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es,madam。”焦倪青双腿并拢,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大家哈哈大笑,气氛在焦倪青的调节下很快活跃起来。当然,焦家三兄妹说话的时候永远是焦点。
小雅默默地看着听着,至幽默处就给个笑容,暗自揣度屋里众人之间的关系,她始终没能弄懂丁二夫人与丁大夫人的关系,眼前又有另一关系需要揣测:焦倪青与焦夫人的关系。他刚才称呼焦母为“夫人”,不知是一时搞怪还是其他。
令她懊恼的是,焦倪青在他大哥面前竟然毫不掩饰地打量她,她十分厌恶这种目光,倒不是像焦倪琛父亲那样令人恶心的目光,而是来自心理上的,她永远记得这个男人有多冷酷,怎样用温柔的微笑杀人不见血。所以,她讨厌与他有关的一切接触。
交谈半酣,暮色将至,丁老爷子率先告辞:“今日多有叨扰,老兄弟多多包涵。”
焦老爷子留饭客气几句:“我腿脚不便就不相送了,倪青,你替我送送亲家。”
焦倪青连忙答应一声。
小雅跟在丁家众人身后出门,她身后的焦家人俱是一怔,焦老爷子目含欣慰的笑意,焦母莫名其妙,焦倪青和焦倪琛对视一眼,后者一脸无所谓,笑容依旧无害。焦倪琛父亲依然在偷窥水房里倒茶水洗杯子的小护士。
焦老爷子怒斥:“孽子!你就这么让亲家看笑话?”
焦母扭身,不看这好色草包,肩膀些微颤抖。
焦倪琛嘴角的笑意依旧浅淡,眼神却是冷的,似在看一场笑话。
“子甫啊,唉,”焦老爷子无奈,摸摸金链,“你,算了,你明天就回MO去,我会让倪青送你回去。以后,也不要你回来了。”
焦子甫垂头,默不做声。
焦老爷子又是感叹一声,看看孙子冷漠的侧脸,心想,他们家这到底是怎么了?他摸摸金链子,望着窗外逐渐降临的黑色幕布,思绪不知飘向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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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雅随丁家人下楼,珍妮跟在她身边目露疑惑,不过她没有多说什么。焦娇扶着丁老爷子,丁晓晃扶着丁老太太,那个小男孩却不知去了哪里,自从进了医院就没有看到他。
焦倪青呵呵笑,聆听丁老爷子的教诲,有一言没一语地搭话。
丁家人相继上车,小雅却不见人给她开车门,忙拉住丁晓晃:“大哥,我坐哪里?”她迫不及待地要离开焦家人的视线范围,就算先回丁家会受丁老太太的不待见,也不要待在这里。
正在上车的人身子一震,侧头不可思议地看她。
焦娇从车子里探出头来,戏谑笑道:“小雅,既然结了婚,就应该和倪琛住一起,你要回娘家得明天或者后天才行。你可是害羞了?”
小雅被震住了,她什么时候结婚了,明明婚礼没有举行。
“焦爷爷已经取消婚礼了,结婚的事以后再说,大哥,大嫂,我怎么能没结婚就去焦家?”
“没结婚?”众人比她还吃惊。
丁老爷子和丁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那目光恨不得劈了她,吃了她。
小雅觉得不对劲,征询地看向丁晓晃,这里能信任的人只有丁晓晃,丁二夫人压根不敢跟她说话,虽然她能感受到她关怀的目光。她需要一个解释。
丁晓晃目含悲悯,心疼地搂着她的肩膀,这是小雅第二次忘事,他就说哪里有些不对劲,虽然她看家人的目光一如既往的陌生,但是今天他挽着她的时候,她看他的目光也是陌生的。他狠瞪一眼焦倪青,这跟焦倪青脱不了关系,庆幸的是,小雅似乎对焦倪青的感情没那么浓烈,好像还有一丝厌恶。
不会真的是打击过大,以至于忘了些事吧?
