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定员四十多人的大巴只坐了二十多个人。所以很多联排座位上都只坐了一个人。无双和香凝两人隔着过道的座位都还空着。于是我直接坐在无双的身边。
汽车很快便出了城区,驶上了山路。我看向左边的无双,发觉她双手紧紧抓住前座的靠背,脸色有些发白。
“无双,你不舒服吗?”
她松开了手,看看我。“没事,我有点晕车。老毛病了。”
过了半个小时,无双指着车窗前方,“就快到了。”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山顶上正是我曾经来过两次的竞技学校训练基地——我亲手击落无人机的那处雷达站。那里原本没有道路,只能乘坐直升机前往。现在则修了一条盘山公路直通山顶。山脚下则是一处足有十几层高的烂尾楼。
“看到那座楼了吗?”无双似在自言自语,“这就是在军事用地里开发的后果。”
进入基地,无双和领队女孩去换了蓝色的教官服。我则和香凝以及女学员们去换训练服。
出乎我的意料,这一个班的十九名学员竟都像以前的香凝一样,在训练服里面穿了黑色打底裤。这一定是香凝所使,真是有什么样的教官就有什么样的学员。
“香凝教官!”
刚刚从更衣室中走出的香凝本人,这一次却没有穿打底裤,而是亮出了一双白皙的玉腿,成了满场唯一露腿的女孩。
“香凝,”我打趣她,“怎么没穿打底裤啊?”
她笑了,“我是教官嘛!得以身作则啊!”
午餐时间,我和香凝并排坐在无双对面。香凝将教官服的上衣系在腰间以遮挡袒露的大腿。
“香凝,穿这个有点冷吧?”无双问。
“是啊!没想到隔了一条江,温度就差这么多。”她反问无双,“无双姐,下午测试的时候,你也换训练服吗?”
无双笑了笑,“我呀,恐怕不行。我身上受过伤。”她伸出手,“你们看,我连手套都不敢摘,更不用说露腿了。女学员看了会做恶梦的。”
“无双姐,你是怎么受的伤?”香凝问,“在国外吗?”
我看向无双。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是,一年前,是烧伤。”无双只说了这几句,就不愿再多说。可香凝依然不依不饶。“无双姐,你的脖子……”
没有了高领毛衣,我也注意到无双喉咙下面一处明显的伤疤。
“我当时呼吸衰竭,上了呼吸机,做了气管切开术。”
我似乎明白了她的声音为什么是那样。她皱了皱眉,显然香凝一连串的发问,勾起了她痛楚的记忆,令她有些不快。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她笑笑,“好想回到三年多以前。我和凤凰,都还健健康康,无忧无虑的时候。”
“我也是。”香凝说。“我也好想回到从前。”
无双吃得不多,也不快。她那藏在白手套下的手指也显得十分僵硬。
当天一共进行了四个科目的考核。前面两个对抗性的考核科目都由香凝主持。
休息时间,我感到颇有些心烦意乱,于是沿着楼梯逐级而上,直到天台。
天台上有人。
无双靠在栏杆上,默默地望着远方的群山。在她的旁边,固定着一架天文望远镜。
“这架望远镜……”
“曾经有一个女孩,在这里许下了这样一个愿望。”
“你是说水灵?”
“可惜她已经看不到了。”她说着,两颗豆大的泪珠从眼中滑落。
下面的考核是我负责的驾驶类科目,相比之下要比香凝轻松得多。
考核结束,香凝约我走进三年前水灵带我走进的那间练功房。她站在大镜子前,“说实在的,我不太喜欢穿这身。”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穿?”
她转身看着我,“因为你喜欢,不是么?”她拉住我的手,“我的体型漂亮吗?”
“很漂亮!”我说。
她一下搂住我的肩膀。“怀雨!”
我想推开她,却被她搂的死死的。
“香凝,你别这样!”
“不!怀雨,我爱你!”她死不放手。
“不行,我不能背叛露雪。”
“可你已经背叛过了!”她说,“你忘了吗?”
“那是……”我有些语塞,我能说那是我酒后无意中做下的么?那又将置香凝于何地。“我不知道她还活着。”
她的手慢慢滑落,失望之情溢于言表。“那么,抱抱我总可以吧。这算不上背叛!”
我象征性地抱了她一下。她的酥胸高挺,拥在怀中一种绵软的感觉。
但这里是竞技学校,不是韵宁在江北的公司。待我们分开的一瞬间,我转身迅速逃离。
我走上楼梯,经过天下无双的房间的时候,发现她正站在门口,眼睛直盯着我。莫非她发现了什么。
但我此刻并不想跟她交流。于是我避开她的目光,低头想从旁边走过。
一只戴着手套的白色手臂横在我面前,拦住我的去路。
“无双姐。”
她盯着我的眼睛,冷冷地说:“告诉我,你现在心里装的究竟是露雪,还是香凝。”她问得这样直接,几乎是质问的口吻。
可是她凭什么质问我。“那我问你,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这个问题?校长么?”
“我和露雪多年朝夕相处,情同姐妹。我是以露雪姐姐的身份来问你。”
“情同姐妹?”我脑中迅速回想雪儿先前的描述,“可是我把露雪从医院接回来这么长时间。你去看过她吗?”
她一把拉住我,把我推进她的房间,然后关上门。“你知道为什么。别跟我装糊涂!”
她是知道的!她不仅知道雪儿是假的,而且一定知道李上校的计划,才敢去接近雪儿。
“因为你知道,她根本就不是露雪。对吗?那我的露雪,你的妹妹在哪里?”
她怒气冲冲,指着香凝房间的方向。“可是在她还生死不明的情况下,你就已经背叛了她,上了那个女人的床。”
“你一直在监视我们的谈话。”
“这个地方每个角落都是受监控的。你不知道么?而且不仅如此,你还上那个冒牌货的床。不要告诉我你以为那就是露雪。”
这咄咄逼人的口气,多么像露雪。我一下抓住她的肩膀,“你到底是谁?你是露雪,对吗?”她一下站立不稳,后背撞到墙上。
“哎呀!”她叫起来,“你放手,我的后背有伤,你不知道吗?不带这么对待一个身有残疾的女人的。我是无双,不是露雪。”
她是无双,不是露雪。除了面容有些相似,她的声音,她的表情,她的动作,她吃饭的速度和食量,有哪一点像露雪呢?我的露雪是一个强壮的女孩,不会这么弱不禁风。
“对不起!”我说,“我总是不愿相信露雪已经出事了。我总觉得某一天她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她望着我,问:“如果某一天露雪真的回来了。你会离开那两个女人吗?”
“我的心里只有露雪。去年我曾经立下誓言。我还会继续找下去,直到找到她,然后用一生去守护她。”
她呆呆地望着我,随后扭头看向窗外,再次潸然泪下。
“你为什么哭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感动。”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