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孙励还在犹豫,蹲在地上的郭五槐却从地上站起来,把钱直接夺了过去:“那就谢谢你了女同学,等我赚到了钱就连本带利息的还给你,差不了事儿。”
李燕笑笑,什么都没说。
孙励想要阻止,可见他已经把钱揣进了裤兜,话到了嘴边儿又咽了回去。扭头跟她道:“李燕,这钱算老师借你的等有了立马就还给你。”
“不急。”李燕摇了摇头,道:“那老师,你们慢慢聊吧,我先走了哈?”又看了眼郭五槐,点头示意了下,抹身就往外面走。
孙励跟在后面送她出门,郭五槐站在原地没动弹,寻思了寻思突然在她身后说了句:“你叫李燕是吧,你五哥我记住了。”
李燕回头冲他笑了笑:“五哥好好干赚大钱,将来我毕业了好跟你混哈?”
郭五槐一怔后随即哈哈大笑:“好好,没问题。”
孙励暗下里翻了个白眼儿,等着吧,还赚大钱不赔钱就烧高香了,兜里那两千还跟人家借的呢,提什么以后提携不提携,倒是脸大心宽?
两人只当李燕是开个玩笑话,谁也没太在意。可是她本人却知道这话不仅仅是宽慰说着玩儿的,实际上是另有目地。
当她听见郭五要槐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就为之一动。不为别的,实在是这个名字太响了。上辈子D市的房地产业龙头老大就叫郭五槐,他的那期人物访谈她还看过,还记得挺清楚。此人出身农民家庭,小学文化,年青时因为打架伤人蹲了八年大牢,出来后一度找不着工作就干起了捣腾海鲜河鱼的买卖。那个时候谁的拳头硬谁就有说话权,因为能打架不怕死,当地的鱼霸们都惧他几分,慢慢的就闯出了名号,挣了些钱。有了基础就开始朝着房地产行业发展,起初只是组成个十几人的队伍当个小包工头,从开发商那里揽些小活干,一点一点做大,直到组成了基建队,再后来干脆自己当起了开发商盖楼卖楼。
一直从事这个行业的李燕还是知道些内幕,表面上的文章是这样说,暗下里却是另外一回事。当时D市的房地产行业还是挺混乱的,各项规范条文都还不建全,空纸白话大片空地也能卖楼花儿,五证不全不允许出售那是后话,那时候根本就没有这种说法,几个人凑些钱起个名头弄块地就能盖房子建楼往外卖,有不少最后楼都没盖完就卷款跑路了,只把花钱的老百姓给坑了,政府就得出面收拾这些烂摊子。一幢楼多少年都只有使用权办不了产权证,这种事不是个例,时有发生。
处于这种混乱中的那些承包商们更是随时面临着资金链断掉的危险,对于下面的二包三包四包们就更加没有保障,往往活干完了还不给结算工资,最终的受害者就是那些工人们,累死累活干了一年,到头来半毛钱都拿不到,手里的白条倒是打了一堆。
要想从弱势群体翻身占居主动地位,可想而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面对这种情况,有些人就被逼无奈只得以暴力手段讨要工钱。
传言说郭五槐当初就是组织了些人手,靠着拳头棍棒片刀到开发商那里强行要活儿,面对一帮亡命之徒,有几个不怕死敢不点头,又有谁胆儿肥了拖欠工钱?
就是这种黑性质的行为干了两年,愣是把个只有一群污合之众的小团伙摇身一变弄成了个挂了建设名头的正规公司。郭五愧就靠着拳头外加后来的日益壮大的实力,一步步的成为了D市房产行业的名流。
那个时候他已经完全漂白,成为了市十大杰出企业家之一。跟市政主要领导过从甚密,由他亲自出面的事,几乎没有人不给他面子。整个D市唯一可以与其一争长短的就是后来居上的勒小东,顶着杰出青年名头的他同样是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名下产业涉类众多,房地产这块儿也是日趋精进,俨然是两分天下的局面。
虽说这世上重名的人挺多,可是这么有特点的名字重合的机率还是挺低,加上同城市,同样经历,不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李燕的目地很简单,借此让郭五槐欠下她个人情,日后说不准还得用到他。有了这份人情在,凡事都好办多了。
这份心思别人当然不可能会想得到,郭五槐拿着两千块钱去闯属于他的天下。孙励也因此对李燕另眼相看,日常的关照自然不必多说了。
有了班主任老师罩着,李燕的小日子过的自然舒坦无比。课上得好饭吃得饱觉睡得香,跟同学舍友相处的又愉快,惬意潇洒也不过如此!
