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个子，你知道祖师爷在哪儿吗？”
文晓泉嘶吼着，声音却在强风中支离破碎，听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天后单手揪着赤脚黑鹰的羽毛，淡定自若地举起了写字板。
——胎果树的位置我知道。
文晓泉被狂风吹得睁不开眼，根本没看到天后的回答。
万幸的是，这时的他们已经即将到达剑影宗所在的山脉，他们不必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等赤脚黑鹰找好地方落脚了再说也不迟。
【你在上面干什么？】
龙鳞的神识传来，让文晓泉乐得差点儿没松手摔下去。
“大个子！停车！停车——”文晓泉豁出去，松开左手不断捶打着赤脚黑鹰的背部。
这一回，赤脚黑鹰感受到背部不同于被风吹打的感触，减速盘旋了几圈，终于听到了文晓泉的喊话：“下去！下去！直线下降！看到下面那个人了吗？”
赤脚黑鹰闻言乖乖降落。
“大哥！”一下飞机，文晓泉就抱紧了龙鳞嗷嗷叫。
龙鳞仅是皱了一下眉头，并没有推开文晓泉：“怎么了？”
天后趁机将板子给龙鳞看。
这一回，龙鳞眉头深锁，久久没能松开：“你想偷偷去找祖师爷？”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文晓泉吓了一跳，慌忙放开龙鳞语开始解释，“大哥你不知我刚才有多惨啊，差点没被勾阵那个小贱人给弄瘫了啊……呃，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那什么，总之有人想对天后不利，咱得马上带天后去找祖师爷！”
“勾阵？天后？不利？”龙鳞听着文晓泉语无伦次的解释更是云里雾里，视线在他和天后两人身上来回打转，最后还是不打算指望他能冷静下来，冲天后勾了勾手指头，“你来说。”
天后即刻奋笔疾书。
“好了，不用你说了，你接着说。”
龙鳞一挥手免了天后的工作，惹得天后可怜巴巴地看着文晓泉，一副委屈的模样。
文晓泉只能以眼神安慰一下天后，随即将来龙去脉和龙鳞简单说了一遍。
“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
文晓泉苦着一张脸：“我们不知道祖师爷在哪儿，怎么过去呀？”
龙鳞冲天后一挑眉：“她知道。”
天后很快画出了一幅精准的地图。
这一趟，赤脚黑鹰并没有用它的最高速度飞行，这使得文晓泉有机会能看到地面上的状况。
在去之前，他并没有想象过他们要去的是什么样的地方，只知道那儿有小白，小白受伤了，激动和担心交杂。然而真正到了胎果树方圆百里时，他的心情是沉重的。
这里简直是人间炼狱。
最先引起他注意的是一阵能熏得人头晕目眩的恶臭，当他捏着鼻子向下看时，看到的是满地的尸体，有妖兽魔兽的，也有人的。这些尸体铺满了最外围的一里路，他无法掌握它们准确的数量，只知道很多，很多，只有一个词能概括——横尸遍野。
他不禁嘲笑起自己的渺小和无能——在见到这样的场面前，他还在纠结该如何帮助小白，甚至天真地认为只要让他的抑魔之血发挥了作用，斗争就能在一定程度上被控制住。可现在呢？他根本想象不到，在这里究竟发生了多激烈的斗争，这与他以往在现世经历的战斗不可同日而语，那些充其量不过是小打小闹。
他能做什么？或许连保护好自己、让自己不成为一具尸体他都办不到。
……
一声悠扬的口哨响起，打断了文晓泉的胡思乱想。
赤脚黑鹰很快盘旋下落，在它停稳卧在地面后，文晓泉也翻身而下，刚站稳身形，便看到了祖师爷近在咫尺的脸。
只听清脆的一声“啪”，文晓泉吃了一记实打实的耳光。
他的头歪向一边，脸上火辣辣的疼，但他知道，这是他应受的惩罚，而且是最轻的惩罚。
“我送你回去。”祖师爷的声音在文晓泉耳边响起。
文晓泉咬咬牙，哀求道：“让我见小白一面，看完我就走，绝对不会给你们添乱。”
祖师爷并没有犹豫太久便重重地叹了一声：“你来了也好，带太阴和白虎回去养伤吧，已经不能指望他们能在下一波袭击前复原了。”
“恩，”文晓泉闷哼一声，顿了顿才又开口道：“刚才勾阵想抓天后，被我打了个出其不意，现在被困在根清派里，她的同伴很有可能会追过来，祖师爷您这儿还有余力保护天后吗？”
此时此刻，祖师爷才发现了正一脸惊讶地看着文晓泉的天后。
“她已经没办法说话了。”见祖师爷眼睛亮了亮，似是想对天后说什么，文晓泉又补充道。
祖师爷看了一眼文晓泉，又看了一眼天后，脑子里组织了一个有一个的问题，最后说出口的却是陈述句：“咱们边走边说吧。”
走了大约一刻钟，文晓泉终于见到了被众人围在中心的巨大白狐。
听了文晓泉的说明，祖师爷到达他们的阵地后并没有陪他一起过去看小白，反而是与几位看起来就是得道高人的道长聚首，压低着声音不断地说着些什么。
