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府客堂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也足够惊艳了。
那么，她的姐姐或者是妹妹——甄宓的颜值会高到何种程度呢？
甄权很快拉回了我的思路，“孙女顽劣不堪，让公子见笑了！“
“甄小姐风华绝代、兰心慧质，他日当登堂入室、荣宗耀祖，事乃可期也！家主好福气！”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家有如此奇货，登堂入室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我的话如同四月天的和风，拂过甄权的心房，他的脸上终于第一次泛起了所谓的“展颜一笑”——也就是露出十八颗牙齿的那种。
“哈哈！阁下谬赞！谬赞啊！”甄权捋了三次胡须，回复了平静的表情问道，“适才公子所提之“大富贵”。。。。。。“
看来我刚才的表现，已经让他相信，不管所谓的”大富贵“真假如何，是否具有操作性，但至少值得一听。
我淡淡地答非所谓道：“甄公，小可心中，似这般的词曲小调怕有千百首也不止。”
甄权用眼神同时传达了惊讶和奇怪两种情绪，在沉默了足有盏茶功夫之后，终于开口问道，”公子之才固然可堪敬重，不。。。。。。不过又与富贵有甚关联？？？“
“不知那般达官显贵、清流巨子们听了此等小曲却会作何反应？“我以极为舒缓的语气反问道。
电光火石之间，甄权的双眸中爆射出两道精光，拍案叫道，“如此一来，公子大名重于天下，只在旬月之间！”
“若在家财万贯者多如过江之鲫的所在盖上一座华美酒楼，佳肴美酒、莺歌燕舞充斥其间，以适才那般的清歌雅调作为点睛之笔，不知又会怎样呢？”
我不厌其烦地进行着诱导。。。。。。
“如此。。。。。如此获利何止巨亿！！！“甄权抚掌笑道，”好想法！好手段！老夫入彀矣！“
我和甄权相视一笑，各自捧起手中茶杯，细茗慢品起来。
我已经不再急着继续了，谈判的主动权在你来我往的交锋中已经紧紧攥在了自己手中。
一盏茶结束，甄权终于开口了。
“公子既然有计较，不知又需吾家做些甚呢？“
“兹事体大，靡费何止千万？“
我但凡有一点点家底，何至于脚登草鞋，手推破车做了个把月盲流？你要是没钱，我有这闲心跑您这来当麦霸消遣自个儿么？大家都是明白人，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啦！
又是一盏茶功夫，甄权捻断了数茎白须之后，问道，”阁下这般才华，想来也是出自高门大户，不知郡望却是何处？“
有才=出身显赫？这特么什么逻辑啊！我有些措手不及。
等等，眼下可是东汉，是老天爷跺一跺脚，闹个旱灾就能饿死几百万人的时代。”地主家也没余粮啊！“，葛笑星瓮声瓮气的台词瞬间解答了我的疑惑：没有隔夜粮，会有闲心去研究诗文礼仪、琴棋书画？一千八百年后顶尖音乐人的智慧结晶得甩现在的《广陵散》多少条街？
按照这个逻辑，整件事情必须具备三个条件中一个才能讲得通：1.我出身于一个高级别世家；2.我的老师出身于一个高级别世家；3.我压根儿就是一个妖孽。这个疑问不解答，合作便无从谈起——除了自己，谁知道我特么打哪冒出来的，是个神马东西？而且，就算我隐瞒或者胡编来历，甄家也很快就能调查清楚，王二狗家离这拢共也没有几里地啊！
没有人会傻到跟毫无坦诚、鬼话连篇的no_靠谱者合作，无论古今。
我从榻上离席而起，朝着甄权深深鞠了一躬道：“请甄公听我细细道来。”
甄权赶忙起身扶起我，连连摆手道：”公子不必行此大礼，老夫洗耳恭听即可。“
“小可世代居于吴郡。家严在光和年间忝为都尉，进讨山越，手刃了山越贼酋。贼人不肯善罢甘休，苦苦追杀。先父不得以，隐姓埋名，拖家带口，辗转流落，七年前到了贵地，幸得家主收留，才能苟延至今日！实不相瞒，小生正是家主名下佃户王二狗。”
