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昕靠进林晗,在他耳边小声道:“晗儿可是忘了,咱们来时爹爹便说了,少说多看。”
荣国府的许多不和规矩之处,林如海自然知道,只却未明着对两个儿子说,只让他们自己留心看着。
贾赦本是长子,荣国府的爵位也是贾赦所袭,但是府中当家的却是二房太太王氏,象征着荣国府主人的荣禧堂也给了二房。贾政必然也知道住进荣禧堂代表了什么,若他是个知事的,便应该万般推辞,而不是顺水推舟,鸠占鹊巢,将长兄贾赦赶到临近南院马棚的一个小角落里。
往东过荣府正门,便入一黑油大门中,至仪门前方下来。贾赦的外书房更是紧挨南院马棚,马身上的味道极重,过了仪门,林如海父子三人便隐隐闻到一股子马骚味。
贾赦早先得了小厮通报,便在书房外面等着,他虽不务正业,却也知道林如海深得圣心,否则也不会在巡盐御史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年,自然不会怠慢林如海。
虽然贾母偏心,但林家是有规矩的人家,贾赦是袭爵长子,林如海父子三人自然给足了面子,先来拜见贾赦。
贾赦不喜读书,却于鉴赏古玩器具上颇为精通,倒是同林昕和林晗两人讲了不少鉴赏古玩的法门,林如海自然也是乐见的,如他们这般世家子弟,这些多少都是要懂一些的,一时间竟是聊得宾主尽欢。
是以,林家父子离开时,贾赦亲自送了他们过了中仪门,嘱咐了几句,又留了他们午膳一同用,林如海答应后,贾赦又嘱咐了几句,眼看着贾宝玉和林家父子三人去了方回来。
一时林家父子三人和贾宝玉进了荣府,下了车,由贾宝玉引着,便往东转弯,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向南大厅之后,仪门内大院落,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比贾母处不同。林昕和林晗便知这方是正经正内室,一条大甬路,直接出大门的.进入堂屋中,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是"荣禧堂",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书赐荣国公贾源"。
贾政的内书房便位于荣禧堂东廊的三间正房,书房内摆设着各样珍贵的古玩,两侧墙上挂着名家字画,雕花紫檀木书架上摆放着各样书籍,桌上放着笔墨纸砚以及一套月白釉的汝窑茶具。
一时寒暄过后,贾政于上首坐了,他向来以读书人自居,自然询问了一番林昕和林晗的功课,见贾宝玉也垂首侍立在一边儿,便对三人起了考校之意。
一番考核下来,林昕和林晗二人侃侃而谈,言之有物,贾宝玉则是畏畏缩缩,吞吞吐吐,贾政顿时觉得面子上很过不去,又闻听林昕和林晗兄弟两人旧年便皆已中了秀才,顿时对林如海很是有些羡慕嫉妒,怎么他偏就能生出这么好的两个儿子,这般给自己老子长脸。
因有林昕林晗的对比,贾政心里受了刺激,他自诩爱读书,却没有参加过科举,心里难免觉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因而对儿子们读书科举便格外看重。
贾珠是个好的,可惜偏偏早早地就没了,如今只剩宝玉,宝玉衔玉而诞,论聪明伶俐,不比林家两个外甥差,可他偏爱在内帏厮混,这回又在妹夫面前,这般不给自己长脸,气的贾政在林家一家告辞之后将贾宝玉一顿棒揍,贾宝玉疼的直哭姐姐喊妹妹的,贾政听了,心中更是来气儿,下手的力道更重了些,将贾宝玉打了个皮开肉绽。
王夫人知道后,心疼的直掉眼泪,细细打听原委后,直骂林家两个小子扫把星,专门克她的宝玉的,才来便便惹得宝玉被他老子打,心里对贾敏及林家的恨意又多了二分,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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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贾敏在林如海父子三人离开贾母的上房之后,便也带着黛玉去拜见邢、王二位夫人及李纨凤姐儿。因有林如海同来,邢夫人、王夫人及李纨凤姐儿便不在贾母上房服侍,只先避回了自己院子里等着。
贾母原说派了丫头去将她们叫到自己的上房来便是,省的贾敏母女来回走路,只贾敏说头一回带着黛玉上门拜见,理应亲自到各房各院儿认认门儿,贾母又吩咐贾敏母女见完了她们,回头在自己屋里用饭,贾敏答应后,贾母方才吩咐琥珀带了黛玉母女去各处拜见。
贾敏和黛玉同样先去拜访了邢夫人,大房所居院落,乃是荣府中花园隔断过来的,进入三层仪门,果见正房厢庑游廊,悉皆小巧别致,不似方才那边轩峻壮丽,且院中随处之树木山石皆在,一时进入正室,早有许多盛妆丽服之姬妾丫鬟迎着,邢夫人让贾敏和黛玉坐了。
邢夫人进门儿晚,跟贾敏没什么矛盾,自然也没交情,只贾敏母女正经当她是大房太太,给足了脸面儿,送给的礼物也同王夫人相齐,甚至略厚了半分,不像其他人,捧高踩低,眼中只有当家太太王夫人。
邢夫人心中高兴,她无儿无女,又不得贾赦和老太太的意,在荣国府中也没甚地位,与贾琏迎春皆不亲密,只一心是攒着安生立命的银钱。故而,邢夫人为人十分吝啬,此番见了黛玉,却是从自己的嫁妆里取出了一套做工精致的头面给黛玉做了表礼。
贾敏和黛玉母女两个在邢夫人院子里坐了两刻,便告辞,邢夫人亲送至送至仪门,又嘱咐了几句,瞧着贾敏母女的坐的翠幄青绸车走远了方才转身回去。
一时贾敏母女二人进了荣府,下了车,由琥珀引着,进了荣禧堂了。
王夫人时常居坐宴息,不在这荣禧堂正室,只在这正室东边的三间耳房内,于是,老嬷嬷引贾敏和黛玉进东房门来。
临窗大炕上铺着猩红洋毡,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左边几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内插着时鲜花卉,并茗碗痰盒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