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过不几日,大眼嫂便来了柳家,原本就是两下都愿意的事儿,自然一说便成。【高品质更新】
大眼嫂因就笑道,“春生家的托我和大太太姑娘说,因眼下已到年根儿,定亲的事儿,等年后看个好日子,再张罗。至于迎亲,因他家现今房子不够住,正和春生商议,来年春天里,趁田里不大忙的时候,再另起一块小宅子,现盖新房。”
齐氏对这件事儿并不十分重视,不过大礼上不差什么也就妥当了,因而也无话可说,只看单小葵。
单小葵因知余家的家境,一时也不好提什么聘礼要求,只是笑道,“这也好,菊香虽是丫头,我待她却象亲姐妹一般,我们这边总要好好准备准备,与她置份体面嫁妆。”至于余家,因有她这话儿,想来,也要想一想如何办聘礼的事儿。
一时事情商定,大眼嫂笑呵呵的辞了柳家,去余春生家里回复,她倒是通透,特特与春生嫂子提了单小葵的话儿,委婉地说道,“那柳姑娘有这样的话儿在前,怕是嫁妆之类的不会薄了她。咱们虽是庄户人家,我知道你们家往年在柳家做工,也没少挣银子,手里也有几个。万不可太省了。要两下都体面,日后见面方才好说话儿!”
余春生和春生嫂子倒都是老诚人,听了这话都点头笑,“我们正在家里说这个,大礼谁不知道,两好合一好儿罢!”
“这话正是!”大眼嫂做成这一桩事,十分高兴,与余春生两口又叙了些婚嫁礼仪。出得余家堂屋,一转眼儿见余二郎自西屋出来。便打趣儿他道,“二郎还不快来谢我,为了你的事儿,跑了一上午,茶水也没喝一口呢。”
余二郎面带喜色,呵呵地笑着搓了搓手,一转身就往厨房去倒水。
大眼嫂忙在他身后摆手,笑哈哈地说道,“与你说着玩呢。你这个孩子倒实诚。”
二郎的妹子小竹恰自外头拿了几副鞋样子过来,听见这话。和大眼嫂俏生生地说道,“您只会欺负老实人,专拿我二哥打趣儿。”
“丫头片子,你只管逞厉害,等你那二嫂子过了门儿,才叫你瞧瞧什么是真厉害!”大眼嫂笑骂她一句,往院儿门口走去。
小竹和村子里的婶子大娘们斗嘴惯了,便在她身后笑嘻嘻地道。“你老这可算错了。菊香姐与我再好不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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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香的事儿有了眉目,已到腊月十五,暖房里的百十盆水仙已将开花儿。大年二十三便是小年,各家该置买的物件儿,也都置买齐备了,因此,在这之前倒要快快的把花卖出去,过了二十三日,有些铺子已是要年终盘帐,也准备放年假了。
因天气阴寒,柳大老爷寻了几个大车挡子,又拿几张厚草棚子,盖在上头,里面用两个瓷盆分别装了还带火星子的灶灰,趁个余热,把花分几次过到城里彭记。
直到十六日下午,才把这些花给运完。将到天黑时到了家,一进家门,便和正在院子里帮着剥白菜葱姜蒜的单小葵道,“青娘,彭记少爷今儿往铺子里说,孟府的老太爷因天寒受了冻,大年根下竟病倒了!”
“嗯?”单小葵微微一怔,赶忙起身道,“您说的可是真的?”
柳大老爷笑道,“那彭公子说刚去孟府瞧了老太爷,回来随口说的,想来是真的。”
“哎哟,那孟公子如今还没回来罢?”刘妈在厨房里听见,赶忙出来立在厨房门口说道。
柳大老爷点点头,“是还没回来。”
“这天将要下雪的样子,若雪前赶不回来,怕是难回南京过年的。”刘妈忧心忡忡地看了看天色,转头问单小葵,“姑娘,你们和孟少爷他们分手时,他们可说了何时回来?”
“只说了必回来过年,具体哪日回来,却没准信儿。”单小葵心头突然有些不安,孟老太爷的身子一向不怎么好,冬天里又是老人家容易发病的时候,万一老太爷病出个好歹,孟家兄妹不能及时赶回来,岂不都是她的过错?
便赶着问柳大老爷,孟老太爷的病如何,可有大碍。
柳大老爷摇头道,“只听彭公子提了一句,究竟如何还没等人问,他便又出了门儿。”一径说,一径往西院去了。
刘妈立在厨房口怔了好一会儿,和单小葵说道,“姑娘,那咱们是不是也去瞧瞧?于情于理,咱们知道了这信儿,都该去探望探望。哪怕见不到人,只在门房上问个安,到底是一礼。”
这个单小葵自然也知道。只是她因孟清菲和那位孟夫人之间的事儿,不大想往孟府去,想来人家也不甚待见她,这会子孟清菲不在家,她才不想巴巴去讨没趣儿。想了想便和刘妈说道,“不若只叫二哥去走一趟。咱们也没甚么银子,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便不买了,只买些人参之类的补药送过去,想来或单吊汤,或配药都能用得上。”
“便是单买参,也要花不少银子呢。”刘妈搓着手叹息道,“那样贵的东西,送少了不显眼儿,送多了,咱们哪里送得起?”