甄权的瞳孔瞬间放大，洞开的嘴几乎可以放进一颗鸡蛋！
甄权的失态反映出剧情的反转太过急剧，信息量也委实大得有些出人意表，良久之后，他皱眉问道“饶是如此，以阁下之才早该名满冀州，何以至今籍籍无名？”
“甄公，记得六月十三那场雷雨否？”
”六月十三？!"一丝异样的神色在他的眼中闪过，他抬头将我仔细地端详了一番，应了一个“嗯”示意我继续。
“在下从前患有哑疾，头脑淤塞。那夜小子和家慈皆遭雷殛，先慈不幸撒手西去！小生昏睡三天，幸得秀儿姑娘高义，周全照料，侥幸逃得性命。哎！实乃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啊！“
你信么？反正我是不信！但我知道，封建迷信害死人，尤其是古人！
信或者不信，我都在这里！爱信不信！
甄权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对着秀儿重重地点点头，赞了句，“有情有义，倒是个奇女子！”
“小女不过举手之劳，不敢当老爷谬赞！”秀儿离席朝甄权欠个身。
得到甄权的示意，我继续说道，“话说小子醒后，却变得口齿伶俐，头脑清灵，怕是天雷疏通了脑中淤积之处，打通了周生经脉。倒可算是因祸得福了。”
“嗯，那日的确天生异象。看来近日奇事倒是层出不穷。“
层出不穷？有点意思啊，慢慢消化，以后再去挖掘。加把劲，先把甄权攻克了再说！
“小生既有奇遇，不想囫囵一生。家主阅人无数，当知秀儿人品出众！小可既蒙救命之恩，岂能熟视其孤苦伶仃？思来想去便得了此法。倘若侥幸成功，一来自家生计可解，二来可对秀儿回报万一，三来贵府也可从中获利匪浅。家主以为如何？”
甄权捧茶在手，沉吟片刻后问道：“言下之意，公子登门之意乃是用吾家之财运作此事？“
眼看八字那一撇已经冒出了头，我强压兴奋应道，”然也！“
甄权闭目想了想，说道，”若是老夫允了此事，阁下需要何种回报？“
戏肉来了，没有意向绝对不会问出这个问题。
”嗯，所获之利，在下十取其一，此乃一。“
甄权眉头一舒，笑问，“那二呢？”
”其二便是，小生可否斗胆央求家主，废了在下与秀儿之奴籍，还我等自由之身？“
奴籍便像一块巨石，若不拿开，我跟秀儿就谈不上是个自然人。
而且，如果甄权连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条件都不答应，说明他外宽内忌，妄图一辈子压榨我。如果那样，肯定无法长久合作，我就得早作长远打算。
甄权淡然一笑道，”一嘛，再商榷；二嘛，易尔！“
我稍一错愕，明白了过来，起身向甄权行个大礼，”多谢甄公！“
”来啊，唤甄管事前来答话！“
少时，厅外便来了一位六旬老者。
甄权问道：“甄大，此二人认得否？”
甄大端详了一阵道，”回老爷，自然认得。这女子便是远近闻名的任秀儿：这位公子嘛，有些面熟，许是哪里见过，却。。。。。。却怎是记不起来。恕小的眼拙。“
”任姑娘之相邻却是何人？“甄权启发道。
甄大嘴里嘟囔又朝我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又看，愕然叫道，”不错，不错！正。。正是！正是此人！”
我朝甄大笑笑，心想，嘿嘿，违和感太强，有木有？？？
”晚生黄山见过甄管家！“
“怎地成了黄山？！”甄大一头雾水。
“岂有此理！快将二位卖身契约取来回话！“甄权对甄大直呼名讳颇为不满，低喝了一声。
“诺！“
甄大不敢怠慢，嘴里嘟囔着，一边摇头一边快步去了。
一刻钟之后，甄大将文契取来交予甄权。
我从甄权手中接过契书，急忙拉着秀儿长向甄权长鞠一拜，“家主仁义齐天，晚生与秀儿不胜感激，当受我等一拜！“
甄权急忙起身扶起我俩说道，“尔等这般人品材器，岂是久居人下之人？老夫不过顺水推舟，何须挂怀？“
”甄公高义，在下感佩不已，感佩不已！“