可能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以至于对时间概念模糊大意,直到她意识到不对劲儿时,已经是一月初了。距离上次跟季云见面已经超过]两个星期了。
自从两人正式交往以来,每周至少会见一次面,喝茶吃饭看电影逛街,甚至有时候去健身俱乐部练习格斗。总之是约会的时间被排得满满当当,每次回到宿舍李燕在心得笔记上都会写上一大堆,零七杂八的各种感言,包括厌恶症的改善,到目前为止牵手碰脸这样的小动作都可以正常进行了,不再会引起不适感。无疑这是朝好的方向迈进,若是以这样的进度而言,加以时日完全根除并不是件难事。
李燕往营部办公室里打了三次电话,两次没有人接,一次是个姓赵的小战士接的说营长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季云的BB机她也考了两次,留言问他在忙什么,为什么都没有消息?见到留言让他回个电话。信息发出去后,也都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季云的为人向来沉稳,若是有事去外地肯定会提前知会一声。难道说是有什么行动,是军事秘密不能跟她说吗?那姓赵的小战士干嘛还说他出去了,而不是没在?
这一肚子疑问没法解答,实在没招了李燕往家里打了个电话,不着痕迹的跟她奶打听了下季云奶奶的情形,吴芝兰根本就没起疑心,告诉说她们几个老太太还向往常一样早起来锻炼,只不过天冷了溜达的时间短了些。
听这口气应该是一切正常,季云也同样没有跟老爷子老太太联系。不然的话,肯定会有动静。
李燕觉得有些不安,想着要是不行就过两天休息去部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就在她打定主意的第二天早上,负责看门儿的老大爷扯着他那洪亮底气十足却口音极重的大嗓门儿站在宿舍底下喊:“一四班的李燕,电话——”
六点钟李燕刚跑完了五千米回来,将将坐下来歇口气儿,脸还没来得及洗就听见外面喊,忙应答道:“哎,来了来了——”小跑着出了宿舍。
“大爷,来电话的是男的女的?”
“是个男滴,还哑着嗓子声音不太好听。”老大爷背着手慢悠悠的往下走,看着李燕先头跑出去挺远,对这种着急火燎的接电话方式习以为常了。
从宿舍到电话室差不多有七八十米远,如果动作慢些得好几分钟才能接起电话,为了节省时间,通常都会用跑着去。
跑着这一道上李燕就在寻思着到底是谁找她?哑嗓声音难听的她还真是想不起来有这么号人,直到她拿起扣着的话筒‘喂’了声,那头响起了句:“燕子,是你吗?”
正像老大爷说的那样,这道声音的确够哑够难听,就像是挫子挫在了砂纸上发出的粗嘎响,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有哑掉的危险。可尽管这样,还是能从中找到熟悉感,不答反问的试探道:“……季云?”
“嗯,是我燕子。”当他看见那两通留言,再加上有人报告说她来过电话了,知道是她在担心,也顾不上早晨不早晨的就打了电话。
李燕听到肯定的答案,这才完全释放出内心的惊讶:“怎么回事,你的声音怎么哑成这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那头多半儿是出事了。可究竟是什么事,她却是猜不到。
季云也知道瞒不过她,光是自己声音就没法解释,倒也干脆的承认道:“燕子,我这里是出了点儿小问题,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应付得了,等过段时间我处理好了再过去看你。最近几天有寒流,注意保暖加些衣服,听见了吗?”
“你不用挂着我,好好照顾自己就行了。”李燕很想追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说是小问题,那只是安慰她的话,哪能当真。要真是问题不大,他又怎么会嗓子哑成这个熊样儿?可她也知道,既然他不想说,就算再怎么问也还是得不到答案,倒是让他为难。与其是那样,还赶不上不去问。
挂上了电话,李燕的心情沉重了不少,替季云感到担心,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这么的严重?与此同时,她也意识到一个问题,两人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除了住在同小区的爷爷奶奶外,对他家里的成员情况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她没有主动问,他似乎也忘记说了?
