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九跑去找孟世爵报讯的时候,孟世爵正在大发雷霆:“……你他娘的少跟我来这套!要不是你平日总护着他们,他们有这么大的胆子?我告诉你程大兴,今天谁求情也没用,违抗军令,不斩如何能让兄弟们心服?难道你们他娘的以为老子的军令都是摆设?”
地上一员虎将抱着孟世爵的大腿:“元帅,李贵今日是有错,请元帅只看在他这几年来追随大帅出生入死,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份上,就饶他这一次!不然,砍我的头来替好了……”话刚说到这就被暴怒的孟世爵一脚踢开,他忍着疼痛又回来抱住孟世爵的大腿:“元帅息怒,您说得对,都是我没管好他,您砍我的头,且饶他这一次!”
他这话一说,后面被押着的李贵也哭了:“程大哥!元帅,我知道错了,你砍我的头好了,我李贵是个没脑子的混账,我认罪!你别怪程大哥!”
边上一直不动声色的徐辽看见了匆匆赶来、满头大汗的杨九,忽然出声打断:“杨九,你怎么来了?”
杨九赶忙上前回道:“禀元帅、徐参将,天香殿里出事了!”孟世爵又一次一脚踹开了程大兴,斥了杨九一句:“天香殿能出什么事?有事不会去找连翘!”
这时候就是借十个胆子给杨九,他也不敢凑近他们家元帅。他很识时务的凑到徐辽身边耳语了几句,徐辽一听脸色骤变,起身走到孟世爵跟前,附到他耳边说了几句。孟世爵听了更生气了,看着眼前跪着的程大兴就来气,伸腿又狠狠踹了他一脚,才对徐辽说:“这边你先处置着,我过去看看。”
转头走了几步,又叫:“叶队长,你跟我去一趟。”然后带着叶吹萝和杨九大步流星的往天香殿去了。
天香殿里,连翘靠在陈家茵身上,还在给陈家茵做心理辅导:“你别紧张,手松一点,你都把我脖子割破了,你看,都流血了!”陈家茵闻言使劲用左手勾住连翘的脖子:“你别说话!少哄我,我一松手你不就跑了吗?再说话,我真的割了!”还对着门口杨九叫来的卫兵喊:“退的远一点,我看到你的脚了!”
“唉,你抓住我有什么用?你太不了解孟世爵了,他从来不肯受人威胁!你还不如放了我,我给你求几句情,没准他就放了你呢!”连翘打算跟她讲讲道理。
“呵呵,我以前是不了解他,可这几天在这天香殿里,我已经足够了解了!”陈家茵语声颤抖,似乎真的很害怕孟世爵,“他那样睚眦必报的人,我并没做过什么他还这样对我。世子对他做了那样的事,他怎么可能饶过世子、饶过定陵侯府?”
连翘叹了口气:“那我可不可以喝口水,先前跟你讲古,已经讲的我口干舌燥了,现在你又拿着刀子给我放血,我很需要喝点水补充一下的。”
陈家茵很激动:“不行!”手一动又在连翘脖子上拉了个口子,连翘赶忙安抚:“哎哎,不行就不行,你再这样下去,孟世爵还没来你就把我弄死了!”陈家茵在连翘身后,本来看不到连翘脖子上的伤,先前只以为连翘在唬她,可她刚才确实感受到了短剑刺入肉里的感觉,吓的手微微颤抖:“我不是故意想伤害你的……”说到最后已带哭声。
此时连翘本已经快等到了最佳时机:陈家茵情绪即将崩溃,手已经没有先前勒的那么紧了,短剑也离自己远了一些。只要自己装作昏倒,再趁陈家茵惊慌的时候反手夺剑,就没什么事了。可惜,孟世爵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进了门。
陈家茵一见孟世爵进来,立刻又勒紧了连翘的脖子,把短剑横在连翘颈间,冲着孟世爵叫道:“站住!不许再往前走!”孟世爵停在门口,看了一眼连翘,见她颈间已经有几道血痕,前襟上也有星星点点的血迹,看着他的目光显得很无奈。
孟世爵这才开口:“我倒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胆子,说吧,你想如何?”他似乎毫不在意地上还在流血的连翘,自顾自的走进来,坐到门边的椅子上,姿态很是闲适。
陈家茵一见他往里走就禁不住勒的连翘更紧,连翘几乎快呼吸不过来了,咳嗽了两下,说:“你是要直接勒死我吗?”陈家茵赶忙松开了一些,冲着孟世爵答道:“我要你放过马家的人,让我们出中都城去自生自灭,保证再也不会回来到你面前碍眼!”