说良心话，三十年的人生阅历告诉我，老爷子不仅聪明、练达，而且够爽快，投我这个丘八的胃口。他值得一交，跟他合作绝对靠谱！
甄权呷口茶道，“可有三啊，黄公子？”
本来是没有了，既然你不厌其烦，我若是说没有岂不是拂了你的面子？不过，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性，你借这个进一步考察我的人品。说穿了我不过是个吊丝，没产没业的，如果再没人品——谁都不喜欢与狼共舞吧。
我脑筋转得飞快，当我把目光转到秀儿身上时，灵感来了。
“时乖命蹇，生逢乱世，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小子若有万一，秀儿便孑然一身，再无依靠，家主能否代为周全？“
甄权颇为意外地问道，”就这个？“
”就这个！最后一个！“我说得斩钉截铁。
“重情重义，好！不论怎样，允了！“甄权回得毫不含糊。
我看了一眼秀儿，觉得她表情复杂，似乎有话要说，赶忙用眼神制止，拉起她再次对甄权行了一个大礼，答谢道，“甄公厚恩，没齿难忘！请再吾二人一拜！“
甄权不以为意，对着我俩摆摆手，问道，”阁下适才却说送老夫一个”大富贵“！这富嘛自是不必再说，只是不知这”贵“从何而来？”
我坐回榻上，摸了摸下巴，淡淡说道，”天下板荡之时亦为龙虎际会之时。“
“言之有理，公子继续。”
“家主觉得，这等生意却该到何处去做？”
“公子认为呢？”
甄权转头，将目光直直聚焦到我的双眸上。
”京师洛阳！“
”嗯。“甄权含糊应了一声，问道，”便是日后赚得盆满钵丰又与“贵”何干？“
我当然知道你们甄家缺的就不是钱！
“名声既显，呼朋引伴中岂能少了豪门望族，高官显爵者？慧眼丈夫，当知因利乘便，顺势而上！贵府能否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便在此举！”
“甄家业已世袭中山国相，年俸秩比两千石。莫非阁下觉得这还不可言贵？”
咱中国人凡事讲个心知肚明，点到即止，您是故意装二五呢还是非要试出我的水到底有多深？
我轻轻”哼“了一声哑然失笑道，”在下虽然见识短浅，才疏学陋，却也知道贵府实不足以称”贵“也！”
甄权不动声色，微微颔首道，“那依公子之见，何为贵？”
“爵至公侯可为贵，位比三公可为贵，座列三台亦可为贵，四世三公则愈发可为贵也！中山国十四州县，案牍公文何其繁杂，为相者日日端坐卢奴大堂尚且应接不暇，如何能有甄公这等闲情逸致，听吾这升斗小民呱噪？怕是家主不过是外有国相之名，内里不过一富家翁尔！小子斗胆一问，中山大小军政要务，甄公可有一丝一毫处分之权？”
我见甄权摇头，接道，”由此看来，甄公相印不过是聋子的耳朵罢了！“
”聋子的耳朵？“甄权笑问，”何解？“
”摆设而已！”我若无其事地，加上最后一道猛料，“家主遇事拱手，言必唯唯，可称”唯唯国相“，当真贵不可言也！“
爆发吧，小宇宙！痛得越深，爱得越深！您还在怀疑我的能量么？
厅内一片死寂，秀儿惊恐地看着甄权，也许在她眼里，”关门，放狗！“的桥段马上就要开演。
”哈哈！饶是老夫年老体衰，精气亏损，若是年轻十岁，公子怕是早被乱棍打出了，哈哈！”甄权有些乐不可支。
我对甄权的不怒反喜既惊也喜，惊的是他胸中沟壑如此之深，喜的是跟这样的合伙人共事实在是件人生快事——如果可能的话！
“嘿嘿，家主便是年轻个二十岁乱棍轰走了在下，不出三两日也会八抬大轿将小可请回来地——！”
我第一次放心地露出了喜悦的神情，这事十有五六要成了！
“兹事体大，老夫需得仔细斟酌计较一番！便照公子所言，三两日回复于汝，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
“嗯，卯时将到，二位便在寒舍盘桓片刻，少时老夫略备薄酒，稍尽地主之谊，如何？“
“多谢家主厚谊！不过在下回复不久，今日登门耗神颇多。。。。。。还望甄公体谅！家主盛情，在下心领！你我青山不改，来日方长，如何？“
