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老张向土坡的上方紧走了几步。我的目光也跟着老张移了过去。只见离我们不远的土坡旁插着一块木牌子,上面还写着字。
我们走了过去,来到木牌的跟前,就见这块木牌上用黑漆写着几行字——“山上莫投宿,山下莫住店;山上有土匪,山下是黑店。”再看落款是“某某乡政府”。
这是怎么回事?我心里一阵纳闷儿,转头看了看老张,发现老张也在看着我,我们俩怎么也摸不着头脑,于是又同时转过头再次看了看木牌。
这木牌子倒是一般,可上面的字实在是太出奇了,从我出生到现在,这可能是我第一次看到中国字还能这么写。只见这几行字中的第一个字有烧饼那么大,到了最后那个字就只有钢镚那么小了。从前到后,每一个字都像受过酷刑一样,歪七扭八地躺在上面,正在垂死挣扎着。
我心想:这是哪个乡政府呀,把中国文化当成漫画了,这简直是……
刚刚想到这儿,就听见从土坡上传来了一声大喊:“让——开!让——开!……”
这声音的穿透力极强,再加上周围一片寂静,音量显得格外的大。我跟老张愣了一下,立刻扭头向土坡上望去。只见从土坡上飞快地滑下一辆自行车,上面还驮着一大堆黑乎乎的东西,这堆东西又高又宽,仿佛快把下面的自行车给盖住了。
“让开!快让开!”这声音越来越急促,可就是找不到发出声音的人。就在我们愣神的那一瞬间,那自行车已经飞一般地冲到我们近前,有一种要和我们同归于尽的感觉。
“不好!闪开!”我一个纵身跳到一旁。再看老张,就见他两眼看着晃晃悠悠冲过来的自行车,两条腿在那里不停地哆嗦,仿佛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最后居然颤颤悠悠地在土坡的中间来了个骑马蹲裆式,裤裆正对着自行车的前车轱辘。
“张哥!快闪开!”我大叫一声,想过去把老张拽过来,可此时已经没有时间了。就在自行车即将撞倒老张的那一瞬间,只见那辆自行车的车把猛地向旁边一歪,随后就听得“咣当”一声,车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以“自毁”的方式挽救了老张一命。
就在车子倒地的同时,“嗖”地一下,从驮着的那一大堆东西里扔出了一个人。那人“哎呦”一声,随后又在地上滚了两圈。
不好!要出人命!我赶忙冲上去,想扶起那个人。可我还没到近前,就见那人“鼟棱”一下,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了起来,迈开大步向我们走来。
这时我才留神看了一眼,原来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黑黄的脸膛,留着短发,穿着一身粗布外衣,眉宇间透着一种深不可测的的精明与干练。只见她如一阵风似的从我面前走过。我只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什么,从她的身上发出了一种无形的力量将我牵制住了,而这种力量决不是用“漂亮”和“美丽”就可以比拟的。
只见她快步走到老张面前,双手一叉腰,大声嚷道:“老头儿!你横在路中间干什么?作死呢你!……”
我和老张被着姑娘的嗓音振愣了,“老头儿?”老张不解地念叨着,又奇怪地眨了眨眼睛,扭头向身后看了看。
“别往后看!说的就是你!老头儿,你是不是活腻味了?敢用裤裆挡我的车轱辘,当心我一下把你裤裆里的东西给撞飞喽!”
这时,我第一个感觉就是:不好!——老张要倒霉!——女流氓!
老张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儿,不知是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还是和我一样被她给吸引住了。只见老张像一根木儿一样戳在那儿,一动不动,刚才说的那一招半式也全都用不上了。
就在接下来的三分钟里,这姑娘用手指着老张的鼻子,敞开嗓子一通数落,就跟解放前受压迫的贫农揭发恶霸地主的罪行一样。估计此时老张在精神上已经遍体鳞伤了,被这面前的女孩儿骂得没有还口的机会。
终于,那姑娘似乎骂累了,狠狠地瞪了老张一眼,随后“哼”了一声,转身走过来,扶起躺在地上的车子。这车子的车把已经摔歪了,姑娘将车的前轱辘靠在旁边的一棵树上,正了正车把。
这时老张仿佛缓过一点儿劲儿了,露出了一幅不好意思的笑容,颠着步子来到姑娘身旁,笑着说:“唉呀,这位姑娘,真是对不住,都怪我反应太慢……害你摔下车,你瞧,摔你这一身的土……”说着,就见老张抬起一只手,朝着姑娘的臀部轻轻地进而又“慢慢地”掸了掸。
“没事儿!”那姑娘腾出两只手,大大咧咧地在自己屁股上拍了拍,随后刚要将车推开,忽然又停住了。她略有所思地扭过头,瞪着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我们,穿透力极强的目光在我们的身上来回反复地移动。
我们被她这么一看,反而觉得有些不知所措,现在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凝结的气氛中不免有些尴尬。
“姑娘,你……”我刚想打破这个氛围,借机问问前面的路该怎么走,就见这个姑娘猛地一抬下颚,用下巴颏点了一下我们,“喂!你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