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此物果真是十大玄宝之一的‘一念铃’?看来宋牢头并未诓我……”韩公公从腰后取下那对铃铛,先是一喜,转念又一惊,连忙把铃铛护入怀中,“你刚说‘厚礼’,莫非对它有所企图?”
师父双手一摊:“我又不知咒语,要它何用?”
韩公公将信将疑:“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
师父哈哈大笑,拂袖转身,铃铛竟已入手:“我若是知道,早就催动此铃,教天下所有有情之人早成眷属,教世间一切荒淫之徒立地成佛了。当年在庄璧楼,这小铃铛倒是歪打正着,成全了一对神仙眷侣呢。”
我心中一凛,师父同我讲过美男大赛那一夜发生的事,却从未提过“一念铃”,我一直以为故事中关于袭击发生那一刻的奇幻情景的描述只是一种艺术渲染,没想到竟然是“一念铃”的强大威力。
韩公公直勾勾地望着师父手里的铃铛,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手里的铃铛已经易主,还以为“一念铃”是批量生产的,好奇道:“你怎么也有……”低头一看,才愕然失色。
师父一摆手,“一念铃”又回到韩公公的手指间,仿佛从未离开过一样。“收好吧,皇上还真的挺需要它,”师父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即话锋一转,冲那一群姑娘笑吟吟道,“各位一路辛苦,将来恐怕还要更辛苦,赶紧坐下歇歇吧。”
韩公公没想到玄宝之事这么快就翻篇了,完全跟不上师父的节奏,匆匆收好“一念铃”,领着众佳丽依次落座。
师父吩咐道:上茶。
叶无心一惊:谢谢,茶叶过敏。
师父问:何故惊慌?
叶无心说:您的请茶神功出神入化,接招者凶多吉少。
师父微微一笑:是他们太执着了。
叶无心说:我们跟他们的目的不同。
师父问:所为何事?
叶无心说:问道怡情,修身养性。
师父笑得更开心:好,很好。
我轻声提醒:清虚观里从未住过女客呢。
师父高声道:没住过不代表不能住,这不正好填补了历史空白嘛!
众光棍一哄而上,抢过姑娘们的行李,欢天喜地直奔后院客房。我手脚笨,一件都没有抢到,还摔了一跤,侧着身倒在地上,像一只被绑住待宰的年猪。
叶无心从我面前曳裙而过,好似一朵洁白的云,纤美的脚踝随着轻轻踮起的后跟上下跳动,仿佛一对热恋中的蝴蝶,空气中荡漾起野百合的芬芳。
我的视线循着香气飘摇而上,与那妩媚的眼神不期而遇,心弦登时一颤,如燧石划过铁板,火花四射。我不由灵魂出窍神游九霄,心中挣扎默念:无心,无心的。
第二天,美人团在韩公公的带领下参观清虚观,听师父讲道,看大伙练功。师兄们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纷纷像打了鸡血一样玩儿命表现,单手俯卧撑、连环后空翻、天刀蝴蝶腿、托马斯全旋、踺子后手翻转体180度接快速后空翻接直体后空翻转体540度接直体前空翻转体720度……平时几个人帮忙也做不出的高难度动作此刻全都信手拈来,哪怕身体扭成了麻花也在所不惜,难怪书上说女人才是男人最好的老师。
然而喝彩声稀拉短促,稍纵即逝,看来这些姑娘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对这些肤浅的雕虫小技自然不以为奇,她们关注的应该是更深层次的能力,要吸引她们还必须加深了解。
吃完午饭,大家坐在一起闲聊,珠围翠绕,其乐融融,空气中洒满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和薄雾般的脂粉,还有纷纷扬扬的犀利问题:
“你们从小就住这荒山野林里吗?”
“天天就玩这些杂耍吗?”
“难道你们没什么理想吗?”
