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后花园,管家领了个灰布长衫蓄着山羊胡须的人,一路走了过来。
两人到了水中亭榭,却没有直接上去那亭中,管家垂着手,用刚好可以让亭中人听到的声音禀报,“少爷,闻先生到了。”
徐少文正喝着凉茶,欣赏着池中刚开的荷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心思,似乎是入了神,既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倒是他身后的阿诚抬了下手,管家这才侧了下身子,低声嘱咐道,“少爷让你过去,待会少爷问什么你就说什么,记住,千万不要失了礼。”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一路上都嘱咐好多遍了。”那闻先生一边点头,一边就不耐烦的跨过管家身边,进了凉亭。
躬着身子给坐在桌边的人行了礼,“徐少爷有礼了,在下闻三言,是樊城的说书先生,听说徐少爷想听段子,不知道少爷想听什么。要说到这段子,上到五千年前的上古神话,再到当今的旷世传奇,正史传记宫廷秘事,还没有我闻三言不知我闻三言不晓的。”
闻三言扬着他那三撇小胡子,给自己的脸上贴了好大一块金皮,啐着吐沫星子说了半天,徐少文愣是没回个头给他。
阿诚见徐少文没有兴趣和这人搭话,只得自己上前走了一步,也学着管家的样子装出副老成的样子,“知道闻先生厉害,所以才特地请了你来。咳,”
阿诚看了一眼目光还停留在池塘里少爷,继续道,“我家少爷初来此地,也就是想了解一下这樊城的地方民俗,特别是那个初来此地应该注意到的一些不同别处的规矩什么的。”
阿诚盯着闻三言的脸,嘴里重重的把那个“规矩”两字咬得很是切齿,想自己家的少爷平日里也尽是让别人看着脸色行事的,哪里会有要学习地方上的规矩这样的事情。
闻三言一听这话,立时就来了精神,得意的对着徐少文的背影说道,“徐少爷您初来乍到,不了解樊城的规矩自是平常。当然了,这樊城也的确不比其他地方,有着诸多的不同别处的奇异之处。所以但凡要来樊城常住些时日或者打算是在此安家落户的,就必然要打听打听了解了解这樊城的一些规矩。而要彻底了解这些规矩,掌握了在樊城生活的诀窍,就必须要先了解一个人,这个人——那就是风云赌坊的莫少爷。”
闻三言见没有人附和他的话,也不觉得别扭。一手拂了衣袖,一手举过胸前,竟然是拿出了平日里在茶肆说书的模样来。
“要说为什么非得了解他呢?因为这樊城十几年形成的风俗习惯,绝大部分就是因他而起因他而来。就比如说,在大街上遇到姑娘家这等事,不知道的就必然要犯错误,一个失足不在意,就有可能在那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犹如过街老鼠一般任人指点了。”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大街上还就真上演过这么一出,再看阿诚那红到酱紫的脸色,闻三言又弯了腰连忙赔笑道,“呵呵,我当然不是说你们,我就是平时说书都这么开场开习惯了。”
阿诚自然知道这号称五千年传记传奇野史秘事都通晓的说书人,自然是不会漏过前几天在大街上他和少爷丢人的那一件“小事”,心中虽然不忿,却也没办法挑明了开口责骂他,只得不满的瞪了山羊胡子一眼。
闻三言讪笑了两声就赶紧继续道,“却说樊城人士,尤其是那些没有婚娶的俊男少年,那就特别要注意一个风俗了,这风俗啊,还是我们樊城特有的,别的地方都是没有的哦。那就是——遇到姑娘必调戏。”
闻三言做了个拍惊堂木的姿势,“想来你们也都知道,那莫少爷身边有个冷面君叫风不弃。此人长的那是一个俊美,小小年纪就显出了俊秀姿态。只见那飞眉入鬓星目含冰,削鼻薄唇清美俊容,那真真是如一把出鞘宝剑般清澈冷冽。再加上他武功高强轻功焯约,身穿一身黑色锦稠长衫,手握一柄当莫宝剑,迎风而立,恰似一个风流倜傥的俊冷少年。当年这小模样儿也不知道羡煞了多少文客少年,又引了多少闺中少女暗许芳心。而那个时候,莫少爷才刚刚是七八岁的样子,风不弃比他大了三岁,也就是十一二岁的样子。”
“话说那年樊城有位将军回乡给老母祝寿,随行还带了位姑娘,便是这将军的独生女。因为是老来得女,这姑娘那便是樊将军的掌上明珠,受尽家里众人的千百宠爱。这姑娘生来富贵,平时那樊将军又是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凡是做了什么错事,樊将军也都只是笑笑就过了,只当是小孩家的无心之过,时间长了这姑娘就养成了骄纵蛮横的个性。
这樊姑娘那个时候也不过才是个十一二岁的年纪,有一天骑着马在樊城的大街上呼啸而过,速度那是一个快啊,真如那传说中的驰如疾风快如闪电。霎那间路人都纷纷如避瘟疫一般,从城东到城西,就见那叫一个鸡飞狗跳人仰马翻蔬菜翻飞人影翻滚,那情景真是混乱的让人不堪入目啊。就在那个嚣张的樊姑娘驾着马奔到了城西大街尾,一个顽童因为不及躲避,差点就要丧命于那疾驰残暴的马蹄之下,说时迟道时快,一个黑色人影突然如风而来又如风而过。”
伴着吐沫横飞的讲解,闻三言的手臂也如波浪般的从左边一飘,悠悠的飞向右边,又从右边一飘,缓缓的游向左边,模仿着那个如风而来又如风而去的姿势。
阿诚正提着一口气,还不及问道,闻三言又接着说道,“众人细眼一瞧,却是那冷峻清美的风不弃。也幸亏那个时候风不弃的武功已经略有小成,硬是在那种危急的时刻从马蹄子下救下了那个无知顽童。”
“且不说众人如何夸赞风不弃的英勇机智武功高强,外带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不住的向着小美男抛白眼,哦,不是,是媚眼,只恨自己多长了几岁几十岁的。单是说那个嚣张跋扈的樊姑娘,本来凤眼一横娇颜暴怒,扬起马鞭就想要教训这个当街拦了她路的家伙,待看到风不弃抱着孩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双袖如拂柳般轻拍着那孩子身上的灰尘,小小身姿就带着种优雅凌风的气息,樊姑娘竟然就坐在马背上呆呆的看傻了。等风不弃把怀中的孩子送到那受了惊吓的母亲身边,再回首,这樊姑娘更是热血上涌心如鹿撞,立刻把风不弃惊为天人。”
阿诚听着闻三言胡编乱造的瞎讲,暗想这小姑娘才多大啊,就知道热血上涌心如鹿撞了?
闻三言看阿诚有些怀疑他的话,立刻停下辩解,“当然了,这些是我自己揣测后臆想出来的,不过当时那樊姑娘看呆了是真的,樊城大街上的商户小贩都可以作证的。”
阿诚头痛,自己又没有开口问他,你好好的讲就是了,干什么还要提那樊城大街上的那些闲杂人等,我们昨天已经是身在其中,早就深刻体会了个中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