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位于顶楼的房间，文晓泉进去时发现已经有几十号人在等着开场了，兴许是大家都有些无聊，见到他这么年轻的人走进来，都多看了几眼，有几个还凑上来跟他说话。能回答的他都尽量回答，不想回答的就只是笑笑，或者用模棱两可的答案糊弄过去。
得知他是龙啸天介绍的，还是根清派的弟子，那些个老道士立刻围住了小白，纷纷猜测这只小狐狸是不是传说中的太阴——根清派以祖传的四只灵兽而闻名现世修道界。
见识过妖兽易主的简单，文晓泉当然不可能老实回答，要是真有贪破天际的道士抢他小白，他要怎么抢回来？用血？那不就连抑魔之血也曝光了吗？
“怎么可能是太阴呢？这太阴既然说是祖传灵兽，自然是度过了数千年的年岁，而我家小白不过就是只小狐狸，才刚学会幻化人形，连耳朵尾巴都收不起来，大家就别取笑我了。”
小白闻言也配合着演戏，嘶嘶地叫唤着，尾巴炸成一个毛团，嘴里不时喷出火星，似乎是想威胁众人，结果却被自己的火焰呛到，咳嗽连连，嘴里还不断冒出黑烟。
众人见状，纷纷散了去。
“还好你没长尾巴。”文晓泉轻声说道，腾蛇有些小得意，小白偷偷给他们一人一脚。
等了一会儿，夜场便开始了。
拥有宝物的道士们轮番上台介绍自己手里的东西，文晓泉就当课来听，对那些个宝物一点兴趣也没有。
这时，一个看起来神色憔悴的老头儿上台了。
“在下陈某，近日刚从那万兵源小世界归来，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件宝物，希望各位看着合眼缘，”说着，陈姓道士将左手举高，拇指和食指中间捏着一颗青绿的种子，“大家都知道，灵根草无用，可灵根草的种子却是宝贝，若将这种子吸入丹田，以灵气真元浇灌，则可伐毛洗髓，成就更高的作为。”
一听是灵根草的种子，房间里顿时炸开了锅。
“这东西这么好？”
“对灵根杂的人来说是好，对你来说没什么用。”小白答道。
文晓泉点头，想这大概是洗灵根的东西，他已经是单灵根，再洗就没了。
“龙鳞想要这东西很久了。”
文晓泉猛地看向腾蛇：“你说龙鳞想要？”
腾蛇点头：“他是双灵根。”
“双灵根不也很厉害了吗？干嘛非洗成单的？”
“因为你是单的啊。”
“……”
这么想就好理解了——文晓泉考试一百分，龙鳞只考了96，龙啸天天天在龙鳞面前念叨“你看别人家那个晓泉，每次考试都一百分”，你还问龙鳞：考96够厉害的了，干嘛非考一百呀？
纯粹找抽。
陈姓道士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我人老了，用这宝贝也是浪费，只想换几只妖兽或野鬼傍身，安度晚年。在场的各位大概比我更清楚这种子在现世的价值，如果想要，就拿出自认为与种子等值的妖兽，在拍卖会的最后一天再到这里来找我便是。”
底下有人问了：“用钱不行吗？”
陈姓道士笑了笑，道：“陈某不为财。”说完这句，他便径自下了台。
底下的人议论纷纷，一时间再没有人上台去。
“这老东西，去过修真界就端起架子来了，怎么一点没得变通……”
“我听说是他在修真界遇上了强敌，元气大伤才逃回来的，你们没看十多年前他最喜爱的那只金鹰今天没在？多半是身旁一只傍身的妖兽都没了，才不得已将灵根草的种子出手。”
“怎么办？我可不是御魔这条路子的……上哪儿弄妖兽去呀？”
“能怎么办？现抓呗……会场外边不就有一堆孤魂野鬼么……”
夜场大约在三小时后结束，大多数人拿出来的都是法器和灵丹妙药，最引人注目的果然还是陈姓道士那颗灵根草的种子。结束后大家都没散去，围着那陈姓道士七嘴八舌说了起来，似乎是希望对方条件放宽一点，接受法器和钱的交换。
文晓泉没听到最后，与那个胖子叔叔道别后，领着腾蛇和小白先走一步。这时的一二楼可谓是人去楼空，只剩下一堆垃圾，也不知道这宅子的主人看到了会不会被气疯。
