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万太平道弟兄性命,就在一刻一念之间。”
李轩说着,对台下牛春轻喝一声,“我将停弓一刻,一刻之后,就是我大军出北谷,驱羊踏阵之时。牛叔可只身南去,可北归全义,亦可一刻之内,劝说北山道的黄巾,放下武器,立即投降。
何去何从,敌人的选择,与我无关。我只会包庇自家人,对自家人手软。若北面的敌人,一刻之后还视我为敌,一刻一到,北方军就会对敌发动总攻。”
“弩队待机,弓队弓复位,各亭重甲士披甲,全军具装,列队集合。”
李轩冲台下的掌旗官一下令,高台旁的军鼓随之就“咚咚,咚咚”的响了起来。
“嘟!”
一声苍凉的牛角号长音下,谷中一座座帐篷内的兵卒纷纷涌出。
“牛叔。”
伴随着响彻葫芦谷的一阵阵号令与脚步声,台上的李轩冲台下呆立的牛春一抱拳,“何去何从,珍重,轩不求我之善,人人可以读懂,只能予牛叔,阵前最后一刻钟。”
说罢,转身从后侧下了高台,在两排刀盾手的护卫下,没于谷中营帐深处……
……
一刻之后,四面遮人大盾并行从北谷口开出,其后卜字戟纷举,弩手伴随,重甲士在侧,成列成阵,缓缓开出。
“咚…咚…咚…咚。”
葫芦谷中响起了沉闷的战鼓声。
“呼哈!”
一声鼓点起,整队赤旗军同声大吼一声,前盾提,后戟举,弩扬起,同时踏出一步,两步一鼓点,如墙而进。
“弃械伏地者生,立者死。”
移动的盾墙后,赤旗军士卒同声大喊,齐步向前。
不等山道对面惊恐的黄巾反应过来,三声“伏地者生,立者死”的喊话完毕,人墙前盾一落,一排弩就从盾上伸了出来。
“嘣嘣嘣嘣”的机括声中,一排弩箭朝前方站立的黄巾狂射而出,一阵惨叫中,与黑线相撞的黄巾顿时栽倒一片。
“哗哗”的收弩声中,盾上前弩方收,又是扬起的一排上弦弩架了上来,“嘣嘣”声中又是一篷黑线崩了出去,不等对面一片软倒的黄巾栽倒,第三波弩箭又至。
山道上的黄巾惨叫一片,望着如墙而来的阵列,似浪一样朝后蠕动不休。
“弃械伏地者生,立者死。”
移动的盾墙后,赤旗军又是同声大喊。
“太平道友们,赤军说啦,优待俘虏。”
“俺就是太平道徐崇,徐大个子啊,前营的,有认识俺的嘛?”
“道友们,信俺王全的就伏地,赤军不杀俘,回头还给分田分钱。”
“红巾黄巾一家人啊弟兄们,今儿个咱合营啦,想吃肉包子的赶紧伏地啊,想死的就把刀拿稳,站着别动。”
“屠刀在前,妻儿老小在后,是伏地跟俺一起顿顿白面,分钱分地,还是不丢家伙接着立,大伙看着办啊。”
“站着的道友放心的死去吧,有死鬼照顾不了的浑家,来俺家了啊,俺替你照顾。”
盾墙阵列最末尾,一溜身上依然穿着黄巾服色,只是肩戴红底白圈,圈中杠数图案不等的袖标,一手摇着小红旗,一手举着小喇叭的黄巾降卒,在赤旗军喊声过后,纷纷举起手中的小喇叭开始广播,大声宣扬赤军政策。
这些戴着袖标,手摇小红旗,拎着小喇叭的黄巾降卒,都是俘虏中的表现优异者,最优异的表现,就是主动向赤旗军靠拢。
于是,这些意志不坚定的黄巾叛徒,被赤旗军给予了特别优待,肉包子吃顶,烤羊肉管饱,顿顿白面有荤菜,独立帐篷,不拘人身,谷中随意放风。
非但如此,由于这些黄巾叛徒的意志极不坚定,所以,被赤旗军赋予了管理意志坚定,拒不投降的黄巾俘虏之责,人人加官进爵。
随着黄巾俘虏急剧增加,黄巾叛徒们初始的惶恐日渐消散,一日比一日精神焕发,功名利禄之心,疯狂膨胀。
杂役,大杂役,小队长,中队长,大队长,区队长,旗队长,联队长……
最早向赤旗军投诚的黄巾叛徒,惊喜的发现,山高水险只在心头,暮云匝地压不住鹰击长空。只要敢为赤军效命,加官进爵不是梦想!