“既如此，老夫便不再强留！“甄权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对着仆人命道，”来啊，取一百两银子来！”。
立时便有仆人取来交予甄权。
“公子生世凄惶，老夫也是心有戚戚焉！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虽然甄权给的很有诚意，我和秀儿也确实很需要黄白之物，但是我还是千恩万谢拒绝了他的好意，拜别之后便与秀儿离开甄府回家了。
。。。。。。
回到家里，一切安排停当，吃了晚饭天已黑了下来。
我坐在门槛上，看着满天星星，内心颇不宁静。
看到了成功的希望，不过我却高兴不起来。
后世的爸妈会怎么样？黑发人送白发人的打击一定很大吧？
妻子儿女呢，虽然衣食无忧，但以后他们各自的人生路一定会因为我的消失生出不少坎坷吧？
我的战友亲朋呢，把酒言欢、歌场快意之时会不会有“遍插茱萸少一人”的落寞？
我想着想着，竟有泪水漫过眼眶。
“哥哥，何事悲戚？莫不是想婶婶了？“秀儿坐到我的身旁。
“想家了，真的想家了。“我答非所问道。
“哥哥，家便在此处啊。”秀儿纠正道。
“对啊，有秀儿之处便有我的家。”
独生子女的我，又一次发现有个妹妹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哥哥为何对奴家如此之好？”秀儿低着头轻声问道。
“长兄如父，何奇之有？”我叹了一口气，说道，“长路漫漫，凶险难料啊！世道如此险恶，自当为妹妹找好后路。”
我解释着发生白天的一切。
编者注：光合七年（公元184年）的黄巾之乱只是乱世的前奏。此后的数年，黄巾余势，一叛再叛，更有黑山贼、泰山贼、白波贼，总之各种贼推波助澜，各种民变此起彼伏；此外，伴随着民变的风起云涌，各地豪强、牧守乘机发展私人武装，蓄势待发；中平六年，汉灵帝刘宏驾崩，制衡各方势力的最后一根梁柱坍塌，乱世的大幕就此正式拉开！
“唔，哥哥到哪，妹妹便跟到哪，好不好？”
我看着一脸认真的秀儿，心里“咯噔”一下，作为一个过来人，我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不过，在我眼里，她可是个标准萝莉啊！1800+13年的代沟要如何才能跨越？而且，现在的我又能给秀儿保证些什么？
“眼下，某就在这里！”我给了秀儿一个灿烂的微笑，开导道，“秀儿已经十七岁啦，再有一两年便可嫁作他人妇，到时便无需哥哥照看啦！有了甄家这棵大树，妹妹自可无虞！“
“奴家却只想跟着哥哥。自打那场雷雨，妹妹便觉得这日子愈发也有了滋味。。。。。。“
美女，你能矜持点么？这种红果果的表白方式，还真是让我有些不太适应啊！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的心态还没有完全调整好，而且我现在的重心也没放在这个上面。
果断地拒绝是不可能的，她这个年纪很容易有阴影，而且她对我对王二狗也一直不错；不拒绝吧，把她一直吊着，这事也不是靠谱的人干的出的。
这话怎么接？
难，很难，真很难，真的很难！
难得一见的冷场，就此出现了。
良久之后，还是秀儿破了冰“奴家有话要问哥哥。。。。。。”
“说吧。”
“哥哥，如何晓得男女情爱之事？“
”有吗？“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还说没有？“
”。。。。。。。“
“莫非男女之事雷公也可传授得？”
好雷的提问啊！我智商126有木有！无师自通行不行？
“哎，那什么，咱说正事！”
“哥哥请讲。”
“那乘法口诀表你倒是背得怎么样了？”
“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