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山家没有宝刀骏马。
整个东瀛岛上,都没有马。
胜八郎拎了杆松海带的三尖木叉走出家时,正看到东澳酱坊的大河家两兄弟,扛着相同的木叉朝西走。
“诶,长久,贵久。”
胜八郎抬手招呼走在前的大河家两兄弟,“等等我,一起走。”
“胜八啊。”
大河贵久循声扭头一看,对胜八郎一招手,脚步不停的向前走,“快跟上吧你个蠢货。”
哥哥大河长久没与胜八郎答话,只顾扛着木叉朝西走。
胜八郎紧步跟上,沿途木架草盖的高脚屋,篱笆院内,不停有扛着木叉,削尖木杆的人走出,汇入路上的人流……
……
大洋港东,东澳岗寨。
岗楼上一杆红底白万“卍”字旗下,岗前坡上百余顶盔掼甲,擎着盟旗的高大汉子左右,呈扇形站在坡上的一群群小矮人,线列正不停的加厚。
擎着军旗的汉军,既不是北方军陆军,也不是北方军海军。多是劳改犯与被流放外岛的犯罪分子,加少量汉人海商护卫。
与两翼一群群小矮人站在一起,岗楼正前方旗下的这群人,看起来过分高大。
这正是让海军迷惑不解的事情,幽州外海这个大岛,岛上的小土著长不大一样,不少身高只至幽州来的水兵前胸。
海军开始以为碰到了侏儒村,继而以为碰到了矮人国,之后越朝北搜索,发现土著个头越低,才知道东瀛就是个矮人岛,全岛全是小矮人。
北方军海军很坏,发现矮人对高大的海外“渡来人”惊叹,畏惧,称之为“鬼”,非常开心的制定了一个政策。
那就是驻扎东瀛基地的海军官兵,流放东瀛诸岛的犯人,以身材高大为甄选条件,越是个高越朝海外大岛扔。
这又造成了幽州驻军与当地小矮人之间,更大的身高落差,一个幽州来的劳改犯在前走,身后一群小土著,都跟一个爸爸带一群孩子出门玩一样,身高不成比例。
海军对编组岛上一群小矮人打仗,完全不抱希望。
对参谋部要求海军就地编组海外仆从军的建议,应对很不积极,认为盟里根本不了解这边的情况,编组一群侏儒打仗?那不扯淡么。
海军一方面把东瀛诸岛上的小矮人,随船运回幽州展览,好让参谋部明白整备这样的兵员,除了浪费军械与军费,没有任何军事价值。
二石的弓都拉不动,臂长都只够使反曲短骑弓,步弓胳膊不够长。身长骑马夹不住马腹,挂蹬马镫都要抬高三掌,不然踩不到镫。
倒是徒步可战,拿矛平刺,都能把人蛋戳破,专扎下三路。
海军对这样的兵源不抱希望,认为除了挖矿,种地,编组成仆从军就是浪费军费。
一边把小矮人送回幽州,力图说明不是海军不努力,是海外有海外的问题。一边积极把幽州的劳改犯,罪犯,朝外岛倒腾。
海军宁可用流放犯,都对编组当地仆从军消极无比。倒是乡亭里齐民编户的政策在延续,就是军械都懒得发,训练懒得训,造成闻警集结而来的各村小矮人,手里不少还拎着粪叉。
“人小力弱,倒是性淳喜斗。”
大澳岗寨上的大洋港基地司令林森,望着一片片划上海岸,搁浅在滩涂,跳出小舟的淡路海贼,一阵无语。
林森本名“简森”,简雍家仆客出身,后参与了北方军旗语制定,任中军掌旗官,之后培训渔业司下属各编队旗语通讯,参与了内水航道引水通航规则制定。
士官学校立校后,晋升准尉军衔,入校担任信号学教官,简氏送回身契,简森拒之不得,于是恢复了原姓“林”,恢复了“林森”的原名。
士校津门海兵分校,急需信号制定人才与信号通讯教官,于是,陆军支援海军,林森被调入津门海兵分校,与海军一起制定海事港务信号规则的同时,担任海兵分校旗语通讯教官。
随着新的教官梯队成长起来,在各级野战部队长官进入军校教学,深造,转任军事文职,转业地方的同时。院校中有资历的教官,被重新轮替出来,担任各战术单位的指挥官,与陆海军基地长官。
林森身高臂长,擎旗一站,小矮人比他腰高不了多少,海军青睐有加,很幸运的被晋升为少尉,担任四国岛大洋港基地司令。
“这帮乱民,真是没完没了。”
