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在男人扎堆儿的地方总难免会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尴尬,单就带颜然的笑话,也能被弄个大红脸。常期阳气过盛的地方,总会有人找些这样的话题来聊,哪怕只是过过嘴瘾也好。
项目部里加起来有六七个成员,加上李燕也仅有唯三个女性。其中一位四十多岁主负档案,是项目经理的那口子。另一位是二十六七,管理档案的副手,新结婚不满一年的小媳妇。
作为唯一的一个未婚女青年,可想而知被围观调笑的次数那是多不胜数。好在事先就打好了溜虚,从项目经理夫人处入手,送了两盒蛤蟆油,夫妻俩对她那是多方关照。那些个玩笑话只是点到而止,不会开的太过火。
再加上上辈子有跟这些群体打交道的经验,脸皮也磨练的厚实了,不会被轻易说的面红耳赤,相当淡定的应付过去。对付他们这些人,你越是表现的害臊,越是会被取笑,倒不如啥表情也不给,让他们自己玩儿去,一来而去觉得没趣也就消停了。
这些个应对办法,加上时不时的大方出手,天热时掏钱买个冰棍儿雪糕水果啥的请这个那个吃吃,不长时间就攒下了不错的人缘,这让她很好的在工地扎下了根,日常实习也变得相当顺利。
郭吉安这个老板算是不错了,对待工人不像别家那么狠,除了特别赶工期的时候除外,工作时间一般不会超过十个小时。那时候很多建筑商都会拖欠农民工工资,法律还没有后来那么严格,也没有人会重视到这块儿。老头儿特性归特性,在这方面做的很不错。他倒是也押工资,可到了年底会把工资一次性全部结清,有那工人提前回家的他就让财务按照名单地址全部汇过去,一分钱也不欠。
正是因为这样,有些工人从公司成立开始就跟着他干,这一跟就是二三十年,有些人年纪跟他差不多大,六十多岁了也不肯走,老头儿对他们都有感情,不忍心开除,就让他们在工地干些零散的小活,依旧那么养着。
而这么做间接就造成了一种结果,管理上的困难。赏罚没办法分明,工人都不愤斥,干多干少都开一样的工资,这心理难免会觉得不平衡。再加上吉安公司规模小,承揽的工程断断续续,有时候一年都没有一个项目活可干,而各项费用还都得维持支出,经营情况是每况愈下,面临着倒闭的结局。
上辈子李燕就是在那时候离开的吉安,对于一个没有任何发展前途的公司来说,能坚持到最后的人没有几个。稍稍有点儿野心的人都会选择离开。
当然,这都是后话,此时的吉安还是相当不错的,目前手上正干着的是七万平米的住宅楼,这些话放到大公司里可能都有些瞧不上眼,可是放到这里却是两年之内都不用愁没活可干了。
工地位于市边儿,为了上下班方便,李燕在公司附近租了个一室的房子,房租也便宜,一个季度两百五就个傻子数。这在她觉得没什么,可是公司的其他人却还是觉得不划算,想想也是,她现在一个月拿的实习工资还没有在快餐店打工时挣得多,二百三十块还算了交通补助在内。再扣除掉每天的伙食费,女孩子爱浪,平时再买些化妆品衣服什么的根本就不够开销,一个月下来不拉饥荒就算不错了。
其实公司提供宿舍,条件也算不错,就在办公楼里。从那些空着的房间里头随便收拾出来一间就可以住人。不过,李燕之所以没有选择住在公司里,完全是因为初中时被了惊吓,实在不敢再冒那个险了。
公司的地方倒是很大,就是人少太空了,白天这几个人晃悠着还不觉得怎么地,可到了晚上其他人全都回家了,整个三层楼里空空如也,就她一个女生住在里面,光是晚上吹个冷风盆掉地上都能把她吓个半死,再寻思寻思旁边不远的另一座小二层楼里,不时会有工人回来住。都在一个院儿里头,窗户上又都没有防盗网,有的连锁头都是坏的,这要是有人生了歹心偷偷潜进屋,那她不就得交代了?
