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中午时分,姚黄和魏紫带着孟清菲的衣衫之类来了,并带来了季妍的口信儿,说是季二老爷来了信,派官的事儿怕是有眉目了,这几日她不得空,在家等着消息。也说季云翼已大好了,因季二老爷的信到,季老太爷的心思都用到那儿上面儿,这几日再没空理会他等等。
季家能平静下来,单小葵也就放心了。此时正值春暖花开时,院外田野里到处是做农活的人,也比冬天时好玩了许多,单小葵便尽职尽责地的陪着孟清菲玩耍,有时,两人在家无事可做,便由老张头赶车带着去孟府的庄子玩上半日。
单小葵是穷惯了的孩子,眼里自然看得见东西,因而趁着孟府花匠修整园子的时机,倒又搜罗了不少的好东西,其中便包括,红梅腊梅等树剪下来的枝条,正好可用于她的盆栽嫁接;另有些苹果树枝条,正好用来嫁接野山楂树。还有为了保持苗壮,而被剔除下来的菊花弱根等等。
惹得孟清菲直笑她,哪怕是一根草她都要想法弄回家去,想挣银子想疯了。
单小葵只是嘿嘿地笑,事实上,她早先怕她的“捡废品”行径太过,从而惹得人笑话儿,若不然,她认得这些人家,哪家园子里秋冬剪枝或者开春剔苗,不能捡些能用的东西回来?
为花苗子狠狠发愁的时候,倒也真想过打着孟府的旗号去寻彭君安,到彭家的庄子里“捡废品”。难道她话出口了,以彭君安的性子,还能不应允?不过,最终她还是说不出口,说到底儿,挣银子重要,自尊却更重要,她还没到了不如此。就要挨饿受冻的地步。
孟清菲虽然嘴上笑她,心里反而有些怜她。这些东西在她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却让她如此为难,象个小耗子似的。整日家的忙着往自己的窝里搬这些无用的东西。因怜她,更想帮她。
暗暗和花匠说,故意让多剔出些菊花苗子给她。
单小葵与人交往素来是怕麻烦人家。必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自然也瞧出她的意图,连忙推脱她的好意。
日子就这样慢悠悠,平静安乐的过了六七日。这日她和孟清菲用过早饭,正坐在堂屋屋厦底下的铺锦褥木塌子上。商议着今儿要做什么,老刘头父子赶着车来了。
今儿来,他们父子一人赶了一辆牛车,一车上面儿是挖好的夜合球儿,另一车则是已暴了嫩芽的树桩。
单小葵见状忙下了塌,笑道,“刘老伯今儿好早,没吃早饭便动身了罢?”
老刘头边停牛车边笑呵呵地说道。“是咧,因天暖了,怕日头大把花和树桩都晒死了。就趁早来了。”
刘妈闻声自厨房出来,抬头瞧了瞧暖融融的日头,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这回拉得倒比往常多些……”
单小葵也点头,这夜合装了半车厢,是比往日多出不少。
老刘头闻声笑道,“这回来,正是要和东家小姐说件事儿。那韩家说,开了春,春茶也开采了。几座上山上的夜合球都也挖得差不多了,叫和姑娘说一声,是不是该停了?”
“嗯?”单小葵一怔,随即明白了,这是人家不想让挖了。虽说现今和她想要的差距还很大,但韩家在这事儿上。也算做得极厚道了,换作别家,谁肯让她如蝗虫上山一般,去糟蹋自家的山?
有些遗憾,但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便点头笑道,“好,即韩家这么说,那咱们就不挖了。你们有数没,统共挖了多少棵?”
“有,韩家和咱们这边都记着呢。算上今儿的,一共是二千二百棵。”
单小葵微微点头,去年冬上她和韩家就这夜合球也没谈好价儿,当时,是她不知该给什么价儿,但那位韩公子也没提,当时是想他可能因性格原因不太好意思提?这些日子,结合余二郎的话,她又想了想,若韩家当真曾是官位不小的人家,当时不提这银子,只怕是瞧不上眼儿。
可现今不挖了,这帐总是要算的。该开价多少合适呢?