他抿抿唇,想要解释什么,焦倪青却先开口了:“大嫂,你昨天跟大哥已经注册了,今天举行婚礼,虽然婚礼最终没完成,但是你已经是我焦家的人了。难道你还想回娘家住?”他这时表现的倒不是多深情,而是有些玩世不恭,一副花花公子的嘴脸,像是碰到什么感兴趣的事,口吻略带轻佻,那句“我焦家的人”听着多暧昧。
是举行婚礼算结婚,还是领了结婚证算结婚?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小雅只觉脑子里有一大群黑压压的乌鸦飞过,一道天雷劈下,乌鸦的鸟毛散落满地。这叫什么事儿?她忙活半天,原以为已经脱离焦家,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又绕回原处,她以为神父是婚姻的见证人,没想到她早就是有夫的罗敷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再镇定的人也受不住如此的连番打击,何况她本才二十出头,社会历练不够,今天能争取到这个份上已是不易。小雅身体晃了晃,不可置信地望向丁晓晃。
丁晓晃心疼地扶住她,闷声道:“小雅,他说的是真的,不然,今天婚礼没举行完,我会直接带你回家的。”事实已不可更改,他只得安慰:“妹妹今天表现得很好,焦老爷子喜欢你。小雅,别怕,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大哥会永远保护你。”他说到后来竟有些哽咽,满脸愧疚。
小雅垂死挣扎:“那我能不能……”
“不能!丁小雅,你的嫁妆今天上午已经送到焦家了,哪有结婚第二天就回娘家的!”丁老太太狠狠斥责这个搞不清现状的孙女。
丁晓晃轻轻搂住她,低声在她耳边道:“是大哥无能,对不起……”
丁老爷子强压怒火喊道:“小雅,你过来!”
丁晓晃目光不赞同地看向丁老爷子,乞求道:“爷爷,小雅她身体不舒服,今天晕倒两次,还是让她早点回去休息吧。”
小雅恨恨地盯一眼焦倪青,焦倪青无辜地摸摸鼻子。她一点都不想跟丁老爷子说话,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必定要说什么威胁利诱的话。她没事犯不着去受气。
丁老爷子不理会丁晓晃,只阴沉道:“你不过来,明天你就会后悔!”
小雅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弯腰进入车子,丁晓晃担忧地看她一眼,轻轻合上车门。
“焦家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别忘了,你小婶还在我们家,当年若不是你母亲拦着,我早把这贱\/人逐出家门!你若像她一样不知好歹,别怪我无情,即使有倪琛护着你,我一样能治她!”丁老爷子满口狠戾,被气得直喘气。
小雅想到为丁小雅绝然献出生命的丁二夫人,恐怕真正对她好的只有这个看起来柔弱、伏低做小的女人。这样说来,丁二夫人是她的亲生母亲了。现在不是她选不选的问题,而是她没得选,得罪焦家会受到怎样的报复,那日已经见识到了,虽然只有只言片语,却已窥得冰山一角。
“好,我留下来。”小雅轻声道,目光有些迷茫,她不留下来,丁老爷子治的会是她和丁二夫人两个人,到底他是怕焦家的。
丁老爷子眼底划过了然,只要她有软肋就好,口气缓和,眸光也没那么犀利刺人了:“你这么做就对了。你哥哥不争气,我们家就指望你。唉,你父亲的公司也需要焦家的支持,我们两家有这两段姻缘以后的关系就更牢固了……”
小雅打断他拿孙女婚姻换利益的龌龊心思,冷冷道:“您也看到今天焦老爷子对我的态度,希望您以后说话放尊重些!也莫拿小婶威胁我!”
他既然怕焦家,何妨她狐假虎威。
丁老爷子一怔,没料到她会突然变得这么强势,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女孩不见了,又想到她小时候也是个娇蛮的小公主,除了怕他和老太太,连她父亲都没怕过,被宠得不像话,只因……后来变成那副样子,到底是他孙女,他虽有些心疼,却更厌恶她沉默寡言隐形人似的性子。她对朗谷丽那女人的态度也有些变化。
到底人经了事才能长大啊。
小雅不知他心中所想,面上镇定,心中不安,悄悄握起拳头,背上出了一身冷汗。
丁老爷子什么风浪没见过,哪会怕她这副装狠的样子?他对焦家有所顾忌,斜眼看一眼车外的孙子,心中叹气,面上却是严厉:“有你这么跟祖父说话的吗?孙女没个孙女的样子。”
小雅嘴角冷笑,有这样的祖父?她不是没有爷爷,她的亲爷爷哪会这样对她?在他眼里,她看不到慈爱,先看到的是厌恶和轻蔑,然后是探究,现在是三分狠戾七分威胁,她没指望得到他的重视和关爱,但是,你这爷爷能不能不落井下石?你一年近八十的老爷爷会看不出来焦倪青假装爱她,焦倪琛压根对她没感情吗?让孙女嫁给这样的人,不是推她入火坑吗?