基于这些个考虑,李燕最终决定还是在外面住,反正她也不差这几个钱。对于她们的好心见意,也都表示感谢,委婉的说了自己的担忧,都是女人也都挺能理解。
由于工地离的有些远,她上下班挤公交车又闲烦,就去旧货市场弄了辆自行车骑着,到了工地上随便找个地方放着,旧车没那么乍眼,被偷的机率性很小。
时间匆匆过的很快,转眼两个多月过去了。天气变冷,工地上很多工人都碌续开始放假,只有少部分室内施工的工种还留着没有走。
李燕这个实习生也跟着转移了阵地,从工地上回到了公司里来。跟着众人开始忙活一个个标书。
投标,对于李燕来说并不陌生,这是一个搞预算,哦不对,确切的来说是这个行业都必需知晓的一个名词。不管是大公司还是小公司,可能说是离了这个词都玩儿不转。
投不中标,没有项目可承揽,那就没有活可干,等同于丢了工作同有饭吃一样。
尽管现在吉安着手的这个工程可以干到明年,可是不能等到靠了根儿再去找下个工程,得提前就开始着手准备,有那合适的就得抓紧着揽过来。到时候人手不够不成问题,只要是有活剥层皮儿(利润)再转包给那些个二包们就行了。
话说这投标名义上是本着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实际上也都是在暗箱操作。哪家公司跟开发商关系铁,那就能得着活,这个没什么可说的。
所以,这个时候老头儿就忙活着请客吃饭加送礼,为了就是跟这个负责人,那个主管头儿套交情拉近乎,进而从他们嘴里得知标底价,好去竞标。
当然,像他这么做的也绝对不止他一个,哪家也都这样。
本着大面积撒网,捞着一条是一条的原则,这客请了一顿又一顿,标书做了一份又一份,反正天气冷的时候各摊儿业务都少,大家都不是太忙,就全都扑到这上头来了。
弄标书是个细致又麻烦的活,最开始是准备各部分资料,等到齐全了就开始复印装订,听起来挺简单,可真要干起来,不说别的光是厚厚一摞子的复印材料都能把人印晕乎喽。
在这其中,负责预算的人则是一道主菜。以前公司这块只出工民建,水电全都找外援,花钱请别人去做。现如今来了个李燕,好赖不济还顶着电预算员的名头,要还是再花那从发钱就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郭吉安也是个有胆量有魄力的老头儿,明知道李燕还是实习的身份,开口就问她行不行,能不能做下来?要是按照正常情况下,兹事体大,一般人都会选择保守点的做法说水平还不行,得再学习学习。省得预算这里出了问题,再埋怨自己。
这个问题李燕倒是也想过,保守点打法也不是不行,可问题是她本来就是过来混资历的,早上手才会早离开,这点她根别人不同。至于能不能行的问题,那根本就不用考虑,干这行那么多年,经验丰富的很,这样的小项目当玩儿似的。
“行,没问题。”李燕也不谦虚,连我试试这样的话都没说,直接应承下来。
财务出纳叶欢跟她年龄相仿,关系相处的最好,背地里偷偷提醒她:“这可不是开玩笑,要是投不上就得担责任,你真的能行吗?别光顾着转正就冒险,万一预算里出点儿问题,咱们经理真的会生气的?”
生气的结果就是开除走人,她虽没说下去,可是李燕知道她是这么想的,“谢谢,放心吧,我没有问题。”对于自己还是有这样的自信心。
见她既然坚持,叶欢也就不再劝了。
背地里几个人凑在一起直嘀咕:“这李燕这才实习几天啊,真的要她出预算啊?”
会计冯容道:“唉,邓芸芸,我记得你那时候可是实习了一年多才上手,对吧?”
邓芸芸最烦别人拿她跟李燕比,拉着张脸阴阳怪气儿的道:“人家不是高材生吗,能跟我一样吗?”
办公室主任邵红宇道:“李燕的材料我都看过了,确实是个高材生,每年人家都拿一等奖学金,各方面成绩都挺优秀。”
“理论知道学的扎实,那一点就透,所以上手就特别快。”叶欢当然向着李燕说话了。
冯容道:“唉,你们说,她既然成绩这么好就是上大公司也能应聘上,我听说勒氏当时也在招人,她怎么没过去,倒来咱们公司了?”
邓芸芸道:“那谁知道,说不准是没应聘上呗?”
叶欢道:“什么呀,人李燕根本就没去,她说大公司节奏太快,她不想那么累。”
“切,那是进不去说好听的吧?谁不想往大公司进啊,那待遇多好啊,我有个朋友在勒氏上班,我听说年底的分红就拿了不止一年工资的数,她就是个普通员工,那些小头头小领导分的就更多了,你们想想这种好地方还能有人不乐意去啊?”
“哇塞,有这么多啊?”
