相斗的声音。但夏幕不知为何就悠悠转醒了,迷迷登登地侧过脑袋,却什么也没有看见,连风都没感觉到,转个身朝里,又睡着了。
正是司徒澜站在她的床边,已在她醒来前就布下了防护的结界,因此她才睁开眼什么都看不见。正在缠斗的一妖一鬼感觉到了屋子里还有第三个有法力的人,同时停下手转身望去,便看到一身雪白、一脸肃然的司徒澜。
“你又是谁?”妖问。
“哼!没想到这丫头身边居然还隐藏了一个术士,小看她了。”鬼道。
司徒澜没有说话,只是长袖摆一挥,一道金光从他袖中闪出,一妖一鬼还没来得及看清,便齐齐飞出了客栈一同仰面摔到了外面的大街上。
司徒澜紧跟着飞身而出,立在了一妖一鬼的跟前。
“孽畜!安敢造次。”司徒澜本就清冷的气场,此时更冷了,连这只厉鬼都冷到瑟瑟发抖。
“不是我!仙尊,不是我啊!”小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司徒澜脚下道,“是他,是他要杀那个姐姐的。姐姐给他吃肉,他不知感恩,反而尾随,这夜里还要暗害于她。”
“我我我,我没有,仙尊!冤枉啊!我没想杀她,我我我,我只是……”鬼也从地上飘然而起,和小妖跪成一排,伏在司徒澜的脚下。
“只是什么?”司徒澜的声音和这深夜一样,又冷又静。
“我我我,我只是觉得他与我娘子很像,所以我我我……我想和她……”
鬼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震飞出几丈远了。小妖如同石化般还愣跪在原地,刚才仙尊大人是把那只鬼打得魂飞魄散了吗?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却见司徒澜根本没有变化过姿势,连表情都没有变化,仿佛刚才飞出去的鬼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过了许久,那只死鬼居然又颤颤巍巍地回来了,只是透明了许多,怕是离魂飞魄散也不远了吧。
“都是小人一时猪油蒙了心,都是小人的错。”鬼回来后,依旧跪在司徒澜的跟前:“但是,仙尊,求你饶了我吧!我在这条街上等了我家娘子三年了,可还没有等到她。若是在投胎前再不能见她一面,我不甘心呀,我无**回呀。仙尊,求求你啦!放过我吧,让我继续在这里等她。我保证再也不做乱,再也不伤人了。”
“你骗人!姐姐给你吃肉,你还对她下手,你的话不可信。”小妖嚷道。
“正是因为那块肉排啊,我才想半夜去找她的。”鬼伏在地上痛哭着,虽然根本流不出眼泪。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轻轻地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司徒澜猛然回头,却看见夏幕一脸茫然站在他身后。她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自己会全然不知?!司徒澜难得表情有了异动。再仔细一看,她手中的长安居然散发出淡淡的荧光,在这暗夜里竟如此艳丽。
一人一鬼一妖都被夏幕的突然出现,惊得不知说什么好,都卡在原地不得动弹。
“阿澜,放了他吧。他也是个苦命人,就让他继续等下去吧,等到他自己死心为止。”夏幕说道。
这一句话让小妖觉得这个姐姐还真是善良得过份。
这一句话让恶鬼觉得惭愧难当又似绝处缝生。
这一句话让司徒澜如五雷轰顶——她刚刚叫自己什么?阿澜?!
从震惊中强制自己快速平复下来,盯着夏幕的脸,才发现似乎不太对劲,她虽是睁着眼,却没有任何焦聚,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梦游中的人。
“好,我放了他。”司徒澜静静地说道。
“多谢姑娘大恩大德,多谢姑娘。”恶鬼听到司徒澜的话如蒙大赦更是激动得匍匐在地。
司徒澜慢慢走向夏幕,走得很慢很慢,他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和动作,但什么都没有,他什么异样都没有觉察,直到他已经走到她跟前。忽然,夏幕就闭上了眼睛,人歪斜着倒了下去,司徒澜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抱住揽在怀里,只是她手中的长安脱手滑落直接砸在了地上。
玉笛坠地发出的清脆“叮铛’声在这寂静的长街上,竟传来了回声。同时,长安的光泽也一并退去,又只是一根普通的玉笛躺在地上而已。
“呃……”司徒澜身后的一妖一鬼同时愕然。
“滚!”司徒澜道。
“是是是……”鬼立刻消失不见了。
“……仙尊,要我帮忙吗?”小妖轻轻地问。
“你还不走?”司徒澜一把将夏幕横抱起来,让她偎在自己的怀里。
“我不走,我没有主人的。这个姐姐说了,如果找不到我的主人,就让我以后跟她混……”随着司徒澜越来越冷淡的目光,小妖也越说越小声。
司徒澜不再搭理这只小妖,指尖轻点,地上的长安立刻又飞回到他的手里,他便抱着夏幕,拿着长安脚尖一点,飞身回到了客栈。
将夏幕轻轻放回床上,为她拉好被子,再将长安放在她的床头,静立片刻,便走了出去。
“……仙尊。”小妖轻声唤道。
“不许睡在她的房内。”司徒澜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
“多谢仙尊。”等小妖反应过来,开心地跪伏在司徒澜的房门前一拜。“对了,仙尊,能不能麻烦你明天方便的话,转告一下这个姐姐。我……不是狗,我是狐狸啊!”
里面的司徒澜再未发生任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