最后这条可是个直抵灵魂的深刻问题,回答的水平直接决定了境界的高低,不可草率。
“理想?嗯……呃……”我们支支吾吾,不是因为没有理想,而是觉得作为男子汉,应该在实现理想之后才有资本谈论理想,而以我们现在的状态显然都离各自的理想十万八千里,谈什么都是画饼充饥。
我机智地用一个挡箭牌化解了尴尬:“师父说过,理想就像男人裤裆里那东西,不管它有多么雄伟精奇,也不可以见到谁就往外掏。”
姑娘们顿时笑得花枝乱颤,一旁的韩公公却对这个比喻所包含的低俗和歧视感到很不爽——就是那种从肉体到精神的全面不爽。
他哼了一声,拂袖而去。的确,为什么太监就不能有理想?哪怕为了实现理想需要割掉这个比喻中的喻体,也无可厚非。
不过韩公公这一走倒是为我们聊天话题的深入创造了绝佳的客观条件,四师兄连忙吐出了大伙最关心的问题:“那你们觉得什么样的男子最有魅力呢?”
叶无心轻轻咳了两声,姑娘们立刻像一群听见渔翁号令的训练有素的鸬鹚,瞬间收起刚才嬉笑逗乐的嘴脸,换上清一色端庄贤淑又略带矜持的表情,搞得我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平行时空。
一位右嘴角挂着美人痣的姑娘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宣布标准答案:“热爱祖国,热爱百姓,勤劳勇敢,正直善良,尊老扶幼,诚实守信,不乱扔垃圾,不随地吐痰,有理想,有道德,有纪律,有文化,有责任心,有安全感,有一个能包容天下的胸怀,还有一双坚强有力的臂膀。”
她的父亲是位对选妃规则深有研究的知县,从小就对女儿进行了全方位的调教,练形体,学才艺,习礼仪,连整容医馆都去了好几次,还让她拜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沙皮帮帮主吴爱煌为师,得其真传。如今他正意气风发地向知府的宝座发起冲锋,满心期待女儿这身千锤百炼的皮肉能助他一臂之力。
五师兄得意地试了试自己的肱二头肌,进一步试探道:“难道对相貌、家庭背景什么的没要求吗?”
“我们才不会以貌取人那么肤浅,对荣华富贵更没兴趣,”另一位丱发黄衫的少女流畅地答道,“容貌、财富和权力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我最看重的其实是男子的内在修养和人格品质,因为只有心灵美才是永恒的。”
这位少女瘦削的肩头纹着一只翩翩起舞的深紫色木蛾,知识渊博的二师兄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海天教的教徽。海天教是南部大陆近年来刚刚兴起的一个教派,教主是一位名叫千大纯的泥水匠,他在一次粉刷墙壁的时候获得了灵感,决心要让全天下的姑娘都变得像粉刷过的墙壁一样雪白、纯洁,于是成立了海天教,振臂一呼,应者云集。
身为海天教教主最宠爱的第十八位干女儿,说话的黄衫少女无疑是这群姑娘当中最可爱的,她的声音像鸡毛掸子一样柔软,笑容比三月午后的阳光还要温暖,酒窝深陷,可以盛下二两女儿红。说完这句话,她把两只手分别放进左右两位姑娘的掌心,轻轻地握了握,并优雅地与她们交换眼神,颌首而笑,意思是说,她们在娘胎里就已对这个观点达成了共识。
我们精神为之一振,人生顿时充满了意义和希望。“那妹妹们平时都有什么兴趣爱好呀?”四师兄兴奋地撑开两道绣花针般的眼缝。
黄衫少女一脸娇羞地答道:“其实……我也没什么特别的兴趣,不爱打扮,不爱逛街,不贪慕虚荣,不好吃懒做。我只想做个平凡的小女人,相夫教子,洗衣扫地,亲手为夫君烫一壶暖胃养心的好酒,做一桌浓情蜜意的好菜,看着他一口一口吃完,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能令我快乐的了。”
三师兄咽了咽唾沫,眸子里闪烁着俞伯牙遇见钟子期时才有的幸福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