她懒得理他,话说到,径自下车子走了。丁晓晃怔在原地,被有火没处撒的丁老爷子狠狠在他腿上敲了一拐杖,他还在想,这妹妹怎么突然就变得气势凌人了?连爷爷的面子也敢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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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倪青冲车阵挥挥手,车子开出,等最后一辆车子完全隐没在夕阳里,他低头轻笑两声,玩味地看向刚刚进入医院大厅的红色身影,脚底碾一颗石子,似玩厌了,脚尖轻动踢开,吹了声口哨,大跨步追那身影而去。
他在电梯处追到小雅,双手插在口袋里,望着电梯门上方不断变换的红色数字,轻声问:“小雅,你忘了你昨天与我大哥结婚?也忘了我?”
小雅本来不耐烦,闻言,心头一跳,斜睨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站在旧情人的立场上提醒你,你别惹怒大哥,刚才的事我不会跟他说,我们就咽在肚子里,好不好?你就当你是出来送送家人的。”他突然变得温柔,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子。
小雅想了想,这人说的话可信度太低了,她脑子犯抽才会信他,指不定心里打什么鬼主意。还旧情人?去他的旧情人!她现在满心绝望,势必要看到结婚证才肯死心。她就不明白了,原来的丁小雅到底人品有多好,或者人品有多差才会摊上这样的家人和这两个目的不明的男人。
焦家有必要和丁家换婚吗?
焦倪青无趣,电梯下来,他把珍妮挡在门外:“你去乘另外一部,我有话和小雅说!”他冷瞥珍妮一眼,珍妮吓得缩回脚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焦倪青按住小雅的肩膀,直到电梯门合上,她连忙按下另外一部电梯,心急如焚。
“你放手!”小雅冷冷地说,索性放弃挣扎。
焦倪青嘴角浮现笑意,吐气在她耳边:“你别生气了好吗?我知道你没忘记我,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是因为我把你让给大哥而恨我吗?你知道,我们家除了爷爷就是大哥说话最管用,既然娶了你,我相信大哥会对你好的。我也会,会默默地守护你。”
小雅厌恶地扭过头,后退一步贴到墙壁上,与他拉开距离,这人说话真是恶心到家了,还打算来一出琼瑶苦情剧吗?她咽下喉咙里的呕吐感,淡淡地说:“我知道了,倪琛这么优秀,我会好好和他相处的,你放心好了。”看谁恶心谁!
焦倪青微怔,扳过她的脸审视,她眼敛低垂,面上看不出表情,更像是哀伤。他松开手,又是那副伤情王子的模样,略显颓废地靠在电梯上,眼底有淡淡的怀疑闪过。不过,丁小雅原本就是一副木纳懵懂的样子,他仅是疑惑而已。
小雅在心里大吐特吐,若不是她早先一步发现这人的残酷绝情,她一定也会被他此刻的表情给欺骗,哪个女孩没有过骑士梦?
电梯开门,她率先走出,回到病房。
“到底是刚出嫁舍不得家人,哈哈。小雅啊,今晚本来是你和倪琛的新婚第一夜,现在只能委屈你们在医院里度过了。”焦老爷子笑着起身,跟焦母和焦子甫说,“闹了一天了,我们也回去吧,不耽误他们小俩口相处。”
焦母看看焦倪琛,焦倪琛轻笑颔首,她便起身走到床边,对小雅拿出婆婆的威严:“今天的事就算了,你好好照顾倪琛,有半点差池我绝饶不了你!”
