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莲肆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静静地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坐起来，拔掉了连接在他和洛凌霄之间的细管，才看见已经快昏迷的莲花婆婆，他也没有任何意外的反应，只是站起来，蹲到她身边，从她手里取下玉色圆球，然后淡然地看着她：“婆婆。”
清冽的声音淡的不像是在和一个临终前的养育了他的老人说话，若非是掌中那玉色圆球几乎被他要捏碎，不然没有人知道他此时心情到底几何。
莲花婆婆听见，努力地睁开已经沉重到支撑不住的眼皮，柔和地绽开一抹笑容：“臭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
莲肆点点头，忽然伸出一只手，握住了莲花婆婆的手，另一只手拿着那个玉色圆球，将尖刺的一端往自己的心口穿进。
不再细嫩、老瘦枯槁的手，是他对莲家唯一的温暖回忆。
“婆婆，很快，阿息就会醒来的。”
他低声喃语，一边握着她的手，一边像是在立誓一般道。
随着玉色圆球里的心头血逐渐流入他的身体，他那半张被损毁的面容，犹如被施了魔术一般，忽然发出细微的“嗞嗞”声，然后慢慢开始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中破发一般慢慢涌动。就连那干涸漆黑的眼眶之中，也开始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大约过了有一刻钟，莲肆的脸已经恢复如初，连那只曾经消亡的眼睛，也和以前相差无两，只是对比另一眼的漆黑，这边还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幽蓝色，目光所及，更是冰冷。
这就是莲氏奉以为神的血脉之力，破能新，伤能愈，不死不绝。
“嗯，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万事必得更小心了。”莲花婆婆看着他的脸，叹了一口气，只是这句话一说完，她就忽然拼命咳嗽，从捂着嘴的指缝里，慢慢渗出大量的血沫子，脸也逐渐变成了死亡的青灰色。
莲肆没有动，只是眼神有些恍然。莲花婆婆从他手里抽出那只干净的手，伸到他发顶之上细细地抚摸，就像是在安慰这个陪着她到人生终点的孩子，直到这最后一处力气消散无踪。
莲肆似乎微不可闻地低声苦笑了一声，手抚到她的眼前，把那双曾经瑰丽无双的眼睛，很轻、也很慢地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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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洛凌霄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就和被车碾过了一般，绵软无力，而且骨子里透出一股冰凉疲惫。
“不要动。”
在阔别了接近半年的时间，她再次听见这种语调、感情都与原来无二的声音的时候，忽然有种深深的、不现实的感觉。
“张嘴，喝水。”
他把她的上半身抱了起来，随即一个冰凉的东西就凑到了她嘴边，她依言张嘴，一股带着异香的清流就缓缓流入了她的口中。
洛凌霄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试图将他完整地看入眼中。
当那张熟悉的脸映入她眼中，洛凌霄顿时松了一口气，同时也为他恢复如初的脸和眼睛感到惊诧，当然，莲氏所有的秘闻都太过古怪而精妙，因为有事先心理准备，她并没有到达不可置信的地步。
这种情况，是他们两个人都活下来了呢。
看到她的目光由睁开眼一瞬的紧张，到后来的放松，莲肆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方才还想和她说的、关于莲花婆婆的事，便消散在喉中。
她大概这辈子也不需要知道，莲花婆婆其实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不会让她真的死。
也不需要知道，他其实能够度过这一次的危机，不仅仅是用了她的半身血，还用了莲花婆婆的心头血。
更不需要知道，若是莲花婆婆不采这一罐心头血，以她的伤势和这神泉福地的药物、神泉水，她应该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这些恩情和谁欠了谁，他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
“我回来了。”他轻柔地在她耳边道，“再睡一会儿，我去把外面的杂碎解决掉，我们就下山。”
“不……我和你一起去。”洛凌霄却扯着他的衣袖。
“好。”他的唇角翘了起来，柔和地印在她的额上，然后把她抱着，坐着。“那两段天蚕丝给我一段，我们出去。”
洛凌霄点头，撩起袖子解开双手上的红色丝线，为他缠到他的手臂上。