林森是掌旗官出身,岗楼上搭眼一扫地幅面积,近岸与滩涂搁浅的舟楫,一纵一横一乘载员,就扫出来了一千五上下的海贼。
说是海贼,实际就是淡路岛与近畿滨海渔村的野人,与原盘踞在鸣门附近的渔村是一个部落联盟。
鸣门一立寨,自然就把当地的野人,或掳或驱走了。
于是,就跟抢水一样,淡路岛与本州岛近畿滨海的部落,没完没了的驾舟到四国岛袭扰。
海军兵力不足,整个鸣门堡与一对羽翼,北汇源屯,南大洋港,正式在编的海军官兵加一起,不到六十人,主力是五百服役的劳改犯与服刑的流放罪犯。
这点军民守寨都捉襟见肘,防守四国岛根本不可能。
四国岛北岛与南岛被直接放弃,由设立在本州的广岛基地看管,鸣门基地只负责四国岛东部,与广岛基地一西一东,一起封锁濑户内海。
可根本封锁不住,对频繁驾舟过来捣蛋的小矮人,都无可奈何。
鸣门堡不可能用寨墙,把汇源屯与大洋港包裹起来,固守营寨不出是行,可驾舟上来的小矮人们,能把视线中看到的一切抢光。
从晾晒的渔网到咸鱼,连沙滩上停放的渔舟都会被推走,从洗果的水力转轮桶,到捣果的大陶缸,全都会被拆走搬走,白蚁过境一样。
岛上土人太穷,铁农具都没有,棉布丝绸为何物完全没概念,文明的腾飞始于秦汉战乱。
从大陆逃避战祸的“渡来人”,为岛上带来了水田的耕种方法,陶器,铜器与铁的制作,可也仅限九州岛与本州岛西端的中国地区。
再朝北,还是原始部落一样,铁尚无,但母系氏族社会还在,不少部落的酋长是“女王”。各部打仗的兵器,全靠磨尖石头,用藤绳捆在木棍上,互戳。
可也就是原始程度高,东瀛小矮人极为质朴,原始共产社会,世界大同,无私到无私的概念都没有。
部落粮食不够吃,部落中的老人,会主动走向深山,自己把自己饿死。
非常淳朴,淳朴的孩子一样,对外界非常好奇,对文明非常向往,对与其抢鱼的北盟海军,非常恼火。
“大人,我阿波家的信行,愿出阵。”
一个穿着北方军骑兵制式绵甲胄,只不过甲裙拖地,大头额绑横汗挡,光脑袋戴着插着红缨的针盔,个矮身胖腰肥,臃肿的绵甲挤在一颗土豆上,褶皱层层叠叠,像是个成了精的海龟。
可阿波信行直感自己的造型太美,身披竹弓射不穿的软宝甲,护心镜擦的闪闪发光,苍蝇站上都滑的劈叉,腰后斜插两把环首刀,手上攥着腰间另一把北方军制式骑兵刀的长握把,浑身充满了力量,雄赳赳气昂昂的昂头向林森请战,“弥留阿卑的首级,请务必交予我信行讨取。”
“嗯嗯。”
林森敷衍的点点头,左臂一抱肩,右手颓然托腮,一脸无奈,“阿波君,你滴,晒鱼的干活,把算盘练好,汉字掌握,户籍统计清楚,才是你的职责。兵甲是对你的奖赏,不是让你上阵的。”
“我阿波信行可不是胆小鬼。”忍者神龟一脸坚毅,还是感觉与打算盘相比,砍人更容易建立功勋。
“可我们培养一个通汉语的东瀛人才,真的挺难的。”
林森对阿波信行非常爱惜,勉励道,“特别是你还识数,更是难得,帝国的荣光,还要你来承载,不可轻易捐躯。”
“长生天在上。”
阿波信行一脸虔诚的昂头望天,按刀奋声高呼,“能为帝国捐躯,才是我信行的荣耀啊。”
“嗯嗯。”
林森一脸木然的点头,招手叫过一旁的海军中士,“张翰。”
“到。”张翰一立正,其上半身着坎肩式防刺服,下身着麻制筒式军裤,中帮系带布鞋,不像披甲的样子,实已披挂整齐。
他穿的是海军弓弩射手的标准战斗服,防刺服腰后有一拉环,与硬帆一样,一拉全掉,用于落水时迅速卸甲。
海军无马靴,皮鞋,四季内衣裤全是麻纤维,与北方军陆军连甲胄带衣裤鞋质地皆不同。陆军的冬季棉质军大衣,海军就没有,全是毛皮。
“老打法,劳动七中队交给你。”
林森侧身朝岗楼平行的陵线后一抬臂,“带上的你的排压阵,从丘后林绕过去,二里内待机,注意隐蔽,什么时候出击?”
“有旗望旗,无旗敌退则击。”张翰大声道。
“嗯。”
林森轻嗯一声,“驱赶为先,俘虏为要,别乱杀,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