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凡抱着孩子站在窗口,看着远处那雾蒙蒙的天,那被薄雾笼罩的玉龙山,嘴角露出浅浅的笑。
“念念,你看,这里就是爸爸的家。爸爸啊,从小就是在这个城市长大的,妈妈也是在这里出生的哦!这里,也就是念念的家,记住了吗?”
是啊,在这里出生的,可是,我的爸爸妈妈在哪里呢?
苏凡苦笑了下,亲了下孩子的额头,抱着孩子躺在沙发上。
再有两天,孩子就满月了,她也不能在覃逸秋的房子里住下去了,之前的房子还没来得及退,继续住在那里吗?唉,应该没关系吧,换个厚窗帘,买个电暖气就好了。
可是,她什么时候可以工作呢?孩子没有办法——
要不,就在家里办个补习班,给小孩们补习英语?应该可以,这样既可以带孩子,也可以赚钱,而且都是收现钱。
不过,念念的户口怎么办?孩子要打防疫针——tqr1
苏凡直到这时,才体会到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将要面对的,比以前想的要艰难要复杂许多。很多问题,如果不遇上,是根本想不到的。
唉,走一步看一步,只能如此了。
很快的,元旦三天假期要结束了,覃逸秋夫妇要返回北京,临走前,覃逸秋带着丈夫罗志刚来到苏凡住的那里,问她需要什么,有什么打算。
苏凡并没有把自己担心的事告诉覃逸秋,谢过覃逸秋。
“逸秋姐,谢谢你这么帮我,我已经租到了一个房子,过几天我就搬过去。这个房子的钥匙,我怎么还给你?”苏凡道。
“其实,你住在这里也没关系,我这里也没人住的。”覃逸秋道。
苏凡含笑摇头,道:“逸秋姐是好人,可是我也不能不识好歹老是麻烦你,你放心,我已经做好安排了。你和罗大哥就安心回去上班吧,我没事的!”
覃逸秋和罗志刚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罗志刚看着失神的妻子,道:“你怎么了?放心不下她?”
覃逸秋摇头叹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个苏雪初,怪怪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说不出的秘密,也许她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呢?”罗志刚道,“你放心,她毕竟是个大人了,没关系的。”
覃逸秋点头。
“哎,你有没有发现漱清的变化?”罗志刚道。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唉,是不是爸那次不该管他们的事?让他们离婚就好了?”覃逸秋道。
“爸是为了漱清好,毕竟,漱清的前途是爸最关心的。而且,我们都没想到漱清对那个女人的感情这么深。”罗志刚道。
“是啊,你不觉得他现在这样简直是自虐吗?真是看不下去了。”覃逸秋看着丈夫,说。
罗志刚笑了下,道:“每个人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别人都替代不了的。让自己好好想想,也好。”
覃逸秋只是叹了口气,不语。
当天,霍漱清返回了云城,夜色降临了这个世界。他的车子,缓缓开进了澜园小区的院子,孙蔓接到他的电话,正在家里等着他的到来。
对于他的到来,孙蔓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四目相接。
“想喝点什么?”孙蔓看了他一眼,道。
“不用了。”霍漱清说着,坐在沙发上,把手上的文件袋放在茶几上。
孙蔓瞥了一眼,笑了下,道:“你这是干什么?不会是好心到给我送钱来了吧?”
霍漱清十指交叉,向后依靠,翘着腿看着孙蔓。
“你打开看完了再说。”霍漱清道。
孙蔓走过去,拿起文件袋坐在沙发上,当她看见里面的内容时,有些意外,却似乎有些意料之中。
可是,孙蔓的内心充满了疑惑。
孙天霖明明跟她说还没有找到苏凡的下落,可是,为什么霍漱清要和她离婚?
“找到她了?”孙蔓故作平静地问。
他很清楚这个“她”指的是谁,便说:“她和我们的问题没有关系,从一开始我就这么和你说。”
孙蔓笑了下,道:“事到如今,你还说这种话,有什么意思?你的虚伪,能不能稍微收敛一下?”
“我们不要在这里冷嘲热讽了,说正事。”霍漱清道,“这是我最后的让步,如果你愿意现在签字,我会按照协议上的内容给你补偿——”
“如果我不愿意呢?你是打算打我,还是打算杀了我?”孙蔓面带嘲讽的笑意,道。
“你不同意也无所谓,我今天是正式来跟你谈这件事。你是律师,你很清楚,分居三年以上就可以向法院提出自动解除婚姻关系。我们的情况,你我都很清楚,如果现在你不同意离婚,我们可以按照法律来办。只不过,到那个时候,恐怕你不会得到这么多。”
孙蔓放下离婚协议,沉默良久,才说:“霍漱清,你就那么不愿意和我生活吗?我承认,过去是我做的不对,我没有顾及到你的想法,是我太自私了,可是,你就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吗?谁不会犯错?难道你霍漱清是完美无缺的人?”
