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景秀站在我们常喜欢待的地方,一处假山旁。我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景秀,他眼神闪烁,我心道他以前从来不会被他妈的话语干扰,这次不会因为伴读一事要跟我产生裂痕吧?我有点担心,看来这几年在景秀锲而不舍的追随精神下,我已经把他定义为我重要的人了。如果这次他因这事闹别扭了怎么办好?皇子伴读这事我是不稀罕,如果可以给他也无妨,但问题是我愿意人家皇帝不会随便改口。
我俩默默无语半晌,终于还是景秀忍不住开口了:“三弟……”喊了一句又没话了。
想了想,我道:“二哥,你是否想当皇子伴读?”景秀一听立刻摇头道:“三弟,你为何如此问,我从没想过和三弟争当皇子伴读一事。”说着表情都有点紧张起来,仿佛生怕我误会。我略微有些沉郁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我开口道:“你今天似乎心情不好,是为什么?”
景秀明亮的眼睛看着我,嘟着嘴道:“三弟,以后我们就不能一起上课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吗?我宽慰道:“我每天都要回家,天天都能见到。”
景秀抿抿秀气的嘴巴,一副郁闷的样子,道:“三弟,要是有人欺负你可怎么办?”
担心我被人欺负?
“不过,听说当皇子伴读是一件好事,恭喜三弟。”景秀走过来拉起我的手,握紧,“三弟,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你个小屁孩就算我被欺负了又能怎么样,我伸手在他头顶拍了拍,他避开道:“三弟,我是哥哥。”
我笑了,说道:“二哥,你不要担心我。”见他还是一副担忧的样子,我说,“若是有人欺负我,自然是找父亲帮忙。”这下景秀舒展开眉头,笑道:“没错。父亲不会让你被欺负的。”
这么信任父亲,看来父亲平时对二哥应该非常非常好。
跟景秀联络完情谊,我就要溜达回母亲的院子,赤诚却忽然提醒我:“三少爷,你不是要去看老爷吗?”
我转移路线,踏上去父亲院子的道路。不想走到门口竟然被一守门的小厮拦住了,说这会儿见父亲不大方便。我仔细回忆,今天家里并没有来什么客人。父亲不应该有什么不方便,我不理,直接往里走,守门小厮面色焦急,但是没再拦我。我走到父亲的书房门口,左右不见小厮丫鬟,我暗自纳闷,走近门,然后就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原来是这样,父亲的那宠妾杜氏在里面。我犹豫着是转身就走,还是推门而入,前者无疑是正确的,后者是不可取的,但是我很好奇父亲在杜氏面前是什么样子的。就在我思索间,门忽然打开了。父亲高大的身影站在面前,低头看着我:“三儿有事找爹?”
没事就不能找爹了吗?我心里回了一句,并没答父亲的话,而是向他身后看去,一个窈窕妩媚的女子站在他身侧,光是模样倒也挺般配,不过这就是一个空有皮囊的美人,我没看到她美丽的内在。诚然她不是大奸大恶的女人,但是绝对不怎么样,我母亲也是个一肚子小心思的女人,但是我感觉比她强多了,母亲更为单纯一些。
“老爷,婢妾先告退了。”杜氏的声音婉转,和眉眼一样妩媚,确然有几分勾人的气韵,可惜我早已见过世上最巅峰的美人,对她这点小媚很是看不上眼。因为我一直关注着她,不想恰好捕捉到她低眉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的神色很微妙,带点儿恨意也就算了,竟然还带着嫉妒,真是奇了。
父亲淡淡“嗯”了一声,杜氏媚眼一瞥之后才走了。等她走了,父亲问我:“你有何事要问为父?”