“也不是所有大公司都一样,像勒氏老板那么慷慨的毕竟还是少数。哎,我听说勒氏大老板是个年青的美男,据说的长得比电影明星还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这个我也听说了,他……”
几个人说来说去就把原来的话题转移了,要是她们知道李燕和这位勒氏大老板的什么关系时,不知道该怎么个震惊法,估计下巴都能掉地上去。
第一次参于投标预算,李燕表现的中规中矩,不出风头也不出差错,尽管依旧没有投中,却还是受到了郭吉安的表扬。因为从她这里省下了一部分费用,对他来说虽然是九牛一毛,可是这是个良好的开端,以后再有投标就直接用她了。那蚊子腿儿也是肉啊,少归少架不住投的次数频繁,积少成多一年下来也是不少钱。
有了这第一次的顺利,接下来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李燕算是彻底脱离了实习的身份,转为正式在编人员,工资也随着翻了两倍。各项待遇也朝着其他人看齐。
尽管这不间断的折腾,可到底没能中上一次标。郭老头儿有些屁了,坐下来仔细算算光是这阵子投入的打点人情走关系的钱就是笔不小的数目,没投之前都信誓旦旦的保证消息绝对准确,那胸脯拍得那叫个响,可到了掀开标底时,总会差上那么一筹。
所谓的关系铁关系硬,到头来都成了虚纸一文,半毛钱不值。
看他上火,公司里这些人也跟着不得劲儿,不为别的就为这加班加点儿点灯熬油的出了半天力,到头来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白忙活,任谁心情都不会太愉快。
办公室主任邵红宇是公司的老人儿了,倒不是说她年纪有多大,主要是工龄比较长。她今年二十九岁,在公司里已经干了八个年头了,算是六七个人里头时间最长的一个。
在郭吉安面前,也就她还能说上些话。基于现状,她不得不出面劝上两句:“经理啊,咱们这么投实在是浪费资源,你得瞅准成了,就是行再投。不说这阵子投了多少次标,光这A4纸就用掉了足有二十箱,更别说你打的人情了,真得考虑考虑了?”
这些话要是换了别的下属和老板,那是怎么也不可能说出口的,除非这人不想再干了。可是邵宏宇跟郭吉安有点儿亲戚关系,把他完全当成自已长辈而不仅仅是老板来看,所以没有那么多顾虑。加上郭老头儿也不是那听不得人说真话的人,这么劝他倒是也能听进去些。
“那要不就先停停?”
“对啊,停停吧,我们都连着三个礼拜没休息了,你让我们几个也喘口气儿啊,真把我们累倒了,看谁给你干活?”
“哦,那行吧,就暂时先停停。这个礼拜给你们多放一天假,好好休息下。”
“经理你真是太好了!”
“好什么呀,这个周末正好赶上元旦,可不就多一天休吗?”
“嗨,我还以为经理心疼我们几个呢,原来不是这样啊?”
“经理啊,你地狡猾狡猾地啊。”众人一阵的乐。
这以一来,大家都以为终于可以不再受标书的折磨,可以好好休息一阵子了。再过二十来天就过年了,按照往常年前一周就会放假,那样算起来也就剩下两个礼拜的时间,应该再不会有事了。
这种想法也就仅仅维持到了元旦后,周一刚开始上班,全员就接到命令,又有标书要投。
“经理这是又犯病了,这才好几天啊?”冯容年纪大些五十多岁,跟郭吉安算是平辈儿,时常会跟他开个玩笑,背地里也不太顾忌,经常逮着什么就说什么。
叶欢道:“是啊,我还以为年前都没什么事儿了呢?”
“谁不是这么以为的,当时说的是挺好,转眼儿就变挂了。”想到自己又得加班加点儿的做大量运算,邓芸芸就闹心的慌。年前都打算悠哉点儿过呢,这样是悠不成了。
邵红宇替老头儿辩解道:“经理这次真不是故意的,他也没想到能跟勒氏大老板儿搭上线儿。”
“怎么回事邵儿啊,知道内幕啊,快说说啊?”冯容催促道。另外几人也跟着附和,让她赶紧说明情况。
要知道,像吉安这种小建筑公司,跟勒氏几乎搭不上边儿,勒氏是集开发建筑为一体的集团大公司,一般情况下有工程大部分都是自已内部消化掉,少数实在干不完的才会招标给别的建筑商,就那也是找相熟并资质等级为一级的承包商。
这种情况下,郭吉安能跟勒氏大老板搭上关系,可想而知是相当相当的不容易。
要知道,对方可是勒氏真正的一把手,不是所谓的分管头头,也不是项目负责人,而是整个集团的老总,把活给谁干那还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其实咱们经理能跟人家认识,纯粹是运气好。”邵红宇就把郭吉安跟她说的那些又全都转给面前这几个人听。
事情大致经过是这样的,元旦那天郭老头儿在大安阁吃饭,出去上卫生间的时候正好赶上隔壁包间的人也往外走,两人就打了个照面儿,他当时就把对方给认出来了。
建筑行业法人代表集体会议那次,郭吉安见过勒氏的老板,那是个长相俊美、能力卓越的青年才俊,只见一次就印象深刻。
对方并不认识他,在听说是同行业的老总时,相当客气的寒暄了两句。
两人说话的时候,包间的门半敞着,郭吉安就随便往里头扫了一眼,里面坐着一男一女,都很年青。那男的长得副痞子相,是勒氏的邹副总,那女的背对着门口,只扫到了个侧脸,却觉得有些眼熟,也就朝她多看了两眼。
心里头正琢磨着像谁的时候,勒氏的老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又问了遍公司的名字。然后,嘴里念叨着‘吉安’两个字,跟着就掏出了张名片递给了郭吉安,并说了最近有招标的意向。
这对于郭吉安来说,简直跟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差不多,把他都乐蒙了。这才会一上班儿就开始马上着手准备弄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