“带我到拍卖会场里去……”
刚走到宅子的大门，文晓泉就听到这句怨气十足的话，定睛一看，发现是个小鬼，比下午看到那些鬼魂的身影要浓，不注意看就像个十四五的少年一般，没多少鬼魂的特征……他才刚这么想完，那小鬼便漂浮起来，一头撞在了一面透明的墙上——这大概是宅子外的阵法起作用了。
“求求你们……带我到拍卖会场里去……”
小鬼不太透明，也不显露死相，再加上最近总有人突然跳出来吓他，文晓泉的神经也粗了些：“你进去干嘛？”
“我要找人……我今天看到莫言进去了……我要找他……带我进去……”
文晓泉低头问：“莫言是哪个？听说过吗？”
小白和腾蛇摇了摇头。
小鬼将脸挤在透明的墙上：“你们带我进去我自己找，我今天都蹲在这儿一天了，莫言肯定没出来。”
文晓泉有些想笑：“你看到了怎么不直接跟他说话，还蹲一天，闲得蛋疼？”
一听这话，小鬼的眼泪哗啦啦地掉：“谁知道下午来了个鬼差……莫言就在那鬼差前面走着……我敢上前晃悠么……”
下午文晓泉光看十一和布袋去了，也没注意到前面走的是什么人。
“不好意思啊，我帮不了你，你问问别人吧。”
小鬼抹了一把眼泪，扑通一声给文晓泉跪下了：“您行行好……我不害人……就是想找到莫言……”
文晓泉本来想说电影里的鬼都这么说的，结果杀得比谁都狠，不过那小鬼哭得惨，看起来情真意切，不太像骗人的。
“……怎么办？”文晓泉小声问道。
小白招招手示意文晓泉蹲下：“别管，我们再等等。这小鬼修为比你要高不少，他要是有歹心，让他逮着你就完了！”
不消多时，楼上便走下来一批道士，他们结伴而行，自然是不怕门前那只小鬼，有无视的，也有驱赶的。一些道士们见了他，反倒纷纷取出黄符和法器，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下午看着还挺多的，怎么现在就剩一只了？”
“一二楼的人都走了，以为没人了不就散了？”
“也罢，这只小鬼修为不错，正好适合换灵根草的种子。”
“这话我可听不下去，你是御魔一派的，兜里多得是妖兽鬼魂，我可一只都没有，你要跟我抢，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哼，先到先得，想打架就来，我怕你不成？”
几个道士争吵不休，在打小鬼前，估计他们几个要先打一场。
世界霎时被一片灰色笼罩。
知道这是小白用了空门扭曲，暂停了时间，文晓泉也不紧张，就是有点儿意外。
“你想帮这小鬼？”
“她是在帮那几个人，”腾蛇替小白发声，“他们修为不够，是压不住那小鬼的。而且刚才他们说了要拿小鬼去换种子，小鬼肯定也听到了，你猜那小鬼会怎么做？”
文晓泉恍然大悟：“故意输给他们，让他们把他收了好混进会场找人？”
腾蛇点头接道：“且不说那小鬼有没有伤人之心，如果混进去之后小鬼的主人阻挠他不许他找人……就不是那几个道士能掌控的了。”
其实文晓泉心理也有些不好受——他曾经被十一洗脑，觉得动物都算人，刚才那陈姓道士提出种子要用妖魔和鬼魂交换时，他脑海中飘过了“贩卖人口”、“奴隶”、“东西”、“不把人当人”等等词汇，对这种交易没什么好感。
现在再一看面前几个道士的做法……就更没好感可言了。
文晓泉忍不住看向被定住的小鬼，豆大的泪珠子仿佛珠宝一样镶嵌在有些发白的脸上，泛着银光，与泪痕交相辉映，煞是惹人心疼。
“先带回去详细问清楚吧，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由你收了他，带他进去找人，如果有问题，让龙啸天联系鬼差，接引至地府。”
文晓泉没回话，只是默默地将黄符贴到了小鬼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