我摇摇头:“无事,我来看看父亲。”
父亲看了我一会儿,我们大眼瞪小眼,一个在门里,一个门外,对视了一阵。父亲忽然走过来,牵起我的手,没有进书房,而是往院子西边走。父亲院西是一片竹林,颇有意趣,父亲牵着我的手慢慢地走着。我奇怪地看了他好几眼,他今天这是怎么回事,竟然带着我逛竹林。走进了林子中,他终于说了一句话:“三儿,你只有七岁。”
我当然知道我只有才七岁,父亲你想说什么?但是他却没了下文,只牵着我走在竹林的石板小路上。这种被父亲牵着手散步的感觉倒是不坏。
“三儿,你可有什么愿望?”父亲突然问道。我纳闷不已,直到他停步侧头看向我,我摇头道:“无。”
“唉!”父亲忽然叹息一声,道,“三儿,我观你从小就和别人不太一样。”我当然不一样,我心说。只听见父亲继续道,“小孩子都喜欢的东西,你一样都不感兴趣。为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现在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我看向父亲,他脸上的表情仿佛在告诉我只要我现在说出我想要的,他一定帮我实现。这一刻,我心中仿佛有暖暖的溪流趟过,特别温暖。这是父爱,我以为我已过了需要父爱的年岁。但是这一刻,真的很好。我真就想告诉他我想要什么。可是不能,我想要的不是一件物,他办不到的。但是若是什么都不要,好似辜负了这一刻的父亲流露出的拳拳父爱。
“爹,你蹲下。”父亲不解地看着我,我招招手,眨眼道,“你蹲下。”父亲迷惑地蹲下身,然后我们可以平视了。我仔细地看父亲的脸,非常年轻俊美。他脸上流露出淡淡慈爱的笑。我想了一阵,终于脑海里有了一个我确实想要的东西,于是道:“我想要一栋房子,只属于我。”对,我要一个值属于我的空间。
父亲听了我要求,神色很是诧异,问道:“你要房子做什么?”
我说:“我需要。”
父亲又看我一阵,我看着他不再说什么。父亲似乎在思索,最后居然真的答应了我的要求,还问我:“你想要什么样的房子?”
我道:“很坚固。”
从这次开始,父亲喜欢问我想要什么,我所提要求他都一一答应。这令我疑惑,但是很高兴。父亲从严父变慈父了。
“三儿,你的宫廷礼仪学得如何了。”
忽然被问到这个事情,我有些为难。沉默了几秒,我问道:“父亲,见到某些人一定要跪礼?”父亲看着我,我说,“有些跪不下去。”
他忽然停步,神情几乎严厉地盯着我,他说:“你为何跪不下去?”
我看着他,忽然不敢说出心中的话:不愿卑微于人。
“你给我记牢了,该跪的时候必须跪,否则在皇宫里就算不死也要受皮肉之苦,为父也护不得你”父亲的语气十分严厉,我有点心惊,心跳都加快了。父亲一副我必须答应的样子,我握紧手,声音仿佛卡出来的道:“是,我记住了。”
翌日,天不亮就被叫起床了,匆匆和父亲一起用完早膳,然后和他一起坐轿向皇宫而去。父亲要去上早朝,而我去伴读,出发时间一致,以后我大约都会和他一起去皇宫。
外面的天色才蒙蒙亮,街上不见行人。我估算大约才早上六点钟的样子,盯着轿帘,眼皮直打架,父亲见我困极,把我抱进怀里,拍了拍,道:“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我放心地闭眼睡了。
到宫门的时候,天色终于大亮。我被父亲叫醒了。一下轿子,就有早已等候着的太监迎了上来,问清楚我就是那位大皇子殿下的伴读后,就要领着我走人。我看向父亲,他安抚地看看我,说:“去吧,酉时,为父在宫门外等你。”
听到父亲说会等我,心情有些愉快,冲淡了我对进宫的压抑心情。
一路弯来弯去走了许久,那位太监终于把我带到了第一站目的地。云贵妃的韶阳宫。云贵妃是大皇子生母。据闻是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女子,据闻是冠盖满京华的大美人。这个美人有多美,我今天见到了。确实极美,还天然有一股灵气。大约是那种男子一见便想要爱的类型。只是她一个眼神看来,我就浑身不舒服了。果然,皇家人天然就自以为高人一等,都用那种深藏的高高在上的眼神看人。
我催眠了自己才跪下了我的双膝。那个美丽华贵的女子一开始没怎么把我看在眼里的样子,当我抬头时,不知怎地神色蓦然波动了一下,但很快收敛平静。过了一小会儿,终于让我起来了,纤纤玉手一招:“来,让本宫瞧瞧。”
我走了过去,她用那水波荡漾的美人眸把我仔仔细细透透彻彻地看了几遍后,开口:“不错,是个漂亮伶俐的孩子,以后好好陪大皇子读书。”又说了几句在我看来是威胁的话,然后就让我跟着大皇子殿下一道去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