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炎墨钢将空酒杯往前推了推，淡淡地道：“行了，闲话就说到这里，关于耀日学院，七妹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或者说她到底打算让你怎么和我谈？”
炎心铭冷淡地盯着炎墨钢，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提起酒壶将炎墨钢的杯子斟满。
“一三五年级还是二四六年级，你自己挑，然后另外的就是我的。”
“一三五或是二四六？”炎墨钢眉头皱了起来。
七妹不愧是七妹，一出招就是这么犀利。
他们对潜力学员的招揽一般从一年级就开始了，现在的二四年级中可以说大部分的人都已经被他给招揽了，三年级因为有些特殊，所以他暂时放弃了；五六年级的话，那时候他还有些稚嫩，并没有想到要从耀日学院下手，因此没有去招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如今的高年级，也就是五六年前的一年级已经被瓜分完了。其中，五六年级的大半潜力学员是站在炎赤云的阵营的。
如果，按照炎轻乐的话去挑，选择了二四六年级的话，他可发展的就只剩下了六年级，但炎赤云一向得人心，能被他拉拢的恐怕并不多。这样一来，相比于现在，可以说他并不会有多少提升，完全是浪费了炎赤云对耀日学院管理松懈的这一机会。相反的，如今的一年级还有三年级都很特殊，万一被炎轻乐拉拢了，那对他就太不利了。
但如果，他选择了一三五年级，五年级同六年级一样没有多少的发展潜力，一年级和三年级未必能被他拉拢，他的提升依然有限，而且原本基本属于他的二四年级说不定都会被炎轻乐给挖走。
学员毕竟只是学员，大多都没有多少忠心，只是根据自身能获得的利益而选择自己所支持的人而已。
这样一来，若他选择一三五，则要承担很大的风险，最坏的情况，人没拉拢到，自己原有的阵营都被拆了。若是成功，倒不失为一件美事，但是其难度恐怕……
若他选择二四六倒是会很稳，但提升的幅度实在是太小了。相反，炎轻乐那边即使失败了其实也没有什么损失，因为本来他们在耀日学院就没有多少支持者，而万一成功了，那处于最大劣势的，就变成了他。
若是他都不选，谈判破裂，两人在曜日学院内斗了起来，互相争抢人才，那恐怕情况会变得很僵硬，收揽的效率也会很低，被对方安插卧底进来的可能性也会大上很多。
那么，尝试着换一下选项，一三年级相比的话，三年级的那些世家子弟大多无法自己决定立场，在耀日学院内拉拢他们还不如直接去拉拢他们的家族。而一年级看起来倒是潜力十足，虽然或许难度会很高，但是他对自己还是有一定信心的。最关键的是，慕秋雨在一年级。
沉思了好一会儿，炎墨钢抬起头，说道：“我要一二四，剩下的都给你。”
炎心铭瞥了炎墨钢一眼，眼中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炎墨钢眉头一挑：“怎么，七妹连这个都料到了？”
炎心铭撇了撇嘴，说道：“她和我说，如果你提出了这个要求，让我问你一句，若我要求我们换换，你会答应吗？”
炎墨钢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默然不语。
会答应才有鬼！
发展潜力如此有限的五六年级和不一定会有效果的三年级，他才不要。更何况慕秋雨才是最关键的，她一个人的重要性能抵得上整个耀日学院！
也是，差距这么大的选项，没人会同意的。
他不由陷入了沉思。
炎心铭也没再说话，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炎轻乐早已经将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都考虑过了，所以他倒是不担心情况会超出能够掌控的范围。
……
和煦的阳光下，一道削瘦的身影久立在院子里静静地看着那一汪小池，这景象如同一幅过于平淡的画卷般，让人总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大概是画中主角的表情实在是太淡了吧，毫无味道。
眼角一小片影子闪过，炎轻乐下意识伸出手，却是捏住了一片枯叶。
枯叶？已经到秋天了吗？
她仰起头，这才发现院中大树的树冠不知不觉已经开始变得枯黄。
“七公主居然有如此雅兴，站在这里欣赏落叶风景吗？”
一道懒散而又轻佻的声音从院墙上传来，炎轻乐纤眉微微一颦，转身向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却是对上了一双充满了邪肆的眸子。
“是你？又来讨茶喝吗？”
萧云舞从院墙上跳下来，自顾自地坐到了石桌边上。他瞥了一眼摆放整齐并未在用的茶具，还有水壶下并未点燃的火炉，撇了撇嘴：“本来是有这个想法，但是看起来七公主今天并没有什么泡茶的心情啊。既然如此，这茶不喝也罢。”
炎轻乐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后莲步轻移，来到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萧云舞，你在帮助大哥是吗？暂弃耀日学院而独掌耀日角斗场，这不像是他的那群谋士会想出来的主意。”
“是啊。”
