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九生堂下代传人的傲慢态度,萧离不禁暗暗摇头。
中医讲究标本兼治,不像头痛治头脚痛治脚的西医那样粗放,所以对医者的要求首先是性格沉静,而这位恃才而傲的龚家小神医,显然被家中长辈宠溺坏了。
事实的确如此,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唯一颇具医学天赋,而又愿意跟着爷爷学中医的九生堂接班人,龚振自然倍受全家人的宠爱。
见龚小神医对自己父亲很是傲慢无礼,朱启钰也不由心头火起,一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小青年,不就会看个病吗,你有什么好狂的!
他正想冷讽对方几句,打击一下那小子的嚣张气焰,却见父亲面色微沉之后,又尴尬地甩了甩那只没被龚振握的手,展颜一笑道:
“哎哟,小神医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有点意外罢了,你的大名在江州也是很有影响力啊!”
龚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神情冷然道:“知道就好,让病人过来吧。”
就在这时,从别墅二楼下来一位四十多岁的瘦弱女子,西装套裙的打扮优雅得体,身上点缀的饰物华美脱俗,衬托得整个人高贵典雅。
中年女人憔悴的脸庞上露出随和微笑,向几位来客一一点头打招呼。
“妈,这位是父亲请来的九生堂的龚医生,这位叫江牧阳,是我给您请来瞧病的朋友。”朱启钰压下心底的不爽,礼貌地向母亲介绍道。
以朱公子的性格,能先介绍外人而把自己朋友排在后面,已经是出于对父亲的尊重,毕竟龚小神医是老爸重金请来的。
不料,龚振听了他的介绍,却腾地从沙发站了起来,面露怒色道:“你们什么意思,既然找了别的医生,为什么还请我来?”
这时,他那位漂亮女助手也翻了个白眼,神情冷傲道:“这是对我们九生堂传人的不尊重,你们懂吗?”
“小神医,小神医别生气,这位小友是我儿子请来的,我事先并不知情!”
朱董事长急忙劝说着龚振重新坐下。
又转头瞪了儿子一眼,似在责怪他不该擅作主张,差点把名声在外的九生堂小传人气走。
尽管他对中医有点偏见,认为妻子看遍国内外各大医院都无解的怪病,请九生堂的人来也不过是碰碰运气而已,但也不想错失这一线机会。
龚振冷哼一声坐下来,又转头目露敌意打量了萧离一眼,傲然问道:
“不知这位是中医还是西医,师承哪位杏林高手?鄙人九生堂传人龚振,龚自珍是我祖父,华夏中医泰斗林老是我师爷。”
昂着头报完显赫出身,他白净的脸庞上已经涌满骄傲自豪的神情。
“久闻大名,那就快请小龚神仙上手吧!”萧离闻声从病人身上收回了目光,转头对龚振微微一笑道。
他无意和对方攀比炫耀什么,再说自己本来就师出无名,总不能告诉人家他身怀得道先祖的功法传承吧!
龚振以为萧离被自己的耀眼身世吓住了,自惭形秽到连家门都不敢报,便冷笑一声,给朱夫人号起了脉,并询问了几句病人的症状。
萧离已经打量过朱夫人的气色,她消瘦的脸庞上隐泛黑紫,这是很明显的气血郁结之表现。
朱夫人逐一回答着龚振的询问,说自己经常会乏力犯困,晚上还常常做噩梦睡不着觉,几个月来已经瘦了一大圈。
“病的时候,我眼睛能看,耳朵能听,偏偏身上连根手指都无法动弹,整个人完全不听自己的指挥,还有些喘不过气。”她神色痛苦道。
“对,每次生病我母亲都不会动,不能讲话,只是一直流眼泪,有时还会忽然昏迷,到各大医院检查了无数次,她身体的各项指标又完全正常!”朱启钰也冲着萧离和龚振补充说。
听了母子俩的叙述,萧离微愣。
这些症状有的像气血两郁造成的,但发病时不停流泪,甚至全身不听使唤,就有点可怕了,难道朱夫人的怪病是……
想到那一层猜测,他不由神色一紧。
这时,却见龚振神情淡然地点了点头,下结论道:
“这是个气血郁结之症,用西医的话说,就是更年期综合症。我开上一个方子,吃上一段时间就好了,另外要保持心情舒畅。”
女助手闻言,已经从药箱中取出了纸笔,恭敬地双手递给龚振,他接过去唰唰唰写了起来。
但就在这时,朱夫人却突然浑身颤抖,继而目光呆滞地流出了眼泪……
“啊,我妈又犯病了!”
朱启钰惊呼着跑过去扶住母亲,两道浓眉紧紧拧在了一起。
朱夫人微张着嘴,似乎想喊什么却喊不出来,不一会儿,流泪满面的她忽然头一歪,昏倒在了儿子怀中。
“小神医,快,快想想办法啊,她又晕倒了!”
朱家主此刻完全乱了阵脚,他神色惊慌地上前和小胖一起扶住结发妻子,又转头急切求助龚振。
“慌什么,气血流通严重受阻导致的短暂昏迷而已,这个好办。”龚振淡然道。
他不慌不忙示意女助手从药箱中取出一排银针,手法娴熟地扎在病人的几个穴位上揉捻着,倏地又在朱夫人后脑勺上猛然一拍,沉喝道:“林针疏荒,气血两畅,起!”
“林氏针法?”看到这一幕,萧离眼中闪过一抹光亮,略感惊讶道。
这套针法是京城林老祖上的中医大国手所传,没想到龚振年纪轻轻,已掌握得颇为纯熟,难能可贵。
“有点见识,看来你也算个中医喽。”小神医目露轻蔑地瞥了萧离一眼,脸上的神情更得瑟了。
还别说,在他的施针抢救下,陷入昏迷的朱夫人果真缓缓睁开了眼睛!
“妈,妈您醒了!”朱启钰蹲在母亲身前,惊喜地抓着她的胳膊轻唤道。
“果然还是九生堂厉害,早知这样我们当初就不乱往外地跑了,应该先请小神医您啊!”朱啸更是激动得双手微颤,目露敬佩地望着龚振道。
龚振面目冷淡地“哼”了一声,他收着病人身上的银针,转头对朱啸趾高气昂道:
“我会连续来你家一周,为病人施针治疗,保证她的身体很快就能好起来,但按照九生堂的规矩,你们要先付清余下的诊金。”
继而又眉毛一扬,补充道:“我爷爷说了,今天他抽不开身亲自过来,有点过意不去,就从约定好的一千五百万诊金中,优惠你们一百五十万啦,打个九折。”
说话间,他又朝萧离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见过这样的中医名家吗小子,百万诊金说优惠就优惠了,我们九生堂就是如此豪气!
而你这个无名之辈,恐怕由生以来挣到的诊费加起来都不足百万,不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就对了,免得自取其辱。
主子的大手笔,也令他那位漂亮女助手面露得色,心说小神医到底是九生堂的传人,这何止是大方啊,简直是奔放!
但就在此刻,却见刚刚苏醒过来的朱夫人浑身猛然抽搐了几下,又“咚”地一头栽倒在了身旁的沙发上……
“啊,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志得意满的小龚神医正打算收钱走人,看到这出乎意料的一幕,顿时面露困惑,惊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