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于辅兄弟敬佩田豫为人,又见一挖藕之家清贫子,就因投靠刘备等人早,居然短短时日就风生水起。
不举孝廉,茂才不异,照样被汉室宗亲刘虞征辟为掾属别驾从事,转眼就野鸡变凤凰,成了官家人。
田豫的出身与飞速窜起,不免触动了鲜于辅兄弟,不是嫉妒田豫,而是欲效田豫之事迹。
盘在乡下窝里横,再横不过一条河沟里的老泥鳅,被田豫一比,直感觉没奔头。
于是,鲜于辅兄弟问计田豫:何方骥尾,可带青蝇飞?
刘虞张榜,招贤纳良,本就对土豪青眼有加。雍奴是大泽,周围村落乡民多有,穷山恶水出刁民,主业挖藕打鱼,兼职劫道下闷棍的好汉爷是不缺的。
田豫明白,以鲜于兄弟在渔阳绿林的声望,拉支以团伙成员为骨干,好汉爷为主力,外附乡中闲汉的队伍,揭榜在刘虞身下混个差事,是不难的。
鲜于兄弟表面是请教田豫,田豫却明白,鲜于兄弟心中实已有了倾向,是希望通过他来引荐,入伙北盟。
放着官身不要,宁白身混迹于北盟之中,鲜于辅兄弟的选择,让田豫又高看了欺行霸市的恶霸一眼。
田豫当时为验其品性,就直问二人:“为何白身就北盟,而不求州郡之掾属?”
鲜于银答:“要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小吏爬来太慢。既无出身,又无官场应援。不如外面先跟大哥混个局面,到时大哥封将军,小弟也直接捞个都尉干干,弟兄们抱团一起穿官袍,戴组绶。本是一伙,出身相同,彼此应援,岂不比单打独斗强?”
鲜于辅则言:“我等弟兄出身草莽,官场那套实在不懂。若无北盟起于幽燕,说不得为了前程,也得捏着鼻子拱礼作答,学个官样文章。
可我等看北盟与我等行事也差不多,就是比我等更恶,欺的行更广,霸的市更大罢了。
能做熟就不做生,北盟势力膨胀又一日赛过一日,加上跟随我等的弟兄家中生计,皆赖北盟。便是我兄弟二人披上官袍,底下兄弟,日久也必离心。
我兄弟二人能有今日之局面,说穿了不过七字,够狠,有钱,兄弟多。
兄弟若离心,乱世谁来护我钱?兄弟若没了,我鲜于辅一人再狠,也不过色厉内茬罢了。兄弟若不效命,我以前得罪的人那么多,鲜花簇锦,烈火烹油之时好说。万一事不谐,遇上个风吹草动,乱世一官帽,焉能护我命?”
田豫有感于鲜于辅兄弟的赤诚,义气中的真小人,感觉这种脾性与李轩颇合,故而奉刘虞之命东来时,就叫上了鲜于辅兄弟同来。
鲜于辅兄弟知道李轩之名。
李轩蹭了白马公孙的名声,沮阳城下戏公孙,把公孙瓒气的吐血。
当时未报号,事后反而名更响。
加上随八千北方军东进,耳中又听满了居庸之战前后的诡事,虽说仙帅依如军中传闻的那般不靠谱,甚至犹有过之,一点看不出什么能掐会算的样子。
可鲜于辅兄弟二人,对李轩反倒更是恭敬。
二人混的是江湖,敬重的是豪杰,最怵的就是摸不到深潜的人。
“咱们的侦查有盲区。”
小孤山顶,李轩刚闪腰岔气的爬上来,撑着大腿俯身喘粗气,正想坐到一旁的凸岩上歇歇,结果抬头朝拒马河方向一看,顿时就是一皱眉。
“怎么?”田豫没事人一样,伸头踮脚朝黄巾渡河的方向眺望。
拒马河“弓”字的突出部两侧,蚂蚁一样的黄巾正在渡河。
河中往返着撑篙的简易木筏,不知是从周边收集,还是黄巾自置的乌篷,双人渔舟,连带木排,往返河道上的有百艘之多。
可这些渡船,皆是最多能容数人的小船。
拒马河蜿蜒处,河道并不宽,最窄处不足三十丈,水流也不湍急,浸排漫脚的木筏即可缓渡。
但此时方离开西河沿,载着黄巾的舟排,不少又纷纷朝回撑,也有依然向东划的小船。
已渡过拒马河,上至东岸的两三千黄巾,不少也正在涉水朝回淌。遇到刚放下人的小船,又跳了上去,似要重回西岸。
黄巾渡河区域,河中纷扰,两岸乱成一片。
因为西北方向,一排排盔甲闪亮,马挂甲裙,人披铁甲,人马具装,打着各色旌帜的重骑兵队列,正如墙而来。
千骑隆隆,平地起沙,一列列殷红色的帽樱上下抖动间,一杆杆竖起的马戟,正浪一样一层层放倒。
伴随着纷纭的滚滚如浪烟尘,三千人马具装的幽州突骑,从西山北拗转出,均速趋至平原,行进中队列由竖队,渐渐拉成中军正三角,两翼掠开的一层层横队。
“军中探马很准啊。”
田豫双眼全被正在展开的三千幽州突骑吸引,头也不回道,“未战先报,公孙确实是转出了,判断极准呀。”
“我说的…呼…不是公孙。”
李轩半张着嘴,口鼻一起吸着气,掐着腰朝西边拒马河下游努了努嘴,“我说的是水军,这河里的官军战船哪来的?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少?军中探马,一字未报,这要是咱们渡河,还得了?”
