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楼,往昔风月之地,今日却成了群雄汇聚之所。
宫羽田,师承董海川,一身武学,融合形意、八卦,创宫家六十四手,已然达至登峰造极之境,身为中华武士会的会长,可谓是当今华夏武术界泰山北斗一般的人物,他的退隐仪式,自然非同寻常。
偌大金楼,都已经被包下,除开举办方精武会发出邀请函邀请的人,余者,皆是闯过门外关卡的武者,身怀绝艺。
王昊来时,二楼的大厅之中,早已站满了人,大厅正中,搭有一个高台,台上摆着供桌,桌后端坐一人,看起来能有五六十岁,虽然头发花白,一脸褶子,但还是红光满面,腰背正直,所谓站如松,坐如钟,便是如此。
毫无疑问,这位老者,就是现任的中华武士会会长,宫羽田!
众人围着他或坐或立,在场之人,大都是华夏武术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连金楼所属,也有不少高手,如唱曲的阿姑,便是会八卦掌的高手,账房先生,精通形意拳,护院的则属杂家,什么拳脚功夫,都会上一些。
时间慢慢推移,眼见着吉时已至,也不会再有人来了,精武会一方,有人虚手下压,打出了噤声的手势,场中一时安静下来。
这时,宫羽田方才道:“我这辈子,只成了三件事。合并了形意门和八卦门,接了我大师兄的班,主事中华武士会,联合了通背,炮锤,太极,燕青等十几个门派加入。最后是搓成了北方拳师南下传艺。民十八年,两广国术馆成立,五虎下江南,就是我和李任潮先生在这座金楼谈定的。我是老了,新人要出头,我的引退仪式在北边办过一次。今日,承精武会的邀请在这儿再办一次,是想给南方的老哥们老同志做个告别。”
他的声音极为厚重,看似不大,却能清晰的传递到大厅的每一个角落,所有人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这正是功夫练到了极为高深处的表现。
双手抱拳,冲着周遭众人施了一礼,宫羽田方才指着身后的一个青年道:“在东北和我搭手的是我的大徒弟马三,我的班,他接了,诸位可是得照应着他。”
马三应声上前,冲着四周抱拳一礼,他没有说话,但眉宇之间,神色倨傲,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架势。
“本来,我还想办最后一件事,那就是南拳北传,可惜我没有时间了,在这里的引退仪式上,和我搭手的,我想是位南方的拳手,当然,得大家认可才行啊。”
说到这里,宫羽田脸上温和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口中沉声道:“好了,我话不多说,诸位,挑一个吧。”
此言一出,顿时满场,王昊立时便就发现,场中有不少人蠢蠢欲动,当然,老一辈的还是比较沉稳的,闹腾的都是年轻人。
年轻人,本就性子冲动,再加上又是练武之人,气血更旺,稍加挑拨就忍耐不住,不是王昊瞧不起他们,这些闹腾的凶的,就算全都绑在一块儿,只怕都不是马三的对手,还想踩着宫羽田上位,实属痴妄。
所谓的引退仪式,其实就是古代江湖中的金盆洗手,引退仪式之前的搭手,就是老一辈的把自己在江湖上积累的名声、名气留给晚辈。
不过,宫羽田虽然已经做下了决定,却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把名声送出去,功夫不到家,入不了他的眼,那可不行!
“我来!”
闹腾中,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是洪拳门下的一个年轻弟子,挑上高台,出手迅猛,径直向着宫羽田直扑而来。
眼见有人来袭,宫羽田依旧端坐,老神在在的看着周遭诸人,仿佛跳上来的不是对手,丝毫不加关注。
“哼!”
乍闻一声冷哼,如同雷霆炸响,响彻了整个大厅,随即,就见马三身躯横移,挡在宫羽田面前,抬手之间,一记炮拳打出。
“砰!”
双方交手,照面一瞬,冲上来的那个洪拳弟子就被生生打飞了出去,摔在数米之外,张口便是一股鲜血喷出,显然受了重创。
“就凭这点本事,也敢来叫板老爷子?干脆点,一起上吧。”
一拳击败对手,马三身上,威势升腾,桀骜不逊的双眼,冷冷扫过高台周围几个蠢蠢欲动的年轻人。
“有意思。”
王昊见状,不由得为之一声轻笑,练武之人,本就气血旺盛,都是年轻人,哪里经得起如此挑衅,果然,马三口中话音方落,就有人大声叫道:
“揍他!”
呼喊声就在自己身边,王昊下意识的侧目去看,就见身边一个年轻人满脸怒意,正要上冲,他赶紧闪在一边,让出路来:好家伙,够血性,够爷们,上去吧!
本就蠢蠢欲动,此刻被带动了情绪,当下,足足有五六个人齐冲而出,武痴林也想上,却给他师父廖远宏生生拉住了。冲上去的这些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虽然功夫不见得有多高明,但凑在一起,还是挺有声势的,就算是开馆立派的武师也不得不小心应对。但马三是何须人也,一代宗师宫羽田的大弟子,形意拳早已练到炉火纯青,在明劲之上的成就,放眼华夏,都足以称得上是顶尖高手。
独面众人围攻,他丝毫不以为意,口中一声冷哼,踏步出拳,横击八方,拳势迅猛,如江河怒涌,势不可挡,眼前竟无一合之敌!
武林有句话,叫做‘太极十年不出门,形意一年打死人’,这可不是一句空话,马三出手,又重又狠,几个青年吃了他的重击,纷纷摔倒在地,受了重创。
冷眼睥睨,横看四周,马三虚手一引,口中冷然道:“老爷子在北方的引退仪式上,搭手的是我,入庙拜佛,得先进山门,要见真佛,得先过我马三。”
这句话说得毫不客气,不少人心里都是一股火起,想要上台教训马三的人比比皆是,不过都被人拦住了。
这是宫羽田的退隐仪式,宫羽田有心要送出自己的名声,成全后辈,他们可不能让人随意出手,若是在这样的场合,打败了马三,等若是在打宫羽田的老脸,对于这位华夏武术界的老前辈,他们还是比较敬重的。
方才的情势,看上去马三武功高强,能够以一人之力,碾压四方,可事实真的如此吗?至少,王昊可不这么认为。凭他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得出来,在场之中,有不少高手,论实力,未必就比马三来得要差。
三楼之上,还有一票老一辈的高手,洪,刘,蔡,李,莫,南拳流派的绝顶高手都在上面观礼,这些人练了一辈子的武功,大都已经入了化劲,就算年龄大了,也不是马三能够匹敌的。
更何况,作为主办方的精武会,到现在为止也还未有动静,自大侠霍元甲为始,精武会传承至今,没有败落,反而越来越强盛,门内自然少不了高手。
此时,他们不应战,并非是怕了马三,而是给宫羽田面子,不愿意搅扰了宫羽田的退隐仪式。这一点,马三不懂,宫羽田作为老江湖,心里却是一清二楚,所以,他连忙喝止了马三,招呼众人好吃好喝后,带着他去了包厢。
“马三!”
包厢内,宫羽田猛地出声问道:“你可知道,刀为什么得有鞘?”
马三应道:“因为刀的真意不在杀,在藏。”
“你的刀太锐,得在鞘里好好藏藏。”
宫羽田缓缓合上双眼,又猛地睁开,直迫马三身形一滞,口中沉声道:“十年之后再成名吧,现在就离开佛山,赶不上火车,我就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