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晨钟五催,朝官们文西武东,依序垂首分列金銮殿两侧,乾化帝支着下颌,斜倚在雕龙漆金宝座上,心里莫名烦躁,面上却不显,斜扫下方议论纷纷的朝臣几眼,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自登基坐朝理政,头一年大殿内哪天不是上演着你吵我闹,你退我进的争执妥协场景,庄严肃穆的金銮殿俨然就跟菜市场差不多。
近半年,随着帝王威严愈重,位列三班的六部九卿们似乎渐渐认识到当今和先帝完全是两种风格的帝王,先帝和风细雨,当今却犹如把出鞘寒光凛凛的宝剑,不喜繁文缛节花团锦簇的表面功夫,处事简单利落,做事快准狠,落到当今手上,绝对不会发生先帝在朝期间的轻拿轻放情况。
这让习惯了先帝温润和蔼的朝臣们很不适应,着实磨合了好段时间,方有了一点儿君臣相得的默契表象。
可这不易得来的暂时祥和却被南妃入宫荒唐事情打破,金銮殿再次变得热闹起来,冷眼看着都近四个月了,这些人依然抓着这点破事喋喋不休。
当初乾化帝力排众议,只用了几句泼皮无奈的话,让那些如沸水开锅中一个接一个蹦跶出来的饺子般的宗室文武百官闭了嘴。
礼部尚书徐可兴依然记得,那天风和日丽,内阁呈上镇南王的奏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前念出后,顿时整个朝堂震惊了,接而为这个匪夷所思的奏请沸腾了。
纵观古今,历朝历代皇帝多有荒唐的行径,却从未见过有亲身父亲恳求将拥有继承权的尊贵嫡子嫁入皇家充实后宫的。
文官言辞犀利的口诛笔伐镇南王的可笑异想天开的行为,铁骨铮铮的武官当朝唾弃镇南王的不耻卖儿求荣的行径。
当时皇上只眯着眼,微微一笑:“不过是多张嘴,多双筷子罢了,且看在这一万兵强马壮的份上,收进后宫又何妨?”
贵为九五之尊的天下第一人,笑的肆无忌惮,光明正大的开口,朕就是看上了这份厚实的嫁妆份上,才勉为其难的收了人的。
耿直正气的官员当庭驳斥皇上,自大隆开国以来,并无此先列,堂堂七尺男儿身,应该学成武艺,卖与帝王家,为国精忠,报效朝廷,而不是不顾祖宗礼法男儿尊严,雌伏他人身下。
素来喜欢风闻上奏的御史们纷纷横眉立目跳出来,哪肯错过送到手里名垂千古的良机,只差指着帝王鼻子谏言,这乃昏君之想法,断袖分桃之事万万不可为,哪能因蝇头小利不顾江山社稷,玷污祖宗规矩,沦为后世诟病,恨不能血溅当堂,逼迫当今收回金口玉言。
乾化帝待他们闹到没力的时候,淡淡开口:“且不说古来就有龙阳之好,只说当朝,多少勋贵世家,不泛有包相公养戏子的玩娈宠的,要不要朕一一指出是哪几家哪几户呢,莫非朕贵为一国之主,过的还要不如你们这般自在舒服?是不是在你们眼中,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朕难道不如一个平民了?”
眼神冷冷的扫过朝下众人,目光犀利而冰冷,仿佛一切都尽收眼底,对帝一切都了如指掌。
即刻蹦跶最欢的朝臣,霎时歇了鼓,哑口无言,恨不得羞愧而死,竟逼得万岁说出让他们很不以死谢罪的话语。
礼部尚书徐可兴一想到这里,脑袋顿时大了起来,脑门上的冷汗都沁了出来,汗湿衣背,今儿朝堂如此闹腾,与他脱不了干系。
只因镇南王世子千里迢迢递上了本扣请来京承袭爵位的奏折,内阁并其他朝官,齐齐装聋作哑,不肯接受这烫手山芋,徐可兴顶着巨压,开了口,造成了今儿朝堂上热闹的场面。
滚油进了沸锅,炸裂开来,你来我往间,好不热闹。
有人小声道:“这才几个月呀,热孝都未过,世子就迫不及待的想进京传承王爵了?”
“哎哟,能不能平袭王爵还是没影的事呢,说不定会降级袭爵呢?”
“莫非你知道内情?”