小雅倒没在意她的态度,天底下多是不和谐的婆媳,而且她一个当母亲的时时看儿子的脸色,只怕是个纸老虎。她低头乖顺地应声。
焦老爷子又是一乐:“小雅是个好媳妇,你就放心吧!舒雅,你和倪青扶着我,这天黑了,路不好走。子甫,你还坐着干什么!”最后一句带着几分严厉和厌弃。
焦子甫连忙起身,要去扶焦老爷子,焦老爷子低斥:“我还没老得走不动,不用你搀扶!”他便仍旧低下头,表情没有多大变化,温文有礼,不笑不怒。焦老爷子更加生气,抓着焦倪青的手先走了。焦母紧随身后,焦子甫殿后,最后面跟着一排保镖。
小雅送他们到达电梯,深鞠一躬,微笑着看电梯门合上,怔了会儿,才转身去病房单独面对焦倪琛。说心里话,她是感激焦老爷子的,因为他明里暗里的维护,虽然她不知道她是哪里入了他的眼。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
病房走廊里有保镖,她不敢有大动作,轻呼口气,推开门,这家医院的高级VIP病房可与总统套房相媲美,只不过焦倪琛此时算是躺在大厅里,病房里也有套间,可供护工和家属晚上睡在这里。
在这个男人的目光下,她总有些无所遁形,不如在焦老爷子面前自在,拘禁地坐在床边绞手指,不知道除了这个动作还能做什么,思量着丁家、焦家之间以及家人之间的关系。
焦倪琛和悦道:“你饿了吧,想吃什么我让人送来。”用的是陈述句,有种不容人反驳的气势,说你饿了,你不饿也得饿。
小雅确实心力交瘁,低声道:“那随便弄些饭菜吧。”她说完始才发现不对劲,他是病人,她应该照顾他,现在却相反了。一想到眼前人是自己的丈夫,她心里就如揣了只兔子扑通跳,任谁美色当前也要动几分心。原来不仅男人有猎艳心理,女人也有爱美色之心。她掐掐手心,眼前人目的不纯,不是你能肖想的!这么一想,就把他纯当某位极俊的明星了。
焦倪琛打电话说了几句话,他为她点的是比萨。
“你晚餐吃什么?”小雅探询地问,让她关心一个陌生人实在有些难度。
焦倪琛看她一眼,目光重新放回眼前的报纸上,中午焦丁两家在酒店举行家宴、他受伤、焦倪青回家的消息已经在报纸上刊登出来,媒体的揣测多有不实,他嘴角笑意菲薄,道:“你别操心,先休息会儿,我的晚餐家里会送来。”
好像真是个体贴妻子的丈夫。
小雅抿唇,扫一眼他手中的报纸,大标题上写道:疑似焦家私生女。下面是她的照片,她整个脸埋在珍妮怀里。晚报竟然用一个版面来报导焦家今日的事。
她突然有些委屈,结婚本就不愿,没结就算了,现在既然已经结婚那就没必要弄得她见不得光了。脆弱的情绪只是一瞬间,她挺直腰背,谁都不能帮到她,也没人能知道半年后的结局,自然不会有人能理解她的恐慌。现在唯一能算好的就是,她至少不会为焦倪青那人渣要死要活!还有那个莫名其妙流掉的孩子,想想就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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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焦母的缘故,小雅站了半天疲累不堪,又有结婚的打击,吃完焦家帮佣送来焦家特制的比萨之后,焦倪琛让她早些休息,她也没推辞,反正焦倪琛周围有帮佣、护工还有护士医生关心,也轮不到她来“操心”。
她匆匆洗漱,原以为会睡不着,却是一沾枕头就睡了,也许是房间里淡淡的花香安慰了她,她一夜无梦睡到天亮。
珍妮叩门,得到允许进入,给她送来另一套旗袍和贴身的衣服放在床头。
小雅顺口便要道谢,在舌尖打转收回,说:“还有别的衣服吗?我想换个样式的衣服穿。”她穿过的两套旗袍都是仿古样式,显得她沉稳不少,也有些老气横秋。
“太……凯瑟琳,您喜欢穿旗袍,大夫人准备的衣服大多是旗袍,昨天送来的衣服也只有这个。”珍妮有些惊讶。
小雅脑子里浮光掠影,想起昨天大夫人穿的可不也是旗袍?这两“母女”真是有共同爱好。她沉默了下,发现珍妮的忐忑,也没为难她,说:“那就穿这套吧。”
这套雨过天青的旗袍比较衬她雪白的肌肤,无袖,脖子上挂一串白色珍珠,腕上一翡翠镯子,珠圆玉润,她回忆昨天的几个女人,除了时髦女郎焦娇,另外几个贵妇差不多也是这感觉,今年流行复古吗?还是这两家人比较守旧?
