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太后忽然问话始终不能放心,回家后立刻将此事告知了父亲,他听了我的话也是皱眉。然后说如果太后有意指婚怕是没有办法。我瞪着父亲,道:“凭什么干涉我的婚姻,简直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多管闲事。”
我一抱怨,父亲顿时脸色大变,呵斥我道:“三儿,那是太后。”
我冷冷一哼,道:“太后又怎么样?”是太后就能那样肆无忌惮吗。
“三儿,在其他人面前万不可如此。”
“爹,这还用你说,还不是因为在爹你面前我才敢于说出心里话么。”说到这里,我忽然想到父亲,他曾经可是被皇帝横刀夺爱了,“爹,当初皇上抢走了你喜欢的女子,你是什么心情?”
父亲看着我一副我问了不该问的事情的样子,我不以为意,追问道:“爹,你就说说看嘛。”
“三儿,你太放肆了。”
“爹,你是不是也很气愤,恨自己没有皇帝的权势……”
“住嘴。”父亲神情一肃,严厉得有点过分。我顿时止住了话。是啊,这种话在这个时代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若是被人传到皇帝耳中就可以被解读出无限涵义,然后肯定要惹祸。这个社会就是这么令人呼吸困难,一点言论自由都没有。
“三儿,我以为你平静了,原来从来没有真的放下。”半晌,父亲开口道。
我看着父亲,想了许久,我道:“父亲,我为什么要平静。”
“因为不平静会招祸。”
“父亲怕吗?”
“三儿,没有谁不怕。”
是的,没有谁不怕。我不怕是因为已经历经生死,而且我也并非不怕,我也怕,家里的人已经是我的亲人,血脉相连,情感已存,做任何事都要考虑到一家人的安危。
“父亲,我知道了。”
“三儿,早点休息。”父亲说了一句,临走前又道,“如果太后真的赐了婚,万不可违抗。”
“我明白了。”所以,如果太后真的有什么想法,最好是在之前打消他的念头,不然的话是不能抗旨的,抗旨可是大罪。
想通这点,我一时也没心情纠结对皇权以及对那老太婆的怨恨了,只想着要怎么弄清楚太后的意图。
这件事没等我费心去打听,就从大皇子处得知了,太后是想把三公主许给我。三公主封号青阳,生母去年刚晋封宁妃,成为四妃之一。当时也是后宫进了新人,个个卯足劲争宠,眼睛都盯着那唯一空缺的妃位。一番腥风血雨后,新人谁也没得到那位置。三公主之母因为和太后沾着一个不近不远的亲戚关系,加之又在太后面前尽孝,于是有太后在皇帝面前说话,其母成功晋位宁妃。那位三公主与我同年。
据大皇子传来的消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见了我一面,然后一见钟情了,太后知道就想撮合我们。我知道原因后,真正是无奈又无奈。我不去招惹女人,偏偏被女人招惹,直叹自己倒霉。感觉来到这个世界上后,我的修养就越来越低了,总是忍不住想暴粗口。
这事要怎么办才好呢。最好的办法是让那位青阳公主不再喜欢我,但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再一个就是让太后放弃赐婚,这个我也没办法。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让皇上阻止太后。但是让皇上阻止太后赐婚要用什么理由呢。我想不出来,只好求助于父亲。他和皇上有交情,大约应该好说话一些。然而,让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因为我让父亲去找皇上表达我不想娶公主的意思的缘故,竟然给父亲带来了莫大的麻烦。
我从大皇子处听得消息后第二天,父亲为了我的事情,在退朝后去找皇帝陛下,不想和皇上说完话从御书房出来往宫门走的时候,竟然被扮成宫女的云贵妃拦住说话。这事本来隐秘,云贵妃一番改头换面,也不大能认出来。但是偏巧就被太后身边的人认出来了。这样一来,云贵妃和当朝尚书大人私会的事情就传遍后宫了。我在家里,是傍晚的时候才得知了这个消息。一听说此事,我心中的怒火腾地升起。那个该死的云贵妃,没事跑去找我父亲干什么。不知道是哪些女人盯住了云贵妃,竟然把我父亲拉下了水。好好好,真是好得很,后宫这群被禁锢得心里变态的女人。若是我父亲有个什么闪失,我一定不会放过她们。
愤怒了三分钟,我冷静了下来,然后去求见了祖父。家里其他人还不知道这件事,祖父却是知道了。我去见他的时候,他多年来都老神在在的一张脸竟然是神色大变,见到我去,他勉强控制住情绪,看着我道:“三哥儿也知道你父亲的事了?”