文晓泉看祖师爷没空理会他，便朝小白走去，众人都瞧见给他领路的是祖师爷，因此并未对他多加阻拦。当他和小白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已经可以用肉眼辨认她肚皮微不可见的收放，他才稍微安心了些——至少还有一口气。
而白虎的情况看起来更糟——此时他就仰面躺在小白身侧，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其次便是他白得渗人的脸色。
“修真界这么多丹药，为什么不让他服用？”文晓泉有些心疼白虎，忍不住问龙鳞。
龙鳞攥紧的拳头说明他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冷静：“人的灵丹妙药未必能对妖兽起效，对他来说现在能有颗胎果比什么都好。”
文晓泉扭头看向远处参天的胎果树：“就没有别的药了？”
龙鳞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似乎在强迫自己冷静：“没有比胎果更特效的药，吃了也要休养，更何况他不一定能吃下去，这一劫能不能过，还要看他自己。”
文晓泉突然就觉得很累，连叹气都累。
他慢慢走到小白身侧，抱了一下她的大脑袋，驱使血符贴到了她的身上。一阵白光过后，小白变回了他最熟悉的小萝莉模样，乖巧地躺在他的怀里。
“抑魔之血！”
周遭的惊叹声此起彼伏。
文晓泉冲众人伸出手臂：“要不要？给你们留一点。”
“不许胡闹！”祖师爷突然出现，呵斥道。
“我没闹，”文晓泉坚定地看着祖师爷，“我知道这么点血帮不上什么忙，可蚊子再小也是肉，有祖师爷您看着，我还能出什么岔子不成？”
然而祖师爷却没看文晓泉，惊讶的目光落在了文晓泉的怀里：“太阴？”
文晓泉低头一看，小白正艰难地看着自己。
“……晓泉？”
像是想好好地确认一番，小白吸了吸鼻子，又抬起肉呼呼的小手抚上文晓泉的脸。
“哎呀……真的是晓泉的味道……”
文晓泉鼻子一酸，将小白又抱紧了些：“……小白乖，咱回家养伤。”
“……好，”小白虚弱地应答着，“……你怎么来了？”
“担心你呗，还能怎么着，”文晓泉吸了吸鼻涕水儿，“你怎么事儿这么多啊，刚醒过来就屁话一堆，好不容易想对你温柔点儿，你还偏让我破功。是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光着屁股呢？这儿有好多人呢，全被人家看光了你还有心情问问问。”
小白的尾巴动了动：“……那就让他们看，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暴露狂。”
小白看起来十分疲惫，上下眼皮一直在打架：“……说到肉，你怎么没给我带兔子肉来？吃了我就能好了……”
“……你脑子被门夹了吧？天气这么热，带过来都馊了。”
小白微微撅起嘴，一脸不高兴。
文晓泉红着眼眶哄小白：“吃货……别说话了，我现在就带你回去吃新鲜的。”
“恩……”或许是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又或许是信赖的人就在身边，小白轻轻地应了一声便合上眼，很快睡了过去。
文晓泉腾出一只手揉了揉眼睛，这才转向祖师爷：“还让不让我献血了？不让我就拖家带口回去了啊。”
祖师爷没有答话，突然朝右侧甩出了佩剑，与一柄黑铁剑撞了个正着，在半空中擦碰出耀眼的火花。
“师兄对不住，我没拦住这小王八蛋，”一个老头儿从天而降，先对祖师爷解释了一番，随即又看向文晓泉，“你小子怎么也在这儿？”等他看到文晓泉身后的天后时，更是惊得话也说不好了，“你……她……怎么……”
文晓泉看也没看逍遥子，注意力全在半空中的黑衣人身上：“说来话长，前辈还是先专心应战吧。”
“这次我可真是失策了，”黑衣人急速降至地面，和文晓泉他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没想到只是找个人，竟然也会赔上勾阵。”
逍遥子不知道文晓泉那边发生的事，听到这话是一头雾水。
“你的确倒霉。”祖师爷接过话茬。
“是，”黑衣人闻言爽朗大笑，待他笑够了，才又开口道：“不过……既然已经占不到便宜，至少得让我不那么亏。”
祖师爷冷笑一声：“你想怎么样？”
黑衣人准确地找到了人群中的天后，勾起嘴角笑道：“接了她我马上走。”
“你认为谁会同意你的异想天开？”
“要不……把抑魔之血的母体给我也行，”黑衣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文晓泉和龙鳞，“好久没碰到过同伴了，该由我来好好栽培。”
“你没资格觊觎我的徒孙。”
说罢，祖师爷朝黑衣人发动了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