她梳洗好,珍妮给她上了薄妆,盘发,打扮好后两人一起出去。
焦倪琛换了早报来看,看见她出来,颔首微笑:“早安。”
小雅勉强给个笑容,道:“早安。”
早餐很快上桌,珍妮给她系餐巾,她只负责吃,她不知原本丁小雅的习惯,只保守地吃了三片土司,珍妮按照丁小雅的习惯给她加了蜂蜜,她强忍呕吐感吃下,心想,这比每天早上吃干面包或者啃苹果减肥强多了。在蜂蜜水和牛奶之间,她毅然选了牛奶,珍妮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让她舒口气。
焦倪琛很绅士地跟她一起吃,只是他在床上而已。两人几乎同时吃完。
这时,有人敲门,焦倪琛只一个眼色就有帮佣去开门。
“焦副官,焦太,早上好。打扰了,这是焦副官您要的文件。”来人一身干练西装,金边眼镜,很有精英的派头,他目光环绕大厅一圈,不经意扫过小雅,礼貌地冲她微笑,两个酒窝若隐若现,不知眼镜下的眼睛里是否有笑意。
小雅点头算是回礼。
他再一笑,将水果篮递给帮佣,文件给焦倪琛,
焦倪琛看向小雅,示意她过来。小雅心里挣扎了两下,便走到他的病床前,焦倪琛递给她一叠纸。
小雅莫名其妙地接过,首页上斗大的“结婚协议书”让她指尖微颤,下面签署了她和焦倪琛的名字,名字上盖了红章,她脑子里像被万马奔腾踩踏而过,顿时头皮发麻,头疼不已,只觉手上微凉的黑字白纸无比烫手。她略微审视地去看眼前的“丈夫”,还是温润如水的模样,此刻正含笑看她,她只觉得那笑容十分可恶。
“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焦倪琛轻声问,暗中也在审视面前的女人,她的确让他吃惊,昨天的事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女人反常得有些突然,看来要好好查查了。
眼底一丝凌厉划过。
小雅低头浏览书页,躲避他那让人无所遁形的目光,这是婚后的财产分配问题,她的丈夫很吝啬,只给了两套百万别墅,已经过到她的名下——没有传说中的夫妻财产共有,也没有所谓的股份转让。翻到后面几页才看到财产转让协议,却是丁家给的,转让人是丁必隆和丁海涛,丁必隆是她祖父,丁海涛应该就是昨天丁家的那个唯一的五十多岁的男人了。两人给的股份合起来有百分之五,是——DEM集团?
小雅惊讶,仔细阅读,发现果然是DEM集团,她亲大哥莫黎明就是在这家集团旗下的计算机软件公司工作,后来DEM突然倒闭导致大哥失业在家。果然是孽缘!
焦倪琛发现她抖动的双手,薄唇轻抿,关心地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不懂的可以问孙特助。”这关心很勉强。
金边眼镜男子伸出手,道:“焦太,您好。敝人孙安邦,是焦副官的私人特别助理。以后您有任何事,您可以直接吩咐我,我会尽量为您效劳。”
小雅听到这句“焦太”不自觉就想到“焦炭”,好吧,这是她习惯给人起绰号的缘故,她大学同寝的三个女生都是她给起的绰号,那三人合力琢磨一晚上还击她一个“灰姑娘”的绰号。她忍住不合时宜的笑,伸手向前。
孙安邦的手掌握住她的三分之一,仔细打量她两眼,混个脸熟。
“孙先生客气了。”小雅收回手,继续看文件,她确实看不太懂其中的法律术语,心中却明白,大概丁家能给的就这么多,这就是她的嫁妆,以后的遗产分配很可能没有她的份,而她在一夜之间就从几乎一无所有的草根女变成了拥有两栋百万豪宅的百万富婆。如果她不是丁小雅那样的倒霉蛋,可能以后还有DEM股份中用之不尽的财富。
她自嘲地笑笑。
孙安邦询问地看了焦倪琛一眼,后者颔首随意翻阅报纸杂志,他一笑,道:“焦太,焦副官手上还有国外几家银行的股份会在大概一个月后转移到您的名下,因为手续比较复杂。届时,希望您能不怕麻烦,再签一回字。”
还有?小雅惊愕地抬头,思考两秒钟,正色说:“这倒不必……”
“小雅,你不需推辞。安邦,你和小雅坐下来慢慢解释。”焦倪琛的嗓音依旧温润,却是不容人拒绝,也是小雅第一次听到他叫她的名字。