单小葵一时没头绪,只得叫老刘头和刘长卿先帮着把两样东西都卸了车。这宗事儿即完了,就要把工钱儿算一算,另叫刘妈和菊香准备午宴,以表谢意。
老刘头一个劲儿的推让,“谢字当不起。这事儿论起来,我们还要谢柳姑娘呢。这一冬上给我们爷几个活计做,却是帮了我们家的大忙。”
单小葵笑道,“你们何尝不是帮了我的忙?自然该谢,何况,虽那夜合不挖了,树桩还是要挖的。虽现今时节不大对,挖来小心培养,倒也不碍。”
老刘头正担心这个,现今春暖花开,自然不是移树的好季节,今儿来也想趁机问问,这树桩可还挖,听她这么一说,心中便有了底儿,喜得连声道谢,和闻讯赶来的李家兄妹并余二郎几个到西院去卸车。
老刘头一行去了后,单小葵暗自盘算这夜合球儿该付韩家多少钱一棵。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因和孟清菲商议。
孟清菲想了想摇头,“我哪里知道这个?”见单小葵殷殷看着她,她又仰脸想了半晌,笑道,“我记得我哥哥买的什么腊梅树,一棵要七两银子呢。那还是中等大小的,这夜合怎么着也得五钱银子一棵罢?!”
单小葵顿时满头黑线,五钱银子一颗,那二千株二百株岂不是要一千两银子了?不由得斜了她一眼,当真是千金小姐不知柴米贵!
孟清菲被她看得捂嘴儿咯咯地笑起来,“我说了我不知的,你偏问我!”
单小葵思量半晌仍旧拿不定主意。认真算起来,她田里的花苗到现在,只有自彭家弄来的那些,那边的周掌柜给报了价目,可最终还是让彭君安给挡了回去。后来经孟府老张头的手拉来的花苗,都是孟子然提前付过银子地……
想到这儿她有些汗颜,不知不觉竟占了孟家兄妹这么大的便宜……虽非不是她的主观意愿,客观事实就是如此。单小葵看了看孟清菲,顿时心虚起来。她在的这些日子,饭食上虽也尽心了,但心中总还认为,自家比不上孟家有财。到底还是委屈她了。
心中暗下决定,今儿午饭后叫余二郎去城中走一趟,多买些鱼鲜等精细菜。
趁去厨房看菜肴,将这事儿和刘妈说了,刘妈点头笑,“姑娘说得是,孟公子走时说。最长半年,短则三个月便回来。孟姑娘也不是常在咱们家住,便是花费银子,也是有限地。”
单小葵点点头,和刘妈商议了一会都买些什么菜,便又去了西边院子,寻着李家兄弟问了问彭记往常发卖花木的价钱儿,自己狠狠地思量了一回。最终咬牙定下心理底线的价格,每颗三十文。
这么些算下来,也有七十两银子了。对她来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只是不知到时韩家会不会因此笑她穷,笑她小家子气……
老刘头走后的第三日,单小葵见家中安定下来,便打算去清风镇,当面和韩家结清帐目。
孟清菲也吵着要去,单小葵笑道,“又不是去玩,那路也不平,来回在路上颠得人都快散架了。你去做什么?”
孟清菲只是不依,“整日在家怪闷的,我去散散心!”
