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春生接柳大老爷一行回来时,单小葵正抱着一只黑油陶罐立在水塘西边的一株柳树下,自垂柳枝条缝隙往水塘南边看。Www..Com
那儿的一棵柳树下,摆着一张宽大木质画案,案头一只黑油陶罐里,是初秋天时节才开的黄色野菊,远远的,点点嫩黄若有若无,案前立着一人,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持笔,正画得入神。
今儿姚黄魏紫倒没跟着,孟清菲和她的两个丫头方才还在一旁玩耍,这会子也不知跑到那里去了。
树下那一人一案,显得即有些寂寥,又有些安逸闲适。
塘边的水草经过一夏天的疯长,已有人高,芦苇抽了穗子,将那抹淡雅的清色身影,掩去了大半儿,倒为这塘边添了不少野趣儿。
或是因自己无心的一句话,或是因孟清菲的撺掇,竟真的就来了这野塘边儿取景。
单小葵把怀里罐子往上抱了抱,这里头,是她刚自大眼嫂家对面那家人的菜园子里折来的芫荽花,即然要寻野趣儿来画,这粉白花淡雅地小花,浓翠羽片的叶子,配这着粗砺的罐子,倒也堪堪能入画。
“姑娘,姑娘!”单小葵正看得入神,一声急促的呼喊入耳,立时回了神,四下张望,隔着塘边人高的荒草,见菊香正朝着她跑来。
忙转回到小路上,迎过去笑问,“什么事儿?”
“大老爷一家到了。”菊香匆匆跑到跟前儿,然后往南掂脚瞄了一眼,芦苇深深,并没什么好看的,伸手接过她怀中的罐子,随口笑问,“叫了姑娘好几声不应我,只当不是姑娘立在这边呢。再往前一瞧,却是你。不知是瞧什么入了神。”
单小葵摆手笑笑,“并没瞧什么,也正想着大伯父一家何时来呢,不想。这就来了。走,咱们快家去。”一面说就前头匆匆走了。
菊香快步跟上,道,“大老爷一家来确实看着叫人心酸呢。大老爷瘦得那个模样,比早年咱们离家似是老了十来岁。大太太也是,一身的旧衣裳,不知哪个送的……”
单小葵脚下不停。边往家走,边想着这久别见面该拿个什么态度呢,远处院门外,有人自东边一转,就出现在眼前,菊香看见忙低道,“这个是二少爷。”
单小葵见那人正这边走来,显然是看见她了。也不好停脚,匆匆往那边迎,一边打量这人。这位据刘妈说自小极是疼家的二少爷。个子极高,人也不瘦,一身如庄稼汉般的短打衣衫,虽衣着普通,到底家里曾经富贵过,身上就有一种有别与余二郎的略微显得傲然的气质。
见她走来,也大步往迎过去,远远的就笑,“丫头,我来投奔你了!”
声音爽朗。略带些自嘲意味,只这一句,单小葵突然有种说不清楚的感受,就似瞬间脱了冬装换春衫,整个人就轻松起来,原来设想想的种种不利因素。也因这句话叫她登时抛在脑后。
陌生的感觉也一下子消散了许多。也装作极亲昵的模样,远远地笑道,“二哥说这话叫我怪臊得慌!什么投奔不投奔的!”
说话间儿,已能看清他的面容。粗眉大眼,衬得整个人极是爽朗,脸上的笑意,有些玩世不恭地意味,却又不显得轻浮,大约属于那类心性开阔,心思活道地一类人。
在她打量柳二少爷柳墨翰的时候,柳二少爷也在打量她,原来离家时,那个怯怯懦懦的小女孩儿,沉默寡言的小女孩儿,如今已长成一个娇俏少女,淡黄衫子,素青裙儿,脚步匆匆地而来,一双**地大眼睛里,俱是欢喜笑意,周身透着一股爽利精干。
不觉笑了,双手背在身后,盯着已走到离自己四五步开外地人,半晌笑斥一声,“好狠心丫头,这么些年也不往家里送个信儿。”
单小葵虽和他不熟,但他声音里带出来的亲近,还是让她心头微暖,努力忽略那心头陌生的隔阂,立在他面前笑,“二哥还说我呢,我在那府里头,一步也出不得门,哪里送信儿去?”
柳墨翰微微沉默片刻,一只宽大的手掌伸来,“来,让我瞧瞧可长高了没有?”
单小葵依言上前,任那大手掌落在她头上,宽厚手心中的暖意自头顶传来,不觉眼圈就是一热。
“还和小时候一样,爱哭鬼!”柳墨翰眼角撇见,顺手刮了下她的鼻子,轻笑。
单小葵努力克制住不适应,抬头强笑了笑,“哪里哭了?一见面你就奚落人!”