“孙蔓,如果只是一个人的错,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所以,我也不会因为过去的事怪你。”霍漱清道。
“那我是不是要感谢你这么大度?”孙蔓道。
霍漱清看了她一眼,起身,道:“既然你现在还是这样不冷静,我们还是改天再谈。”
可是,他还没走两步,就听孙蔓道:“霍漱清,我们的婚姻,对你而言到底是什么?”
“对你而言,又是什么呢?”他转过身,看着孙蔓,道。
孙蔓不语。
“其实,这样的问题,就算你我都不说,我们都很清楚答案是什么。”他顿了下,道,“这一年,我想了很多,我的心也平静了,我不怪你做了什么——”
“不怪我?你要是不怪我,现在还跟我提离婚?”孙蔓大声道。
霍漱清看了她一眼,走到她身边,按住她的肩,按着她坐了下去,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接着就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我不怪你,事到如今,我怪的人,只有我自己。”霍漱清幽幽地说,孙蔓抬头看着他。
“刘书雅,你知道吗?”霍漱清道,孙蔓不语。
“当年,我在大学里和她恋爱,后来,我们分开了,分开以后,我已经对爱情完全没有了渴望。哪怕是后来遇上你,我也没有想过自己还会不会再爱上另一个女人。”他顿了片刻,道,“对不起,我当初草率向你求婚,如果我们两个人当初能够再——”
孙蔓苦笑了,摇摇头,道:“你以为我们当初怎么做,才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叹了口气你,孙蔓道,“是我当初太执着,我以为我会让你忘了刘书雅,会让你爱上我,可是过了这么多年,我才知道当初是我太傻,太自信。你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我的位置!”
霍漱清不语。
孙蔓看着他,道:“霍漱清,我们刚结婚那几年,你幸福吗?你说你这一年想了很多,其实,我也一直在想,我们的这段婚姻,到底什么时候是让彼此感到幸福的?想来想去,恐怕只有第二年到第四年吧!你呢?你幸福吗?”
两人都沉默不言。
“现在说这些,好像没什么用了吧!一个男人如若变了心,什么都无法更改。我很清楚这一点,我也不想将自己置于可悲的境地,做怨妇能有什么好结果?只不过是赚取别人的几滴同情眼泪而已。”听到孙蔓说这话,霍漱清很意外。
“我想问你一句,你今晚跟我提离婚的事,就不怕我再去找覃书记吗?或者,你就不怕离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吗?还是说,你以为你现在的地位已经足够稳定?”孙蔓突然语气镇静,道。
霍漱清丝毫不意外她这番话,道:“你想闹,我奉陪!这一年,我也想清楚了,继续这样等待,等待你想清楚是完全不可能的一件事。至于你说的麻烦,我想,等我们离婚的时候你可以看看我会不会有麻烦。”
“怎么,又想辞官不做?”孙蔓环抱双臂,挑衅地看着霍漱清。
辞官不做,这是霍漱清那一晚对一家人说出的话,而正是他这样的话,让父亲气急攻心离开了人世。孙蔓此时重提这句话,只不过是想提醒他那件事,霍漱清很清楚。
“你觉得做官对我是最重要的吗?”他反问道。
“难道不是吗?”孙蔓道,“如果不是为了你的仕途,你第一次就不会那么温和地提离婚,你只不过是害怕影响不好而已,对不对?”
“的确,那个时候,我的确是那么想的,可是,经过了这一年,已经不再是那样了。这一年,我知道什么东西对于我来说是最重要的,而我,轻易地失去了这些,等到现在想要重新拥有那些,却——”却没有机会了,他没有说出来。
孙蔓看着他,眼前的霍漱清,那么的陌生,却又那么熟悉,好像初识之时就见过他这样的神情。那个时候,他是在感叹什么,而现在,又是什么让他惋惜?不过,不管是什么答案,孙蔓都知道,让他心里湿润的原因,都不是她!
还有谁比她更悲哀?和一个男人做了十五年夫妻,却从没走进他的心里。
“孙蔓,我们都放手吧!不为别人怎么样,只为了自己。我明年就四十了,你也差不多了,我们一大半的生命已经不属于我们了,剩下还有没有四十年,我们都不知道。又何必这样互相折磨,又自我折磨?”霍漱清劝道。
“自我折磨?”孙蔓苦笑了,道,“是你在自虐吧!你觉得爸爸的去世是你造成的,你觉得你没能留住苏凡,你自责,你过不了心里那一道坎,所以,才自虐让自己得到解脱,让自己不再被怨恨,是不是?”
“自虐啊,”霍漱清叹口气,“好像是自虐吧,我从没想过我会有自虐的行为。可是,好像这样的自虐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失去的人,永远都不会再回来,做错的事,也不会有机会再修改。”
孙蔓看着他,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