小雅不想与眼前人有太多纠葛,可是连焦老爷子也要尊重他意见的人,她目前不敢有所违抗。从昨天李院长为焦老爷子解释他的病情,直到获得他的肯定才敢离开就可看出,焦倪琛在焦家和明珠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可谓是一言九鼎。
她沉默地和孙安邦在他眼皮底下围坐在病床边的桌子旁,她本不想看,但是她迫切需要知道周围的人和事,只得硬着头皮来磨字。丁小雅的生日是六月六日,小她足足一岁,丁小雅十有**是阳历生日,那么她现在果真是六月六日的生日了,正应了三名损友的“美好祝愿”。而焦倪琛已二十有九,马上就到而立之年了。
她悄悄打量他一眼,他看报纸入神的样子确实比温柔含笑的样子要沉稳老练许多,比她大八岁,怪不得珍妮要把她打扮成这样,平白看着大了好几岁。
小雅再看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放下手中协议书,笑道:“我也看不太懂,既然是倪琛看过的,那就没有问题。”
焦倪琛听到她的话从报纸里面抬起头来,探究地看她。
小雅目光不偏不斜,只看孙安邦,似乎没注意到他。孙安邦站起身和小雅握手:“没有问题的话,我就不打扰两位了。”
又过去和焦倪琛握手:“祝先生早日康复。”两人寒暄几句,孙安邦利落地离开,给小雅留下了一叠烫手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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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安邦走后,焦倪琛命人取来掌上电脑,直接在病房办公,他仍然靠在床上,受伤的腿没有吊绷带和夹板,只是自然地双腿伸展交叠,虽然缠着纱布却看不出任何病痛的痕迹。
他工作时候的样子很认真很投入,修长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快速翻飞敲击,伴随着嗒嗒敲击声,就像是在钢琴键盘上游走。优美紧绷的下颚线时而舒缓,时而冷酷凌厉。
小雅看呆几秒,无聊地翻阅他看过的报纸,焦倪琛在给她报纸时对报纸上的内容给出的解释是:“媒体的揣测多有不实,你当笑话看便可,不必较真。”
她不忿,被诽谤的不是你,你当然不较真。她竟被揣测成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多少有些屈辱,而焦家不对外公布他的婚讯,丁家的默然,加深她的警惕心。
两个小时后,焦倪琛高效率完成工作,他捏捏眉心,嗓音里有丝高脑力劳动后的疲惫:“给我换药。”
他没点名,或许是根本没记护工和护士的名字。
小雅站起来想要有所表示,不过他的床前已经站了几名护士,她正好省事,站在原地没有过去。
纱布一圈圈拆开,焦倪琛小麦色的小腿裸露出来,纱布下的伤口只有一点点小破皮,已经开始结痂,如李院长所说的那样,他只是受了破皮的小伤。
小雅的嘴巴吃惊地张大。护士小心翼翼如对待珍宝一般仔细清洗伤口、消毒、上药、缠纱布,然后在焦倪琛的示意下,给他上夹板,将他的小腿吊在床头。他的白衬衣弄出褶皱,他皱眉,帮佣立刻进入房间给他取出一件新的,帘布放下遮挡,再掀起时,焦倪琛已焕然一新——小雅没看出跟之前有什么差别,只是他的脸色更好了而已。
娇贵程度简直令人发指!小雅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
焦倪琛似才发现她,忽略她的呆愣,淡淡道:“一会儿会有公司和媒体的人来看望,你是在这里还是回房?”
小雅的视线落在他病床周围拉起的纱帘上,她想的是,这纱帘的主要作用想必是遮掩焦倪琛解决人生三急吧,虽然她肯定他昨晚必定睡在哪间客房,而不是大厅里的病床。但她潜意识里把他想象成睡在这里的重患。
焦倪琛见她眼含笑意神思不属,微有疑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瞬间明白她的想法,眼眸一冷,低声道:“小雅!”竟有几分懊恼。
小雅激灵灵打个冷战,忙问:“什么事?”