“你想呀,南妃以男儿身嫁入皇家,你以为人家是心甘情愿的呀,哪个会傻傻的放着位尊的嫡子不做,跑来后宫与佳丽三千争的你死我活的?这里面肯定有不得了的秘闻,只可惜我也不是很清楚□□。”
“说来也是,嫡子本该名正言顺的继承宗祧,承袭爵位的,也不知道当初镇南王是如何想的,将侧妃扶正,庶子变为嫡子,嫡子反而退让三分,丢了爵位。”
“切,还不是有了后爹就有了后娘,这事情还少呀,王公勋贵家里兄弟为了爵位拼个你死我活的多了去了,再说了镇南王家的这笔糊涂账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算不得新文了。”
“正是这个理,炙手可热的王爵,可不是让人红了眼睛昏了头,这里面秘闻肯定不少,原配去了,侧妃继位,庶子成嫡子,到底不如原配嫡子尊贵,来的名正言顺,只可惜嫡子入了宫,生生断了袭爵的可能。”
曹德义看下面吵的太过,干咳几声,提醒众人这是在上朝呢,而不是像个泼妇似的在菜市场讨价还价买菜。
八卦还未尽兴的面红耳赤的百官,纷纷闭上嘴,脑补着豪门世家虐恋情深的精彩画面。
曹德义余光瞥见乾化帝眼神飘忽,从托着下颌,变成了拿左手无意识婆娑着右手手掌,眉头不悦的皱着,鬼使神差的将手放到鼻端嗅了嗅,露出嫌弃的表情,接而眉峰紧锁,紧紧抿着嘴唇,脸上的颜色更加难看了。
曹德义见乾化帝这样表情狰狞,腿肚子打抖,束手束脚的扎在御阶下,心有余悸,今天万岁很不对劲,生怕触了霉头,很想逃开这个是非地。
朝上气氛变得很是紧张,鸦雀无声。
礼部尚书徐可兴心里在骂娘,这帮缺心少肺的猴精们,只把这烫手的差事丢过来,让他去做这个炮仗,眼瞧着乾化帝脸色不虞,肃着一张俊颜,徐可兴缩了缩脖子,只怕今天不能够善了,虽职责所在,却也是闯了祸,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帝王不喜人啰嗦他后宫之事。
转而又一想,天家无私事,后宫不得干政,袭爵乃是前朝大事,和那个南妃也没多大干系。
耿着脖子,挺了挺脊背,站在大殿上。
如果可以忽略后背潮湿的地方,单看那挺拔的背影,倒不失为一位坚韧政治位居高位的大员。
正胡思乱想间,乾化帝突然起身,一甩衣袖,一言不发直接转身离开了。
曹德义小跑着跟了上去,丢了句话过来:”散了。”
徐可兴拿袖子擦脑门上的汗,松了口气,差点坐到地上去,相熟的同僚,连忙撑住了他,不至于丢脸丢到金銮殿上,相携着走出大殿。
乾化帝坐在的御辇上,十分不自在的搓着双手,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昨儿晚上荒唐刺激的一幕。打小就是锦衣玉食的长大,便是不得父皇宠爱,却也从未伺候过他人。自懂人事后,哪回不是那些女人自个儿主动扑了上来,婉转承欢,哪像那个小人,胡搅蛮缠,非得让他先舒服了,才肯伺候自己,嘴里浑说,是我先主动亲你,你才有了反应的,大家都是男人嘛,你来我往的,我先爽快了,再换你来,岂不公平。
乾化帝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情,颇觉得新鲜,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拿手伺候那小人一回。被翻红浪,自己也享受到了与众不同的刺激,两人就仿佛初识滋味的毛头小子,互相用手让彼此尽兴一次,最后竟激动的按住那人,在他腿间狠狠的又酣畅淋漓的释放了两次。
乾化帝想到这里,脸都黑了,十指被搓得发红,莫名觉得上面依然停留着彼此的精华,说不出的别扭感和郁燥。
曹德义跟在御辇旁,心惊肉跳的伺候着,快到乾清宫的时候,仍不见乾化帝出声,小心的瞧了他一眼,按说以往下了朝都是回乾清宫处理政务,可是今天他直觉现在不应该回去,不安的开口:“万岁,眼见天色也不早了,很该是用膳的时候了。”
得了,今天连早膳时辰早过了,都快晌午了。
乾化帝脸上颜色不是颜色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手扶着金龙扶手,漫不经心问道:“南妃今天有没有去皇后那边?”
曹德义怔愣了下,脸都僵了,尴尬的看了乾化帝一眼,他跟着上朝去了,期间并没有空隙去探查南妃的去向,曹德义身后的小太监机灵的快速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曹德义眼神亮了起来,恭声回道:“回皇上的话,按规矩,妃嫔侍寝次日要向皇后问安,今儿南妃在万岁走后,就过去了,这个时辰正在御花园处呢。”
乾化帝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南妃侍寝,侍寝,不停的循环,心中怒火更甚,该死,昨儿定是脑子抽了。
不禁又想到,这个时辰他在御花园折腾什么,不老老实实的呆在屋里,没脸没皮的四处走动,真不够丢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