我点点头道:“祖父,都是孙儿的错,我不该叫父亲去给皇上说阻止太后赐婚的事情。”
祖父摇着头道:“这事没那么简单,以前你父亲也去过御书房,先前没出事,偏偏这次出事了,事情还一环扣一环,让人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看似是意外,实际上是策划好了的。”
“祖父?”我惊讶地看着他,原来是这样么。祖父已经镇定下来了,拍拍我的肩:“你先别急,祖父去宫里见皇上,你守着家里。”
“不,您别去。”我语气坚决。见祖父要说话,我继续道,“祖父,你去找皇上干什么?求他吗?还是去说父亲这事是冤枉的。皇上他估计在气头上,您别去受气,让孙儿去吧。”
“三儿,你只是个孩子。”
“祖父怕我说话没什么分量么?”我尽量胸有成竹地道,“祖父放心,孙儿自有办法。”
我再三保证后,祖父犹豫了许久,开口道:“你先去试探一下情况也好。”
我看祖父的样子,他大约没指望我能帮到父亲多少,应该是另有打算。我要尽快洗脱父亲的污名,免得祖父他老人家担心。
我到宫门,大皇子身边的小安公公正等在那里,见着我立刻领着我往宫里走。
“小安,现在是什么情况?”
“皇上把贵妃娘娘关起来了,何大人也被关起来了。”
“皇上现在在哪里?”
“奴婢不知。殿下现在也很着急。”小安公公语气里也尽是焦急。
我深吸了口气,快步向大皇子殿走去。大皇子一见到我,看我的神情复杂地变了几变,我明白他心中想什么,贵妃娘娘发生这种事,和我父亲有关。在他的想法中,大约很恨我父亲。而在我心目中,同样恨云贵妃。这么些年,还以为云贵妃已经不会犯傻了。我甚至都忘了曾经听到的关于她对父亲还有的念想,照我说她根本就不是对父亲还有爱,而是因为得不到帝王全部的爱,才老是心心恋着我父亲。现在好了,我父亲就被她给害了。
我和司马天祈相对久久无话,半晌还是他开口了:“襄美。”
我看着他,直接道:“你父皇在哪里?”
“听说去了灵妃那里。”
“我父亲在哪里?”
“哼。”
“我父亲在哪里?”
“被关进刑部大牢了。”
“云贵妃呢?”
“我母妃她……被父皇关进冷宫了。”
“想不想救你母妃?”
“当然想。”
“那好,接下来,你按我说的去做。”
“怎么做?”
“你附耳过来。”
大皇子凑过头来,我低声给他说了一遍。
“这样可行吗?根本骗不过父皇?”
“我们要骗的不是你父皇,而是其他人。”
“你的意思是……”
“照我说的去做就对了。”
……
半夜时分,我和大皇子摆着棋盘在他院子里下。等到快接近黎明时,一个黑影抱着一个人进来后。大皇子顿时松了一口气。我淡淡地看他一眼,对他道:“你进去,跟云贵妃交代清楚。”
大皇子起身往屋里走,进去前转身深深看了我一眼,声音意外地沉,说道:“襄美,没想到你可以做到这种程度。”说完这句进屋去了。我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暗想,他莫不是两厢一对比,嫉妒我了?
继云贵妃因为私会外臣一事被打入冷宫后第二天一早,一件令全宫上下大跌眼界的事情发生了——云贵妃居然从大皇子的宫殿走了出去。
出什么事了?云贵妃不是被关进了冷宫吗,怎么会从大皇子宫里出来了。各路宫女太监纷纷奔走相告,说云贵妃独自从冷宫出来了什么的。这个消息自然以极快地速度传到了皇帝耳中。当时皇帝还在上早朝。朝中众臣消息灵通的自然已经知道昨日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今日没见到何尚书也没人提,而涉及皇上后宫的事,大臣也不好主动说什么。整个早朝那是相当有序。皇上听得太监禀报了云贵妃之事后,立刻就宣布退朝。一边派了人去冷宫,自己则从太和殿出来了。
而皇帝出来,立刻就看到了贵妃娘娘,这时候,朝臣还没散。只见装扮华贵的云贵妃娘娘对着皇帝跪拜下去,喊道:“皇上,臣妾昨日从未出韶阳宫半步。及至今早醒来竟是在通往皇儿寝宫的密道里。幸亏皇儿发现得早,不然臣妾就再也看不到陛下了。”说完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那哭声令闻者无不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