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五被这眼前的情景猛地给震愣了,脑子里的客观世界似乎被一个大嘴巴狠抽了一下,对生命的认识就此颠覆,剩下的只有直直地看着碗里的青蛙。这一刻,除了这只青蛙,一切都仿佛静止了。
只见这只青蛙在碗里游了几圈,突然翻起了几个浪花,张开大嘴,一口叼起漂在汤面上的烟头儿,接着游到碗壁旁边,将前肢扒住碗边,后腿猛地一蹬,一下从碗里跳了出来,直落在桌面上。
随后,就见这青蛙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将烟头儿往旁边一甩,一个翻身,四脚朝天地躺在我们面前,身上的纸不断向外展开,不一会儿青蛙便消失了,只留下一张布满褶皱的报纸,湿漉漉地摊在桌子上。
我和小五此时已经陷入了僵化状态,每一根活跃的神经似乎骤然间被冻住了,看着摊在桌子上的报纸半天没有反过神来。这时还是老头儿用手轻轻拍了拍我们,才勉强使我们醒了过来。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老头儿,就见他微微摇晃着脑袋,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情,同样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们。
突然,就听小五冷不丁大声冒出一句:“我——操!牛逼呀老哥!你这是咋弄的!……”
老头儿仿佛受到了惊吓,立刻抬起双手向下一压,示意小五小声,同时回头向身后一望,见身后较远处散坐的几个乘客向这里瞥了一眼,没有过多地理会,便把头转过来,神情又恢复了平静,轻声对小五说:“老弟,小点儿声呀。”
小五愣愣地点了点头,收紧下巴,欠过头轻声地问:“咋……咋弄的?”
老头儿手捻胡须,一边笑着,一边看着小五,微微晃着头问到:“好玩儿吗?小老弟。”这话里的语气仿佛跟哄孩子一样,又似乎带着对小五有不少的喜爱。
小五痴痴的一笑,不住地点头。我也随着小五映衬着点着头。老头儿此时也来了兴致,又撕下两张报纸。我跟小五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头儿的双手,想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折的。可这老头儿手法极快,三下两下,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就见他双手一松,两个小纸人便站在了桌子上。
老头儿将双手在纸人上方晃了晃,手指也在不断地抖动,嘴里轻声念道:“包老当筵笑郭郎,笑他舞袖太郎当。若叫包老当筵舞,转更郎当舞袖长……”
也就是在这话音刚落的一瞬间,那两个小纸人徐徐动了起来。起初还是低头弯腰,伸手曲腿,随后动作逐渐加快,接着便在这桌子上翩翩起舞。
老头儿一边啃着面包,一边腾出一只手在纸人上方做着各种手势。说来也奇怪,那两个纸人好像被老头的手指牵住一样,随着他手指的变化来回舞动,而且幅度越来越大,跟着便在桌子上拿着大顶,翻起了跟头,动作连贯之极,没有半点僵硬,犹如活人一般。
老头儿猛地将手式一变,两个纸人立刻收起舞姿,面对面站立,曲腿弯腰,全身收紧。待老头儿将手指一弹,便彼此相互冲过来,拳来腿往地打在一起,偶尔还能隐隐听到“啪、啪”的打击声。最后,两个小纸人干脆抱在一起,一同滚在桌面上,彼此的身上被抓打得纷纷落下纸屑。
我和小五本来就看得入神,此时就越发的兴奋,全身肌肉也随之紧张起来,好像身临其境一般。就在这时,老头儿将手收回,口中念念有词,只见桌子上的两个纸人动作慢慢缓了下来,最后身体徐徐展开,和刚才的青蛙一样变成两张报纸摊在桌子上,上面还留有刚才打斗时破碎的痕迹。
看到这里我刚刚回过一点神儿,时才的一切犹如一场神话。抬眼看了看对面的老头儿,只见老头儿悠闲自得地啃着面包,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老前……老哥……”我嘴里打了个磕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老头儿先冲我说了话:“老弟,你是想问我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吗?”
我和小五彼此看了看,转过脸向老头儿点了点头。老头儿也不忙着回答,一手将最后的一小块面包填进了嘴里,一手将裹面包的面包纸抖搂抖搂,随口说了一声:“这张纸还算结实……”
随着老头儿的话声,面包纸已经在两手的互动下被折成了一个小纸猴。其折纸速度之快,凭眼力已无从观察。这不禁让我惊叹。老头儿将小纸猴立在掌心之中,端到嘴边轻轻念叨了几句,便将手一昂,就见小纸猴“噌”的一下从手掌心中蹦出,前爪扒住列车的窗帘,紧接着身子一荡,跳到行李架上。我和小五刚刚抬头看去,瞬间一道影子从我们面前飞过。我和小五赶忙一扭头,只见小纸猴三晃两晃,滋溜一下钻到我们座位后边的缝隙中。
我和小五赶忙起身,刚要扒开座位的缝隙处去寻找,就见老头儿笑着向我们摆了摆手。“两位老弟,”老头儿轻声说道,“不要找了,由它去吧。”
我们俩让老头儿的话弄糊涂了,“不找,要是万一……”我还没把话说完,只看老头儿向旁边坐着的小男孩儿轻轻地使了个眼色。此时小男孩儿已经把方便面吃完,正在喝着面条汤,看见老头儿使的眼色,立刻把碗放下,眨了眨大眼睛,泛了个坏笑,顺手拿了两张报纸,便从座位上出溜下去,在车厢里爬上爬下地玩儿了起来。
“喂,别乱跑……”我招呼着小孩儿,想把他叫回来,可老头儿却摆手拦住了我,说到:“这小孩子吃饱了坐不住,甭管他,让他玩儿去吧。”说完往座位的靠背上一靠,用手捻着胡子,轻轻地哼起了小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