单小葵也没法子,只得无奈地笑笑,“反正咱是个穷的,他们也知道。便是送上一二两的,他们总能用得上,这也是咱们的心意。不比旁的东西,送过去也白放着。”
刘妈微微点头,走过去蹲下,把她剥好的葱蒜等物装在篮子里,让她进屋去,莫再冻病了,一边道,“姑娘说得也在理。那咱们就破着二十两银子的人参送?这这也算还一还孟少爷先前给买的那些芍药球情份。虽还不够还他的,日后总有机会再探视,慢慢的也就还清了。没的这一下子送去许多。咱们家又没那样的财力,下次去倒只拿小小的礼。一厚一简的。不成道理,也叫人心里纳闷,疑咱们怎么着了呢。”
“嗯。”单小葵原先打算一次还完的,听刘妈这么一说,比她想得周到,便点头应下。饶是这么着,晚间柳墨翰自外头逛了回来,听说这件事儿,还取笑她大方。
单小葵懒得与他多扯旁的。只催他早早的睡,明儿个一早进城去寻家名声好的药铺。买了东西与人送去。
柳墨翰见她臊了,也没多说,拿着银子去了,次日一早果就早早的动身往城里去,过了午饭时方才回来。单小葵问了一回,原是老太爷一时受了凉,喘嗽的厉害,如今吃了药已略缓了些。他倒还记得单小葵。叫了柳墨翰进去,说了一回闲话,又叫他带话儿。让单小葵多早晚再城,往府里去玩。
听这话头倒不象大病,单小葵因此也就放了心。
过不两天儿,阴沉了多日的天色,终于飘飘扬扬地下了起了大雪,望着院中雪片扯绵搓絮地落,旷野里一片银白,单小葵不由又想起孟家兄妹,这会子还不回来,怕是河里要上冻了,下了雪,路上愈发难走,已近腊月二十,难道困在哪里不能回来过年了么?
刘妈打着伞抱着两匹缎子自西院儿过来,一见她大衣裳也没穿,只穿室内小袄子立在堂屋廊子底下,旷野的过院风一吹,雪花吹得一头一脸的,赶忙快步走来埋怨道,“姑娘站这里吹什么风,大年节下的,莫冻病了。”说着了合了伞,把脚在廊子上铺着的草棚子上跺了几跺,拉她,“赶快回屋,大太太就是昨儿一时大意,出门没披大衣裳,嗓子眼里就痒痒的,想是要病的征兆,你可莫再冻病了。”
单小葵依言进了屋子,屋里的炭火暖气熏得她头上的几片雪花登时化作水珠,顺着前额淌下来,一边拿帕子擦,一边问道,“早上听大嫂说要熬药,我问她有碍不,她说没事。到底还是病了么?若病得紧,趁早请个郎中来瞧瞧。”
刘妈把怀里的两匹缎子放到当门铺着的席子上头,自己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水珠,也脱了鞋上去,一边说道,“我问大太太,她说不妨事。早前大老爷在家里抓的风寒汤药,还余有十来剂,先吃几剂看看情况再说。”
一边展开缎子,菊香兰香两个停下手中正忙的活计,把缎子拉展,覆盖在已铺好的棉花上头,比了比长度,刘妈叹息道,“这一匹三两银子的缎子顶顶只能裁三床被面,姑娘非要用这些好的,倒有些可惜了。以我说用那些一二银子一匹的细棉印花布就好。”
菊香也笑,“谁说不是呢。我说这些东西该省的要省!”
单小葵看着那大红红双喜缎面,被外头自窗纸上透进来的雪光一映,喜气洋洋的,自己是极满意,笑道,“只做这匹缎子的,怕什么?余下的几床咱们就做棉布的。”
她这是按当地最厚的嫁妆做的,一共十二床棉被,六条褥子,这些算下来,也要不了十两银子。外加一只五斗橱柜,一张高腿八仙桌,四只圈椅,这些都不是顶好的,不过是日家常用,也合不到十两银子。其它妆盒铜镜箱子等杂项,约合几两银子。这些统共合起来已要二十来两银子了。
衣裳头面都还没置。她原说要再给各人添出十两银子,菊香兰香都不许,都说若要添,便从那一百两银子里再拿出来十两来。反正若是家常过日子,那银子动的机会也少得很。于是单小葵便依了她们,再拿出十两银子置办头面衣裳,又从她的钗环里头挑出两样玉制的,一人给了一样。
日常家用上倒丰足,衣裳头面也不很奢华,刘妈说这样正好,本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儿,也不要在这上头打肿脸充胖子。
屋里暖和,几人趁雪天无事,赶着把被子做起来,单小葵不会针线,坐在一旁和几人说笑解闷。午饭后,雪更大了些,刘妈几个仍做被子,单小葵自坐在暖炕上,与几人吹笛助兴。
吹的仍是她最拿手的一首曲子,不觉又想起那日浩瀚水面上,孟子然吹奏的情境。虽然有些调子记错了,但听一遍能吹成那样。真真叫她汗颜了。
想到那日他双眸微闭,面色温润如玉,神态安宁脱俗,室内静寂无声,只有船外水波声声,当时,那静到有些异样的感觉,突然又自心底升起……
笛音渐低,最后笛子僵在唇边。一动不动。
刘妈听笛音断了,奇怪地抬头。一看她这副模样,更是奇怪,“怎么了姑娘?”
