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琢磨着,就听导游大声地对司机喊:“人齐了,开车!”
我看了看手中的火车票,我靠!——软卧!
一眨眼的工夫,车子已经开到火车站,导游热情地将我们的行李卸下,并把我们送到了火车上。
这一切使老爷子感动得不得了,接连道谢,可我的心里却总是犯嘀咕。
随着列车的开动,老爷子和其他的队员打开车窗,不停地向导游挥手告别。
“多谢了!”
“感谢!”
“再见了!”
那个导游站在站台上,仍是满脸的笑容,“呵呵,不客气,应该的,应该的,再见,再见!”说着举起右手,向我们挥动着。
就在这一瞬间,我忽然看到那个导游的袖口向下一落,露出了一个三手观音的纹身……唉!什么刘老板!此时我一下子全明白了。
列车在夜幕当中快速地向着北京行进着,窗外是一片漆黑,偶尔能看到远处有些个闪烁着的灯光。
小五躺在软铺上,双手交叉着枕在脑后。
“梁哥,梁哥。”
“什么事儿?”白天的情景还在我的眼前一幕幕闪过,使我没有丝毫的睡意。
“梁哥,真是对不住,那两根金条应该有你一根,我一时冲动,没跟你商量就……就给推了……不过梁哥,我琢磨着那两根金条还真的不能要。”
“小五,要不说咱俩是兄弟呢,我和你想到一块儿去了。当时我也想和你商量,但场合不对呀!我也觉得这金条不能要。你想呀,咱们毕竟摸不清那个姚董的底,这里面水太深,要是因为这个出点事儿,到时候不但是你我,说不定连老爷子,还有队里其他的弟兄也受牵连。再说了,咱哥们儿是谁?钱包里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干净净,向来没有不明不白的。那个姚董其实是想用钱堵我们的嘴,怕他的事情败露,正所谓光棍儿眼里不揉沙子,咱哥们儿一眼就看出来了,跟我玩儿这套,我多少年了!”
小五见我没有怪他,反而还跟他想到了一起,便嘘了一口气,两眼直直地望着车厢的天花板。
“嗯?小五,看你的样子,似乎有些后悔呀?”我开始没事儿找事儿了。
“梁哥,你说那两根金条能买多少东西?”
“不知道,我想应该不少。”
“估计起码能把队里的健身器械更新一下,再修个训练场,还有,给每个队员卖身运动服……”小五掰着手指一笔一笔盘算着。
“小五,别算了,算了也是白算。”看着小五的样子,我不禁笑了起来。
小五又把手枕在了脑后,整个人蒙上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沉默。
“可能这次回去,体工队又要放长假了……”小五仿佛在说给我听,但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每一个字似乎流露出一种凄凉。
我知道他说的“长假”是什么意思,就是体工队没有经费维持,让大家暂时回家的代称。
“梁哥,有一个地方拍电影,想找武术替身,我想去试试,你觉得怎么样?”
“当武术替身很危险呀。”
“我想过,如果他们觉得我可以,我一定好好表现,说不定哪个导演会看上我,将来拍电影,多挣钱。”
“你想去拍电影?”
“不,我只是想靠我的能力挣一些钱,将来自己开一个武馆,到那个时候,都是一流的设备,一流的场地,一流的教练,再也没有挪用公款层层扒皮的事情,再也不用因为缺钱而被别人挤兑,再也没有长假……”小五说着说着,不自觉地笑了,笑得没心没肺的,不一会儿便打上了呼噜。
我看着小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我的亲兄弟,做武术替身能挣多少钱呀?
火车还在不断地前行,我仍然不能入睡,心里想着那个廉价的公寓,想着那便宜的鱼丸汤,想着缺少经费的焦急,想着豪华的游船,想着那两根金条,想着体工队的长假。
我从软铺上起来,打开行李箱,取出那个从廉价公寓里偷来的木制笔架,慢慢打开窗户。
“他妈的!”我把笔架狠狠地扔了出去,随后关上窗户,重新倒在软铺上,心里反复重复着同一句话:“贫贱不移,威武不屈,富贵不淫,此之谓大丈夫。人……人活着要有气节!”
火车,伴随着轻微的而又有节奏的震动依然向前行驶着,仿佛无视这寒冷的夜幕,一直向前,去迎接着明天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