焦倪琛冷着脸重复一遍。
小雅头次见笑容从他脸上敛去,有几分怯然,没想到他不笑的时候这么冷酷,想也不想地回答:“我回房。”说完,转身就走。
她和珍妮关门时,从门缝里看到有一大群黑西装保镖进门将焦倪琛的病床围起来,门口堵着几个保镖似在拦截什么人。她吓一跳,连忙合上门缝,将严肃严整的气氛关在门外。
珍妮手中捧着那一叠纸递给小雅,又指着梳妆台上的小型保险柜说:“太太,放进保险柜吧,以后这些都是您的了。”
小雅愣住,保险柜?
珍妮见她疑惑,解释道:“昨天晚上送衣服的时候送来的。应该是先生早料到今天孙先生会送这些来,所以早早吩咐人给送来了。我早上还在疑惑呢,现在正好派上用场。”珍妮神神秘秘,为焦倪琛重视他的妻子而高兴。
小雅郁闷地想抓头发,她忍了又忍才没失态地让双手爬上脑袋,这丁小雅有个保险柜竟然满世界都知道,还给她送到医院来了?这叫什么事儿?重点中的重点是,鬼知道她的保险密码?果然,只有可能成鬼的丁小雅知道。
她咬咬唇,勉强笑说:“这跟以前那些不同,还是存在保险公司保险些。先放在抽屉里吧,这里也没人进来。”
她在考虑要不要跟珍妮漏漏口风,狗血地说自己失忆什么的,想了想,还是没说,这珍妮看起来对她一心一意,但她什么来头还不清楚,万一是丁家人派来监视她的,她可就大意失荆州了。
“可是您的日记不也在里面吗?我还以为保险柜已经很安全了。”珍妮嘀咕道。
日记?小雅眸光一亮,如果能拿到日记就好了,至少可以知道丁小雅以前的事,她就不必像现在这么被动,当然,首要是解决密码的问题。
她转身,见梳妆镜里丁小雅的脸露出几分渴望,又厌恶地转回来面对珍妮。她怎么看,那张亮丽精致的脸都没有丝毫熟悉的感觉。
“珍妮,我们现在做什么?一时半会还不能出去。”小雅问道。
“您可以看电视,看杂志,其他也不能做什么了。我忘了提醒家里人取画架和颜料过来,不然您还可以绘画。”珍妮扫视一圈房间无奈说道,她的凯瑟琳原本安静,在外人看来就是木纳,终日沉浸在书法和绘画的世界里,所以丁老太太不喜欢她。听说,凯瑟琳小时候很活泼,是大夫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所以,如今小雅由木纳变得通达几分人情,她没有丝毫怀疑,人的性子能变一回,自然能变两回。
小雅不知她脑子里让人无语的自我解释,为她话中丁小雅会画画而吃惊,她从初中后没有碰过美术了,她那点美术修养根本不够看,更别提什么画画了,这丁小雅难道还是个才女?
小雅选择看电视,珍妮去浴室洗衣服,不一会儿传来洗衣机的闷响声音。她悄悄看了一眼,珍妮的身影忙碌,她放下心,走到保险柜前看上面的使用说明。
保险柜有两层保险,一层是本人的指纹,这个她绝对没问题,另一层就是六位数字的密码。按照排列组合,零到九组成六位数的密码有十五万多种,她要找到密码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敲了敲脑袋,看得着,吃不着,真是让人挠心挠肺。
她爬回床上,将可能的密码写在纸上,她能想到就是丁小雅的生日,丁小雅名字简体繁体笔画数,除此之外一无所得。她懊恼地将纸揉成一团扔到纸篓里。
突然,她从柔软的大床上一跃而起,趴在纸篓边捡回那张纸,她的双眸瞬间发光——她竟然继承了丁小雅的字体!她刚写出来的字与刚才看的协议书上的签名字体相同。老天总算开了一回眼,没把她往死里逼,而且,丁小雅的字绝对是练过的,比她那经常用电脑文档交作业的字体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她郁闷两天的心兴奋了,这是不是说,她也会画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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