比黄巾军中升官快多了。
升官最快的那个家伙,令人妒忌的从一级杂役,三日之内就升到了三级大队长,手下管理着上千战俘,享受北方军副里长待遇,居然还配了马,有杂役伺候,吃小灶。
妈的,不就是比老子投降早么,有啥了不起?赤军说啦,劝降多少,麾下管理的俘虏就加多少,职务随俘虏人数走,加官进爵只看功劳啊。
哪还有啥说的,若不是赤旗军只允许坠在队后,叛徒们带队冲锋的心都有。
只是劝降,真是大材小用。率领俘虏决死冲锋,谁不冲就干死谁,方显男儿本色,与对赤旗军的一片赤诚啊。
“乡亲们,赤军不可敌呀,赶紧趴地吧,共享太平呀。”
“道友们,别逞强啦,邓帅亲兵都干不过俺周奎,俺都降啦,顿顿白面鱼粥啊。赶紧趴地上别动啦啊,回头俺领你们享福,俺是六区小队长周奎,入营记得找俺带啊,俺最公道啦。”
一阵阵扯着喉咙,起此彼伏的狂喊,喊声之大,劝降之动情,热情之饱满,一点不输身前赤旗军的齐声警告。
“弃械伏地者生,立者死。”
身后叛徒众的软瓦解声浪方歇,前方盾墙后赤旗军,又是同声大喊。
山道中挤作一团的黄巾众,惊恐万分,面对赤旗军杀气腾腾的警告,与一波波黄巾叛徒的现身说法,混乱一团。
伴随着一阵阵惊叫与嚎哭声,山道中的大股黄巾嘈杂处处,一片纷乱,有人被挤倒在地,有人试图后躲,有人朝山路蜷缩伏低,有人趴地,有人踩人乱窜,惊喊尖叫中,相互践踏……
一刻的时间,正如夹绳穿谷,即便牛春已将赤旗军的最后通牒,传达到了谷中的黄巾,可也只是挤在前面的得到了口讯。
之所以传达不到后面,是前队的黄巾又陷入了质疑与争论中。
走在队前的黄巾老弱,不少就是与李轩见过,说过话的黄巾后营之人,不乏自恃与李轩熟悉,想再与短毛妖打个商量的“熟人”。
可熟人“熟”的短毛妖胆小如鼠,根本就不在赤旗军盾墙之后。
而北方军得到的命令,是己阵士卒闻鼓步不进者,格杀勿论。阵前黄巾凡站立者,格杀勿论。
于是,不少自恃与短毛妖熟,闻喊阵前不弃械伏地者,首先就被一波波弩箭射倒。
站在黄巾群中最前的牛春,第一波就被射倒了,被几个身旁举着藤盾的率内兵卒,用盾裹倒在了山道一边。
山道中,赤旗军踏着鼓点隆隆向前,伴随着一阵阵“弃械伏地者生,立者死”的呼喊,移动的盾墙循山路,直趋惊慌失措的黄巾群。
面对压顶而来的盾墙,耳中是一波波黄巾叛徒的劝降声浪,越来越多的黄巾老弱弃械,原地伏倒。
随着前路黄巾人群浪一样的伏低,“嘭嘭嘭嘭”的机括声依旧响个不停,快速移动的盾墙前,仍在站立着的黄巾,哪怕是没地方趴,只要站立,皆被一波波硬弩射杀。
盾墙与躺倒一地的黄巾很快接触,闻身后鼓声不停,毫不停留的依旧大步向前,石碾一样从人群身上碾过。
移动的盾墙两侧,重甲士刀斧齐舞,凡敢起身,异动者,见之即杀。
数日来与黄巾军不成比例的悬殊战果,已经让北方军士卒在面对黄巾之时,如狼视羊,如虎撕羊,悍气陡生,士气暴涨。
“弃械伏地者生,立者死。”
一阵阵大吼声中,赤旗军盾墙滚滚向前,墙前风吹麦浪倒,一波又一波的黄巾,层层叠叠,弃械伏地……
……
葫芦谷北口,关羽,张飞顶盔掼甲,身后是一列列藤甲军卒。
刘备,李轩与张世平侍立在侧,正送关张出阵,没成想迎来一个大号的俘虏。
高洪在山道上被捉住了。
居庸城前两万黄巾军的最高将领,一身黄巾小卒的服色,灰头土脸的被北方军押了过来。
“好一条昂藏大汉。”
李轩见被押来之人身材高大,浓眉深鼻,眼似铜铃,满脸髭髯,浑身肌肉鼓鼓,被左右两个北方军士卒踹膝窝,摁肩折臂,疼的额头冒汗,脸色狰狞,犹不肯跪。
李轩看的佩服,口中就忍不住赞了声面前的粗豪壮汉,起了爱才之心:“将军今已尽力,非战之罪,实是深陷绝地,必败无疑。今既失手,不如与我等携手,重新搭个伙,一个锅里舀食儿如何?”
“哼!”
高洪冷冷一哼,挺腰狠狠一拔被压着的上躯,昂头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壮怀激烈,“俺高洪头可断,血可流,唯忠义不可丢,想让俺降,哼,做梦。”
“这样啊。”
李轩点了点头,一挥手,“砍了。”
“唔?”
高洪闻声眼神一懵,继而又疼的“嗷”了一嗓子,被左右兵卒起脚重重踹中膝窝,身子方一低,就被狠狠拽住头发,别着胳膊朝后拖。
“…诶诶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高洪先是泄气皮球一样的被左右兵卒架离地面,脚尖拖地,又突然龙虾一样的盘腾起来,边乱挣扎边努力把脑袋朝后撩,急急对李轩大喊,“仙帅饶命,仙帅饶命,咱俩是亲戚,咱俩是亲戚……”
“唔?”
李轩对盘腾不休的龙虾从眼中飘过,视而不见,反倒亲戚一词入耳,大讶回头,看着双腿乱蹬的高洪,狐疑道,“咱俩是亲戚?”
“对对对对…诶?停下停下,没看见你们仙帅问话呢。”
被架着的高洪见架着他的俩兵卒脚下不停,顿时满脸崩溃,连蹬带晃,脑袋左右摇摆,冲左右架着他的俩兵惶急连喊,“兄弟,留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