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九月,忙完了秋收的人们纷纷成群结队的向北出发,带着家里富余的东西,想去清远大集上去换一些自己家没有的东西,以便渡过年关。而行商们更是早早就出发,为了获得更好的摊点以及落脚的客栈,他们往往在中秋前就已经到了清远。
所以自从十三年前有这个清远大集开始,每年的秋天,清远城都格外的热闹。城内的酒楼客栈家家客满,连出租的民居都人满为患,街市上熙熙攘攘,只从街头穿到街尾都要走很久。
眼下离大集开市还有好几天,打点完琐事的行商们也都各自找了点乐子,有的去花楼里找姑娘们说说情话,有的则在茶楼里听听说书人讲些定北王和孝义侯的故事。
“白掌柜来了,这边请,给您留着座呢!”小二看见一个熟客进来,立刻迎了上去。
这位白掌柜是淮南人,常年出来跑商,每年里几乎有半年是在清远过的,所以城内的各家酒楼茶馆都跟他很熟。他今日是带着一个亲戚同来谈事,入座以后就嘱咐小二:“我约了林掌柜,你看见他来了,就引他过来。”
小二应的干脆:“好嘞!白掌柜您宽座慢等,我去给您沏茶去!”一溜烟的走了。
白掌柜的亲戚就跟他笑道:“这边城跑堂的,言语还挺麻利。”说的却是正宗官话。
“四表弟可别瞧不起他们这些跑堂的,他们镇日见多了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等,眼毒心明,个个心里都有一本明账,愚兄虽是常往清远跑。可遇事还得跟他们请教呢!”
那位四表弟只笑了笑,不应声,显见是不以为然。白掌柜也是一笑,没再多言,知道他们这些中都城里长大的公子哥,轻易不肯把旁人放在眼里。恰好此时小二哥把茶送了上来,白掌柜看林掌柜还没到,就一把拉住了他,问:“兄弟。我出去了一阵子,不知近日城内可有什么新闻?”
那小二哥嘻嘻一笑,答道:“正要说与白掌柜知晓,您这番一走哇,可是错过了大热闹!上个月北蛮赤哈部又来搅扰,声称要来参加咱们清远大集市,你是知道咱们王爷的。一通大炮轰走不商量。”
白掌柜就点头说道:“是啊,这也算大热闹?”
“嘿嘿,您听小的说完,本来到这也就没什么事了,可咱们王爷那一双儿女哪是吃素的,趁着王爷和侯爷两个不留神,就约同了几位少将军,带着各自的卫队和三千骑兵悄悄追了上去。赤哈部早被大炮轰的闻风丧胆,这几位少将军手里又都有火铳。直把这群北蛮人是追的屁股尿流!”那小二讲到兴奋处手舞足蹈、口沫横飞,几乎要当场表演了。
白掌柜的四表弟皱着眉,觉得这小二夸夸其谈,根本就不相信,他把茶往前一推,眼睛开始四处乱瞄。
小二根本没注意他,还在继续讲:“几位少将军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嫌追着这群败军没有意趣,竟然捉了俘虏问明道路,向着另一部的驻地而去,并迅雷不及掩耳的将那一部人马杀散,几位少将军杀得兴起,就这样一路向北纵深而去,若不是咱们王爷发现不对,派了张将军去把几位少将军接回来,只怕他们都把北蛮汗王的王庭给掀了!”
白掌柜听得津津有味,还连连拍手喝彩:“这可真是虎父无犬子。有定北王父子在,咱们清远可真是固若金汤呢!”
“哼,不过是个乱臣贼子,也就敢在这小小边城称王吧!”那位四表弟十分不屑,丢下一句话就起身出去了。
白掌柜十分尴尬,眼看小二变了脸色撸袖子。都要去找四表弟打架了,他赶忙站起拦住,解释道:“我这位表弟没出过门,不懂得人情世故,被家里惯坏了、信嘴胡说,兄弟你看我面上,别跟他一般见识。”
小二跟城内百姓一样,十分敬爱定北王夫妇,此刻竟然有人敢在他面前诋毁定北王,自然是气的火冒三丈,正犹豫要不要给白掌柜面子,却见那位四表弟到了街上在跟一个女子搭话,他立刻偃旗息鼓,转头对白掌柜说道:“小的知道白掌柜必是却不过人情才带他来,可白掌柜好歹也得管束一二,不然他自己落不着好不说,只怕还会连累您呢!一会儿林掌柜来了,我送他过来。”说完就走了。
白掌柜本来以为自己还得再说几句好话,料不到这小二这么容易就罢手了,正在疑惑,忽然听见街上传来一声惨呼,正是四表弟的声音,他吓了一跳,忙起身出去看,却见街中已经围了一圈的人正在指指点点的说:“活该!”