出乎她的预料，萧云舞很是干脆地承认了，完全没有要掩饰的意思，语气轻描淡写，似乎此事不值一提。
“为什么选择大哥？”她继续问道。
萧云舞瞥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他可以告诉她他正在做什么，因为这本来就并不算是秘密，但是他绝不会让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否则与主动说出自己的弱点有什么区别？
见状，炎轻乐移开了视线，并不在意，她本来也没想过能直接从萧云舞的口中问出答案。
“你今天难道就只是单纯地来讨茶喝吗？”
“是啊，前几日尝了一次，一直念念不忘呢。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自己过来讨好一点，等七公主来主动约我的话恐怕得等到天荒地老啊。”
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炎轻乐却是毫无反应。萧云舞用胳膊肘顶在桌面上，手撑着半边侧脸望着她，眼睛微微眯起。
“七公主，我很早就想问了，为什么你的表情一直这么淡，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被惊讶到了，之前的那次见面也是，这次也是，你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难道说你的心……”他停顿了一下，一对眸子盯着她的眼：“是死的不成？”
炎轻乐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不好说，谁也没亲眼见到过，没准它确实是死的呢？”
萧云舞摇了摇头：“你身上的悲剧色彩也未免太过浓厚了些。”
淡如白水的眸子微微晃过了一抹涟漪，炎轻乐看着他，眨了下眼睛：“你这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替我感到惋惜？”
“两者皆有。”萧云舞坦荡道，一对眸子一直注视着炎轻乐的眼睛，不曾移开。
“为什么？”
“我怎么记得你问过类似的问题？”
“那就再回答一遍。”
“为什么？”
“我想再听一遍你的答案，或许会和上次不一样。”
“可我为什么非要回答？”
炎轻乐眼睛微微睁大，被问住了。
为什么自己问了他就非要回答？
以往，从来都是她帮炎心铭处理各种事情，一直以来都是付出的那一个，而她本人却是从未想过要让别人为她做些什么，因为不想欠人情。眼前这个人，他们如今只不过才是第三次见面，非亲非故，她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用公主的身份提出要求？
他会买账才奇怪。
但是想知道，不知为何，就是很想知道，即使是和上次完全相同的答案，她也想再听一遍。
想了很久，她终于再次看向了他。
“一壶茶，若你回答，我便全心全意地为你泡一壶茶。”
萧云舞勾了勾嘴角，这女人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是执着啊。
“不干，这个答案这么廉价吗？”
炎轻乐眨了下眼睛想了想，道：“以后只要我有空，你随时来，我便随时给你泡茶。”
“以后？多久？”
“一生。”
萧云舞一怔。
炎轻乐依旧淡然：“你总会离开炎阳帝国的，届时便也不会来找我了。”
轻笑一声，萧云舞欣然点头：“行吧，那就这么说定了。”
“那现在回答我。”炎轻乐盯着萧云舞。
将脑袋从手掌上抬起，萧云舞稍稍端正了一下坐姿，神色间也带上了一抹认真：“在你身上，我总是能找到一种知己的感觉，明明……算了，反正就是不希望你以悲剧结尾。”
炎轻乐深深地看着他，四目相对，他的眼中一片坦荡，毫无隐瞒。
真心话。
放在石桌下的手微微握紧了一下，炎轻乐感觉自己的心脏用力地跳动了一下，一种振奋的感觉蔓延到全身，竟是让她一下子有精神了不少。
很奇异的感觉，很感激他。至于原因，她不知道，也无所谓知不知道。
站起身，她点燃了水壶底下的炉子，静静地等待着水烧开。
“若是想喝最好的茶水，下次来之前自己去后山找一眼天然的泉水，装几袋水带过来，这里只有很普通的水。”
“了解。”萧云舞笑望着她，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没多久，水壶壶嘴处就腾起了一片白雾，水烧开了。
清洗茶具、暖壶、置茶、醒茶、冲水、倒茶、奉茶，炎轻乐神情专注而虔诚，一整套的动作都是相当圆润，极具欣赏价值，无可挑剔。
“看来往后我还是多来两趟好了，七公主的茶艺简直是让人流连忘返啊。”萧云舞欣赏地说了一句，双手接过了茶杯。
他将茶杯放到鼻端闻了闻，然后吹了吹凉，小抿了一口。
炎轻乐看着他，神色变回了平淡。
“你让大皇子暂时放弃耀日学院，是想故意留出空子，让二哥和六哥先斗起来吗？”
“噗……”
一口茶水喷了老远，幸而他反应快，及时转过了头，否则对面这位公主可就要倒霉了。
咳了两声，将呛到气管里的茶水咳了出来，萧云舞恼怒地瞪住了炎轻乐：“喂！我还在喝茶呢，才刚泡完茶就试探我啊？！”
“茶我确实是全心全意泡的，我并没有失约。”炎轻乐淡淡地看着他，说道：“你的反应这么大，看起来我猜的并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