莲肆看着她手腕上横七竖八的恐怖伤痕，眼神暗了暗，站了起来，本欲将洛凌霄一起抱着，却被她格开手，借力一把站起。看她眼中坚持，他终是没说什么，紧紧地攥着她的柔荑一道往神泉福地外头走。
至始至终洛凌霄都没有再问过一句关于莲花婆婆的事情。
到了洞口，莲肆按了一处，那道像是透明泡泡的东西瞬间湮灭，然后她便能听到滔天的水声，是那道遮蔽神泉福地入口的水帘。
除此之外，她清晰感觉到神泉福地周围，围绕了非常非常多的，高手。
“怕吗？”莲肆低头，看着她眼中含着笑意，“说了，要不要在洞里等？”
“不要。”洛凌霄咬牙坚持，她已经等了半年了，若不是觉得心慌来寻人，怕是这辈子都等不回他了，现在要他离开她视线去，还不若一块儿死去。“我再弱，虐杀两个人还是行的。”
“果然不负本座的王妃之名。”莲肆愉悦地赞叹她一身锋利的杀气道，又恢复了那傲慢自负的“本座”之称，“若是心里头不舒服，那外头的人正好练练手解解气，本座就在后头看着，随时为爱妃服务。”
话毕，他便伸手触上水帘，一股狂风夹杂着凌厉的劲气席卷而来，硬生生将厚重的水墙分为两半，让出一条两人宽的道路来。
莲肆携着洛凌霄，就这么大剌剌地从中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在外头包围圈坐镇的莲氏四大长老之末莲黄也感觉到了那道遮蔽气息的禁制被撤下的感觉。不过他还感觉到了熟悉的、只属于莲肆的气息，惊恐地发现，那股磅礴的力量，比他见他的任何一次都要更为精纯、恢宏，而且莲黄能明显地感觉到，莲肆是在宣战，这一发力量，不过是他目前的冰山一角！
莲肆如今，到底变成了怎么样的怪物！
“他出来了！”
不知道是谁暴喝了一句，随即一群人从原地都站了起来，持着武器，警惕地看着包围圈里的人。
不过没有人告诉他们，除了莲肆，这里头还有其他人，所以众人看到被莲肆搂在怀里的娇小身影，都是一愣。
察觉到有人在窥视他怀里的小东西，莲肆的脸色一黑，劈手往那个方向飞出一道风镰，一人哀嚎一声，捂着被开了一个口、满是鲜血的肚子倒了下去。
有人被攻击，剩下的人都被激怒了，莲黄那立马收到消息，赶了过来。
“纯血大人，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伤自己的族人？”他看到已经断了气的莲氏族人，一摆手让人把他的尸首抬下去，脸色阴晴不定，转身对淡漠如初的莲肆道。
莲肆对她低声说了此人的身份。这是洛凌霄第一次见莲氏的长老。对方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看着精神奕奕，慈眉善目，颇有仙风道骨之感。若非是知道他们到底对莲肆都做了什么事，洛凌霄当真会被这外表迷惑去。
“‘自己的族人’？”莲肆挑了挑眉头，“原来本座还是莲氏之人？本座还以为你们早就知道本座不是了，才来找我的呢。”
“纯血大人这是说笑了！”对方一甩袖子，背手道：“纯血大人身份尊贵，我等自然不敢轻易冒犯。”
莲氏之中四长老掌管着诸多族务，能耐深不可测，身份高贵，但是远比不上继承了龙神血脉的纯血，所以在莲肆面前，即使是莲黄，也不能完全对着冒犯，还得尊称一句“大人”。
“不敢轻易冒犯？四长老有何不敢？”
洛凌霄站出来，冷声道。
莲黄长老眯着眼睛，看了她半晌，才笑道：“原来是命定之人！”
“如今四长老来神泉福地是为何事？”莲肆将洛凌霄重新拢回怀里。
“纯血大人，明人不说暗话，当年我等本以为先任莲息大人已无生还可能，但日前偶得消息，有人能治莲息大人之病，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莲氏不需要本座的存在了。”
虽然莲肆的语气很淡，但是莲黄不知为何，还是下意识一颤。
该死！自己怎么会被这么一个小小后生给震住！
莲黄心里暗骂，随即微笑道：“纯血大人本就生自我族，如今现任大人已经能够回归，纯血大人自然不必再将这等重任扛在肩上了。”
“当真是好生不要脸的说法！”
洛凌霄冷着脸道。
她见过无耻的人，比如洛家那一群，比如京城那一堆。但是能够无耻到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无耻”二字的，怕真的只有这莲氏的人了！
“你这个小丫头！怎敢如此对四长老无礼！”莲黄身边有人立马怒瞪回来。
“四长老要怎么做就是一句话的事，多说这么多没用的也不能让你们莲氏更光彩一些！”洛凌霄才不理会那种杂鱼，只对莲黄火气满满地道。
“自然是请纯血大人和我回族里去，以后我们会将您奉为上宾好生相待；至于命定之人，待莲息大人醒来之后，您自然就是作为他的妻子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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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才发现……少换了章节上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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