“战船?”
田豫闻声一愣,顺着拒马河流向朝西南方一望,直至看到了三艘八浆横竖帆的狭长艨艟,两艘带上翘撞角的冒突,与伴随在侧的十几艘走舸,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有幽州水军赶赴战场,愕然道,“这个,怕是谁也没想到。”
“起码公孙英雄想到了。”
李轩神情中略带佩服,“我是没想到让水军配合着堵黄巾,公孙将军一个骑兵将领,却想到了,了不起。若不是提前联络,水军不可能来的这么巧。今后咱得把水路的侦查盲区补上了,不然渡河的时候来这么一出,搁咱身上也受不了。”
“可公孙毕竟伏击不到咱们。”田豫对水军并不看重,反而对公孙吃瘪一事,略显得意。
“公孙估计是看破咱在沮阳城外的样子兵了,这才敢出来伏击咱的骑兵。即便是这样,公孙也是等咱的步卒进了葫芦谷,被邓茂彻底封住了,才摆伏兵。公孙伯珪貌似赳赳,小心肝也是绕指柔啊,比我想象的要谨慎的多。”
李轩闻声一笑,田豫说的是公孙欲在半道埋伏苏双,结果在野地里看了三天星星的事。
本来若是北方军六千步卒未进谷,一旦发现公孙摆伏兵,掉头就能反咬公孙一口。
可北方军已经入谷,公孙才为后边坠上来的苏双设伏,北方军即便侦查到了公孙伏兵,也无可奈何。
苏双诙谐,知碰无益,又明知公孙摆伏兵于前。于是,每日做出前进姿态,实际就是停步不前。
等公孙发现上当,伏兵被看破,已经在山里看了三天的星星。
公孙一恼,就从山里出来了,摆开阵势,欲于苏双两千赤备正面决战。
可北方军骑兵穿戴的是轻便的防箭绵甲,加上护心镜,肩铠,裙硬挡,三十汉斤不到。
公孙骑兵人马一披甲可好,连人带马全有甲,重骑兵跟秤砣一样,一百二十多斤。
苏双一见秤砣就走人,可不披甲?公孙疯了才用布衣骑兵去跟苏双打。
结果俩人大眼蹬小眼,一路保持着距离,双双抵达葫芦谷南口外,谁对谁都无可奈何。
“公孙魄力,我不及呀。”
李轩是真佩服,公孙瓒真是不把身后的八千北方军步卒当回事,明知身后有不怀好意的北方军跟着,仍然要以三千重骑兵,突击近六万黄巾。
这就是自信即便自己上去捣蛋,也不怕呗。
确实不用怕,北方军确实不会跟公孙捣蛋,也确实没什么胜算。
驻居庸十日,北方军又从沮阳城下东调了三千样子货,其中一亭替换掉了龙亭,与黄巾中意志不坚定的叛徒,甄选出的一个劳改大队,两千余人马共同看管葫芦谷。
龙亭归建,加上两千负责扎营竖寨,挖梅花陷马坑,牵骡打杂的样子货,北方军东进支队,已经增兵至八千。
可公孙还是不把身后的八千北方军步卒当回事。
但公孙也不敢来突八千北方军步卒,就是因为梅花陷马阵。
公孙瓒既然看破了沮阳城外样子货的虚实,那就肯定是对沮阳城外北方军的军营,里里外外了解透彻了。
李轩估计公孙瓒就是对很简易,很好挖,但是很坑马的梅花陷马阵,犯了忌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