她说话的当儿,孟世爵一直在观察形势。陈家茵找的这个位置很好,她勒着连翘坐在地上,恰巧躲在榻边面向门口的一个角落,想从她身后袭击她是不可能的。要从窗口呢,她坐的又低,身体大半部分都被软榻挡住了。他心里在琢磨,嘴上却还在跟陈家茵绕圈子:“你这算盘打得真精。你马家算上奴才几百口,只抓了我一个人就能换得了?”
陈家茵咬咬牙:“好,我不管别人,只求你放过我们一家四口!”孟世爵失笑:“你很识时务嘛!好,我可以跟你做这个交易,但是,一人换一人,”他用手指了指连翘,“她只能换你们家一个人,我给你点时间,你自己选!”说完起身出去了。
屋子里一时很寂静,好半天,陈家茵忽然苦笑一声:“原来你在他心里的地位也不过如此!看着你在我剑下流着血,还能这样平静的跟我谈条件,甚至不怕激怒我,提出这样苛刻的条件。换一人?我要换一个人干什么?哈,哈哈,不如咱们一了百了吧,我们一起去死怎么样?”陈家茵说着将头靠近连翘的头,“我哥哥一直那么爱你,换成是他,一定不会看你流血却不救你的!我带你去见他吧,好吗?”
连翘根本没注意她前面说什么,她一直在等待时机。这时见陈家茵主动把头靠过来,又听她说什么一起死的胡话,知道再也不能等下去了,忽然卯足力气用自己的头去撞陈家茵的头,只听“嘭”的一声,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门外守着的人听见声响赶忙冲了进来。
孟世爵一马当先,第一个冲进来。一进门就见连翘仰躺在陈家茵身上,陈家茵手上的短剑还横在她颈间,她勃颈处正在往外涌血,孟世爵赶忙冲过去,蹲下身来伸手按住她的伤口,转头还喊:“快拿止血药来!”一直在外面候命的军医一溜小跑进来,从药箱里拿出一包止血散全倒在了连翘脖子的伤口上。
可颈间血流很快,止血散刚倒上就被冲开,军医赶忙又倒了一包,孟世爵只得伸手把止血散都糊在连翘的伤口上,死死按着,叫人拿白布来裹。连翘已经有点意识模糊,她知道孟世爵在她跟前,勉力笑了一笑,气息微弱的说道:“若我死了,就,就叫,苗一杰替我……”
孟世爵也感觉到手下面的颈项处跳动的越来越弱,忍不住吼道:“你给我闭嘴!你他娘的要敢死,我立马把靖北军解散!”好不容易血止住了,孟世爵松开按着伤口的手,伸臂把连翘从陈家茵身上抱起来,轻轻放到榻上安置。
叶吹萝从一开始就在边上没挤到跟前去,有种满身力气无处使的感觉,恰在这时,刚刚被撞晕的陈家茵“哼”了一声悠悠转醒。叶吹萝不知道这女的什么来历,但居然胆敢劫持她们家连将军,那真是活腻烦了!从腰间抽出短棍,毫不客气的照着陈家茵的额头就是一下,陈家茵还没彻底清醒呢,就被她给敲晕了!
孟世爵转身正要叫叶吹萝来照顾连翘,就见到了这一幕,他清了清嗓子:“嗯哼!”叶吹萝一抬头,立刻冲着他露出很无辜的笑容:“元帅何事?”孟世爵指了指榻上的连翘:“你帮着军医给连将军上药,上好药给她收拾收拾,把血衣换掉。”
又叫杨九:“把陈家茵拖到厢房里去。”杨九过去把陈家茵抛到背上想扛出去,这么一晃悠陈家茵再次醒来,正听见孟世爵冷酷的声音说:“……去个人到诏狱跟刘柱说,照着今天连将军流的血多少,给马援也放一放!”陈家茵大头朝下,正好能望见地上那一滩血迹,心中只有绝望,却已经无力再挣扎怒骂了。
孟世爵把人都清了出去,只留了军医和叶吹萝,又问叶吹萝:“我叫人再去叫两个女兵来吧?”叶吹萝摇头:“还是算了吧!这些粗手粗脚的娘们,哪干得了这个?还是去把许铸和小铃铛叫来吧。”许铸和铃铛是连翘身边的亲兵。
“行,我叫人去找他们来,你辛苦一下,有什么事,叫杨九去找我。”孟世爵说完就要走,叶吹萝惊诧道:“元帅你不留在这吗?”
孟世爵皱眉:“李贵那事还没处置呢,我要过去看看。再说我留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有事你再叫我吧!”说着出门走了。叶吹萝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咱们将军说的真没错,元帅就是个没有心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