单小葵因那韩家初次给她的印象太过压抑,不太想让孟清菲去,说实话,若非为了生意。她也不想去那家儿。只好再劝她,并保证自韩家回来,若天气好,就陪她去春游。玄武湖亦或雨花台或者凤凰山随她挑。
姚黄和魏紫也跟着劝,最终她才不十分情愿地点了头,放单小葵带着菊香兰香和余二郎四人往清风镇。
事实上,今儿单小葵没让孟清菲跟着来,绝对是十分正确的决定。且不说,因那一场大雪的缘故,过往车辆将泥土道路撵压得坑洼不平,一路上颠得人实在受不住。便是到了清风镇,寻到韩家铺子里去找那位文叔,得到也是不冷不热的回答。说是文叔有事不在清风镇,临走时已将帐目留在柜上。
单小葵接过那帐目一瞧,竟和自己的心理价位大致相同,一颗要价三十五文。看到这个数字,单小葵心头倒是一松,虽然超出几文,也说明双方对价格期望基本一致,因见柜上这位掌柜神情淡淡地,她也并无二话,忙叫菊香清点了银子,共计七十七两银子交给那位掌柜。
来此就是为了付银子,那位文叔即不在,她也不便去打扰韩家那位少爷。就让柜上的掌柜带话,表示感谢,便出了韩家的铺子。
在镇上寻了个小馆子,简略用了午饭,带着人打道回府。
这一趟事儿,办得虽顺,却冷冰冰的,毫无趣味,唯有这一路上麦苗返青,农人在田间劳作的景致,还略有可瞧之处。
他们来去匆匆,回到家时,刘妈几人才刚用过午饭不久。孟清菲正在院中那棵琵琶树下,和小竹春草姐妹两个并她的丫头,玩抓子的游戏,见她进院来,诧异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单小葵笑着将事情简略说了。孟清菲撇嘴儿,“果然是没趣儿,亏得我没去。”
单小葵笑道,“可不。不过这事儿完了,也算了我的一桩心事儿。”边说话,边进屋换了衣裳,天气越来越热,今儿早上出门时穿得太厚,热得她背上出了一层的细汗。
菊香兰香进来帮她取衣裳,单小葵歪在床头歇息,这一趟跑得略有些乏。
菊香见了便笑道,“姑娘若累了,就小睡一会儿。我和兰香去陪着孟姑娘玩儿。”
“没事儿。”单小葵摆摆手,坐直身子,隔窗看外面,孟清菲满面堆笑,正和小竹因什么事儿争执着。这些日子,她在自已家倒是放得开,脸上的笑容比初见时多了不少,也很少再见她使什么小性子。
不觉微微一笑,刚要转回头叫兰香拿衣裳来,却听见院外匆匆进来一个年约三十来岁的汉子,孟清菲扭头瞧见那人,先是一怔,紧接着,惊喜跳下椅子,单小葵听她大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可是我哥哥回来了?”
单小葵一怔,再看姚黄和魏紫也是一脸喜色地聚了过去,忙加快手中的动作,疑惑地道,“那人是可是和孟公子一道出去的?”
菊香兰香那日离得远,连面目也没瞧清,自然不知道,一齐摇头,“不知道。可看听孟姑娘的话头,倒象是的。”
单小葵心头突地一沉,突然回来,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心中微急,催她们,“你们动作快点。”
菊香兰香忙替她穿衣系裙儿,单小葵不顾二人正替她拂衣角,忙忙的自堂屋里间儿出来,直奔出堂屋,扬声问道,“可是子然哥哥回来了?”
来人忙转身向这边行了一礼,笑道,“回柳姑娘,我家公子没回来,是叫我回来给您送些东西。”
单小葵一怔,忙问,“是什么?”
“是我家公子在京城郊外瞧见那边的人大田种芍药花儿,因知您这里四处想买此花,却买不到。叫我去寻那些人家问问问,他们可愿卖。不想我们碰得也巧。那儿有一户人家,正想弃芍药改种牡丹,正愁那些芍药没法子处置,便叫我遇上了。我家公子买了约有五千来棵,叫我随船运回来给姑娘应急。东西已叫人装了车,待会儿便送到了……”
那人边说,单小葵边诧异,心中即惊讶,又惊喜,感激又温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百感交集,她怔怔地立在原地,竟不知如何作答。
倒是孟清菲听了他的话,不由地鼓了嘴巴,“哥哥叫你专门回来一趟,只是为了给她送花苗子?没半句话捎给我么?”
“有,有!”那汉子连连赔笑,自袖子里掏出一封信,并自怀里掏出三个红锦面小盒子,双手棒上,“信是给姑娘的,这三样小玩艺儿,是少爷路过灵隐寺买下的,叫我带给姑娘柳姑娘和季家姑娘把玩地。”
孟清菲斜了单小葵一眼,伸手接过,嘴儿噘得高高的,“到底谁是他的亲妹子?”话虽如此说,唇角却露出小女儿家得了礼物的丝丝欢喜。
单小葵心头激荡,回以强笑,只觉春日午后暖阳照在头上,脸上,身上,是如此的温暖舒适。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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