显然,对于正在交往中的两人来说,这种生疏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都不是个好现象。李燕觉得主要原因在她,对季云这个男朋友的关心有些少。
部队上的事她无从插手,只能跟着干着急也没有办法,但愿他能够处理好,早点儿结束这种状态。
转眼又过了一个星期,腊月里将进入三九,天气冷的能冻掉人下巴。本来马上就要考试放假了,可为了季云的事李燕特意周末又回了趟家。
打完那次电话后就再也没有季云的动静,她是越来越坐不住,回家这趟其实也是想找个心理安慰。
虽说对于部队上的事不是太了解,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季云如此年青就有了现在的头衔儿,要说背后没个靠山肯定是不现实。而想要打听这些家里的老爷子老太太无疑是最好的对象。
周六的上午,李燕特意去市场买回来条三斤多重的金钱鲤和一条肥瘦相间的当地猪肉,听吴芝兰说老太太荣馨最爱吃红烧鲤鱼,老爷子季风亭喜欢吃扣肉。
守着崔玉凤这么个厨师级的老妈,李燕的手艺还是不错,烧些家常菜自然不在话下。午餐做了一桌子的菜,两个老人那真是满意的不得了,笑容几乎就没见从脸上退下去过。
饭后吃水果时间,李燕旁敲侧击、拐弯儿抹角的问出了些事情。季云的母亲出身军人家庭,姥爷、两个舅舅都是军人,现在是某军首长,后者也都是身居要职,可以说他们就是那个后台靠山。
怕引起他的怀疑,李燕没敢再细问,毕意两人年纪大了,不小心再吓出个好歹来,那她可就罪过大了。这些讯息量虽少,可是份量却十足。这么过硬的靠山,就算是真的事态严重,那也能够帮着化解。以他向来沉稳谨慎的性格,于其说是为了私事犯错,她更觉得公事的可能性更大些,因为保密的原因他才不方便透露。
不管怎么样,知道了会有人帮他,这悬着的心算是稍稍放下了些。
没过两天就是期末考试,没有升学任务的压力,这些曾经的学习尖子们都松懈下来,有的混了一学期,最后没办法只能临时抱佛脚,考前熬个通宵把重点背一背,争取答上六十分就算OK了。
要不怎么说有那么句话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守着什么人学什么人,爱混的学生身边就都是些狐朋狗党,爱学习的学生周围就都是些奖学金得主。
17舍的十四个女生,大部分都爱学习,少数那几个爱玩儿的在良好氛围的带动下,也都知道努力用功。
考前半个月的时间,每天晚上熄灯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宿舍里都会很安静,大家都各自捧着本书在床上或坐或卧的开始复习。有付出就会有回报,成绩出来后就见着了效果。十四个人全部过关,没有一个人被当掉。平均成绩考到九十分的有三个,八十分以上的有六个,剩下的都在七十分左右。
对于一个整体来说,这绝对是件超不容易的事。分数出来的当天,由舍长李淑云提议大家出去戳一顿,以示庆贺。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伙的一致赞成,当天晚上就在学校附近的小饭店包了张桌,叫了一桌子家常菜。
可能也是高兴,再加上考完放松,每个人都多多少少的喝了点啤酒,像是性格比较豪爽的老二冯楠、老七李淑云、老十妞妞到最后干脆嫌小杯不过瘾,都开始对着瓶吹。
一场饭吃下来,十四个人共计喝掉了三箱啤酒,可想而知全都喝大发了。往回走的时候都是三一帮两一伙儿,勾肩搭背大舌滴溜的左右摇晃,就连最温柔老大杜娟、最腼腆的老十二林晶也都喝了两瓶下肚,每个小脸红得像猴儿屁股,平常没有多少话,这会儿全都成了话唠,也不管身边是哪一个,叨叨起来没个完。
她们都喝成这副熊色样儿,李燕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只知道一个劲儿的傻笑,晃里晃荡的跟姜宏波俩个人挽着手随着大部队朝前走。
喝醉的女人都是些疯婆子,这时候也不顾及往日里的淑女形象,不是扯着脖子唱酒干倘卖无,就是站在路边儿仰着脑袋大喊,弄得路过的行人直嘀咕说这帮神经病。
青葱岁月里尽是学习的枯燥乏味,难得有这样放纵心情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的尽情发泄呐喊,人生的记忆里总要有那么几回不讲理智的失控。
李燕嘴角带笑,醉眼惺忪的看着晃悠在身边的这些女孩子们,心灵深处泛起一*温婉独特的沉醉,品尝着属于青春年少的滋味,感悟这样的时光多么美好。酒精催发的热情,即便是这夜晚的寒风也无法吹散。
从饭馆到宿舍,弯曲向上的坡路加起来也不过两三百米远,十几个人走走停停愣是用了二十多分钟,从头到尾酒醉的队伍拉得战线挺长,先头的两人已经到宿舍门口,落在最后面的那个才将过了教学楼。
李燕和姜宏波属于中间分子,将到了宿舍楼底下,刚想抬脚往上迈台阶。就在这时候,17舍正对着的走廊窗户从里面被推开,老十妞妞探出了脑袋,朝着这边儿喊了一嗓子:“十三妹,有个大兵叔叔找你——”
“啊——?”喝多了脑筋有些迟钝,愣是停了好几秒钟,身体保持着迈步的姿势往左歪斜,直撞上侧墙扶手上才将将稳住:“哦,等一下,我来了——”嘴上说着两腿却不太好使,踩着楼梯就跟脚踩着棉花一样,虚飘儿的往上走。
跟在她身后的姜宏波比她晃悠的还厉害,眼前发花一个脚没踩稳趔趄着就朝前扑。两人距离不过两尺远,这一下直接就连累到了前面的人。
李燕只觉得身后一股力量撞过来,本来走的就不稳当,艮儿都没打整个身体跟着朝前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