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英国之前,朱四月的知识一般来源于过往生活中总结出的经验,都是亲身经历过的人情世故揉捏在一起的大杂烩。而且,他认知的世界由于承载了太多过去,学习新的知识,反而比不上年轻人。
这跟身体机能是否有活力的关系较小,主要是脑子里思想的问题。不过,虽然他学东西比周蘅,沈儒秋几个人相比很慢,好在他时间很多,学的比旁人可能更深刻一些也是有的。
有一段时间朱四月跟着沈儒秋的思绪去走,的确有过一点自我怀疑,直到他从哲学老师口中听说了一个叫做‘忒修斯之船’的哲学假设。
这个假设是说,如果一艘船一边行驶一边替换零件,那么等这艘船全部零件替换完毕之时,眼前的这艘船还是不是之前的船。朱四月冷然发现他所固执己见的看法刚好跟这个哲学问题相呼应。
他所在意,是自身人类的身份认同感。如果把这个问题替换了呢,是否可以问问自己,如果所有人类在繁衍的过程中一点点的改变,那么无数年之后,这个人类群体是否还能称之为人。当然,依他所想,人还会是人,因为新是从旧中来,而新的概念也只能停留在当下一闪即逝,诞生即是过去,无始无终,如同一条没头没尾奔流不息的河流,无法隔断无法停留。
那么,既然人在时间上不是当量而是变量,新与旧都无法停留,也就不能做出分割。所以他仍然认同,只要还是有人的灵魂,人就是人,无论自视多高,并没有什么真正改变。
他又研学了不少心理学方面的书籍,更加理解到,一切分割的问题并不是新旧的问题,而是人性停滞了,人性分裂了,有的人活在了过去,有些人自诩为未来,就像一条绳子上的两端,明明连在一起,非要相互排挤。
然而人们对于永生,追求或恐惧,都不是物种的问题,而是人性之私欲,人性之黑暗,是否战胜了人性之光辉的问题。所以,想明白这些之后,朱四月立刻自洽了自己,他不愿意跟着沈儒秋把自己称之为‘新人类’,他会称自己为提前进入未来的人,而他选择的人性,将是光辉正义的一面。
所以,这场斗争,仍然回归于所有古旧的老生常谈,终究是正道邪道是否可以势均力敌的相互制衡,当然依他所想,既然光明与黑暗是人性中的一体两面,谁也是无法彻底把谁消灭,两股力量只能纠缠,永远纠缠。
科目考核时,朱四月获得了五学分,教授送了他两套精装修订本的哲学书籍,一本为《黑格尔》,一本为《马克思恩格斯集》,朱四月读过了,之后朱四月也送了老教授三本,《道德经》,《庄子》一本自抄本《王阳明》然后他对老教授说,小时候他的老师用前两本书来为他启蒙的,他写的抄录,是他的祖国封建时期思想最接近弗洛伊德的人才。
老教授博览群书,许多书曾经看过,却不是很能看得懂,但是他还是爱不释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