“没事。”单小葵展颜一笑,重新把笛子横在唇边,才刚吹响一个音符,突听北风呼号中,似是夹着一个清脆的声音,“柳姐姐……”
单小葵一怔。侧耳再听。又似无声。摇头自嘲一笑,掩饰般将笛子重新架起来。
“柳姐姐!”又一声清脆喊声在风里头隐隐传来,刘妈和菊香兰香都是一怔。对视道,“怎么听起来象是孟姑娘的声音。”
“不能吧。”菊香说道,“这大风大雪的,便是回来,也要先进城的……”
话还未完,声音已到门口,“柳姐姐,在家么……”随着声音,门帘一挑,一个身披大红斗篷的人影闪进来,见屋里一群的人,冲着当门坐着单小葵没好气儿地道,“都在家呢,我喊了半天怎么不理人?”
刘妈等人赶忙起身笑道,“哟,真是孟姑娘。听是听到了,因不十分准,正说着呢,您就进来了。”
单小葵一见来人,也忙下了炕欢喜笑道,“你们可回来了。我在家里还说,这一场雪前不回来,怕是要在外头过年呢。”说着往她身后看,只见门帘一挑,一个身着黑色貂皮大披风的男子进来,油光水亮的皮毛衬得他的脸色愈发的白,浓眉黑眸经雪气一染,愈发的清冽精神,隐隐有一股子早先并不易觉察的富贵之气。
单小葵忙往里让人,“子然哥哥好,快来坐着,我烧茶来。”
孟清菲歪头看她,身着绯红缎子小袄,下头系着靛青裙儿,外头穿着一件镶兔毛的黄色半臂长比甲。在暖暖的屋子里头,显得人轻灵又得体,笑眯眯地看了一回,忙拉她道,“你别忙,我们这就要家去。因回来时我买了些小玩艺给你,走陆路却是顺道,便拐了送来。省得回了家还要打发人来再跑一趟。”
说着眼角瞄到地上的大红喜被,奇怪地道,“这是做什么,谁要嫁人?”
孟子然眉头也微微挑起,略有些意外。
单小葵忙将菊香的事儿说了。孟清菲十分惊讶单小葵的高效率,见菊香上茶来,不免要打趣儿她一回,菊香大方地道谢,又笑,“到时还请孟姑娘赏个脸儿,来家里坐坐。”
孟清菲连连点头笑道,“你放心,我必来。”
说着又叫人将来时置的礼呈上来,多是些小女儿家的玩物,如精巧的铜镜,又有小妆盒,胭脂水粉,扇子等物,林林总总的一大包。
现打了开来,要与单小葵一一解说。
单小葵忙向她笑道,“这个却不急。我件事儿要与你说呢。”缓缓地老太爷病了的事儿说了,因笑,“最近这些日子我不得进城,也不知现今究竟好了没有。早先我二哥去的时候,说是已略好些了。正忧心你们不能及时回探视。这会子,我不敢久留你们,先家去瞧瞧老太爷,若是大好了,使人送个信儿来,也叫我放心。等天再好些,我去府上寻你玩。”
孟清菲和孟子然二人脸色突地一变,孟清菲慌忙起身,手忙脚乱的拿了披风,嘴里嘟哝埋怨道,“祖父必定又是不听人劝说,好好的非要外出透风,他那病,是见不得天寒的……”
单小葵忙帮着她系上披风,见孟子然眉头不展,又宽慰了几句,送兄妹二人出门。
望着他们的马车消失在风雪中,才转身回了屋子。刘妈望着桌上的一大包东西,笑了笑,又重新给单小葵倒了茶新茶,递在她手中,依旧坐下做被子,顺便说闲话儿,“孟姑娘这回看着倒似比以往更开朗了些。”
“确是。”单小葵想到孟清菲眉眼,笑微微地点头,“可见带她出去走走,是有好些的。外头天高地阔的,人这心里头不觉就开朗了。”
边与刘妈几人说闲话儿,边将孟清菲与她带的东西,一一把玩。顺便挑了几样新鲜的,留给菊香兰香做嫁妆。
各地规矩不大一样,有的地方是进了腊月便不能动针线,南京城郊这一带却是到了小年。因此,小年的头一天,刘妈几个便将做被子的家伙式收起来,好等来年过了正月初八再开工。
新年到了,天又寒,她们也不出门,在家里做做吃吃,或叫齐氏和李氏一道来玩叶子戏,有时单小葵不止她们玩儿,也在东屋里烧得暖暖的炭盆,请大老爷和大少爷等人一道儿玩。
先前这二人总还有些不大自在,玩过几遭之后,却也放开了。
在玩闹中,感情又融洽了几分,欢欢笑笑中,又一个新年来临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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