“是啊,丫头如今可不是以往的那个爱哭鬼了!”柳墨翰感叹着四下望,周边的花田,野塘,青砖大宅院儿,景色安宁怡人,透着一股子闲适富足。
余春生寻到他们一家时,一家人都十分惊讶。那时,柳大老爷正盘算着,要不要派人来往杜府说一声,借些银子好东山再起,度过难关。正决策不下时,人就到了。
带去的消息却是说她和杜府闹掰了,如今自己出府单过。尽管余春生说的笃定,一家人怎么也想不到,当年那个细声细气地柔弱小女孩儿,如今竟能独挡一面了。
在马车出了城门,远远望见这片宅院田野时,这才惊觉,原来余春生说的都是真的。这会子虽只说了几句话,已知,当年那个小丫头确实长大了。
单小葵听他声音略有些惆怅之意,忙笑,“二哥要夸我,待会儿再夸不迟,我们先家去。”
柳墨翰微微点头,毕竟几年不见,柳家又经过大败,如今这场面,确实一时不知让人说什么好。一手罩在她头顶,轻推着往回走。
刚到转角处,刘妈已出来寻人,远远瞧见这兄妹二人的亲热模样,便笑,“我是说二少爷一转眼哪里去了,果然是去找姑娘了!还和小时候一样,最疼我们姑娘!”
“这倒是,不过青娘这丫头如今比我有本事,日后,青娘要照顾二哥才行。”柳墨翰向刘妈笑着,手微微用力,在单小葵头顶轻拍了下。
“那是自然的!”单小葵忙抬头笑,“不过二哥也太生份了。一家人说什么我照看你之类的话,即来了,咱们就相互照看!”
“姑娘这话可是!”刘妈笑呵呵地接话,引着人往家走,“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地,二少爷日后莫说这些生份的话才好。”
柳墨翰微微点头笑。
孟清菲和她的丫头自田里转了一大圈儿出来,远远隔着篱笆墙瞧见柳家院子里,一院子的人,掂脚往里头瞧了瞧,笑道,“嘻,该是青娘姐姐的大伯父到了。今儿可热闹了!”
孟子然画得入神,并未注意这边的动静,听她一喊,停了笔,向这边望来。见一院子人正亲热地叙着话儿,不由地也笑了笑,和孟清菲道,“待会儿我们回庄子里用饭,莫扰她了。”
孟清菲撇嘴儿,“我才不回去,今儿人多,正好热闹呢。”又跑过去抱了他的胳膊,“哥哥也别走,咱们帮着柳姐姐把把关,瞧瞧她家的亲戚秉性如何。”
孟子然默了片刻,再回头望,见人已都进了屋,因微微一点头,“也好。”
孟清菲高兴起来,伏身到他画案上去瞧,只见那画纸上,一只黑粗瓷罐子,衬着淡黑叶片,姜黄地花儿,笔触微晕,即模糊又清雅,不觉拍手笑,“却是新鲜,比哥哥原先多画的那些水墨山水比起来,有一股子野趣儿。我却是爱的!”
说着回身向水塘子一指,“赶明儿画这个野塘,还有西瓜地,对了,那几株野姜花也不错,你等着我叫柳姐姐切了送来,你画那个。却是比什么牡丹芍药,又是红梅喜雀的新鲜好看。”
孟子然微微一笑,又回头瞧了一眼,自己仍旧低头作画。
孟清菲也知他的习惯,不多扰他。带着两个丫头在塘儿玩了一会子,就往院子里来。一进院子便听见正房里头,人声笑声寒暄声不断,倒是其乐融融。
拐到厨房里,刘妈和菊香兰香、春生嫂子并小竹几个正忙着摆茶,上点心。
刘妈一见她便笑,“姑娘可要什么,一会儿我们姑娘陪完客就出来。”
孟清菲摆摆手,“不要什么,叫她也莫急,我自寻乐子去。”说完要走,走了几步又拐回来,悄声问道,“柳家这大老爷一家看起来怎样?”
刘妈微微一怔,便明白她问的什么,也悄笑着道,“我看还好。我们大太太虽早前和我们太太有些不愉快,倒也不算什么大事,这会她来,只听她说了几句话,便知,前事或是已忘了。”
“这便好。”孟清菲微微点头,笑眯眯地道,“中午我们是不走地,别忘了备我们地饭!”
刘妈赶忙一连声的应下。她便带着两个丫头往西边盆栽园里玩去了。
菊香看着她主仆三个的背影,抿嘴儿笑,“如今孟姑娘在我们家里倒不见外。”
……
状态,真的还需要再调整,今晚尽量再码一章。抱歉了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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