他拨开人群,见表弟抱着胳膊在地上打滚,旁边立着一个手持马鞭的少女,正居高临下的指着表弟说:“看你还敢不敢毛手毛脚!”
白掌柜没有贸然上前,先仔细打量了几眼那少女,见她穿着一身大红骑装,头上裹着同色的巾帕,脚蹬鹿皮靴,腰间还插着短剑,那短剑柄上闪烁生辉,似乎镶着宝石。他一时摸不清少女的来头,可是四表弟叫的凄惨,他也不能不管,就上前两步拱手:“在下白敏起,乃是淮南来的行商,敢问姑娘,不知舍弟何处得罪了姑娘?”说着上前去扶四表弟。
那少女也没拦着,只打量了他一眼,问:“他是你弟弟?那你可得好生管教他,甭管是哪来的,也不兴看见姑娘就要动手的!下次再让我遇见,可就没这么简单放过,定要送官法办的了。”说完也不再看他们,叫旁边的人,“徐姐姐,我们走吧。”
白掌柜看着那两个少女联袂而去,问还在呼痛的表弟:“四表弟,你调戏人家姑娘了?”
那四表弟还在呼痛,也不理他的问话,白掌柜无法,只得送他去医馆正骨。直到大夫给四表弟正好了骨,上好了药,他才恨恨的说道:“下次别叫我再碰见这个小贱人!”
“哼,你自己先自求多福吧,下次若再这样我可救不得你,你知道今日那是谁?”白掌柜十分后悔自己一时心软,应了舅舅的托付,带着这个纨绔子弟来了清远。“我刚才问过人了,那红衣少女正是定北王和孝义侯的掌珠,上阵杀敌都不知几回了,何况是你?”
四表弟一听此言也不由垂头丧气,低声嘀咕:“不过是个乱臣贼子。”
白掌柜恨不得堵住他的嘴:“你要再说这话,明日便回中都去吧,免得你因多言被人打死,我无法向舅舅交代!”四表弟这才住口不说话了。
乱臣贼子孟世爵此时正在跟连翘发牢骚:“都是你惯得他们,一个个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做。孤身去漠北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事不敢做?”
“怎么又是我惯得了?你比我惯的还多呢!”连翘不为所动,自己坐着揪葡萄吃。
孟世爵看她这样更生气了:“不是你惯得?那我问你,是谁把馨儿放出去的?”
连翘摊手:“反正不是我。”看孟世爵要跳脚,她又施施然来了一句:“你以为多加几把锁就关的住她了?媛儿来寻她,她就自己拆了门,出来和媛儿上街去了。”
……拆了门,孟世爵站在地当中闭了闭眼,扬声吼:“还不去把连文笙给我抓回来!”门口守着的亲兵赶忙一溜小跑的出去,刚跑到孟府大门口,就撞见了回转的大小姐连文笙和徐家小姐徐宗媛。
“大小姐,先别忙着回去,元帅正大发雷霆要找你呢!”亲兵呼哧带喘的说道。
连文笙顿了顿脚,转头看了看徐宗媛,问:“徐姐姐你怕不怕?”
徐宗媛摇头:“孟叔叔是生你的气,又不是生我的气,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连文笙笑嘻嘻的点头:“也对,走吧。”牵着她的手往里走,还安慰亲兵:“不怕的,没事,顶多让我再抄几十遍孝经。”
两人进门的时候,孟世爵正坐在椅子上喝水,一见了连文笙本来要立时发作,可是看见徐宗媛跟她一块回来,又强自忍了回去,“媛儿回来了。”
徐宗媛给孟世爵和连翘分别行了礼,又给连文笙求情:“孟叔叔别生气,是我拐了馨儿妹妹出去的,您要罚就罚我吧。”
孟世爵看着乖巧的徐宗媛无论如何也发不出火,只能瞪了连文笙一眼说:“再加抄五十遍孝经,先前罚你抄的那些都作废,重新抄!”叫人又把连文笙关了起来。
徐宗媛跟连翘说了几句话,看孟世爵脸色不佳,就告辞出去回房了。孟世爵看她走远了,又跟连翘发牢骚:“徐辽真是会图省心,把三个孩子都送到我们家来,你说我们是管还是不管?我们那两个就够让人头痛了,现在又加了三个,我真是被他们气的要少活十年!”
“这些倒还在其次,我担心的是,这三个孩子都到了该定亲的年纪,徐辽却一直不给个准话,也不叫孩子们回去定亲,你说他是什么意思?宗仁可都二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