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然可以自由联络凤凰和雪莲的影身，而且雪莲那里的高级班课程还没有结束。但我眼下并不想去见她们。我想见的是本体，而不是影身。
我躺在沙发里，默默望着眼前的VR200。一个星期前的经历如梦如幻。我有时甚至怀疑那一切是否真的发生过，而不是我的错觉。
我走上天台，环顾四周的城市夜景。不远处矗立着“莫氏企业”几个大字。脚下是我自家的产业，而我想的却是远在天边的女人，心里感到无比的孤独和寂寞。
一个消息开始在VR竞技学校的学员中间流传。说是最近的一次电子对抗军演中，位于西部的一个雷达基地受到境外敌对势力的袭击，并且造成了人员伤亡。
我追问消息的来源。一个学员告诉我说，消息来源于国外网站上的一段视频，而发出视频的正是采取攻击行动的组织。后来有人把它贴到国内网站上，并配上了相关说明。然而不到一个小时就被有关部门删的一干二净。
那位学员把视频和说明传给了我。“我觉得视频被删恰恰说明这件事是真实的。听说我们的美女教官也去参加演习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你看视频中的女兵像不像是她？”
我没有勇气马上打开视频，于是先去看文字说明。里面写道：“SLOP是一个跨国组织。该组织时常打着维护和平的旗号对一些国家的正常军事活动进行干扰和破坏。虽然名义上是民间组织，但它的每一次行动背后无不存在某军事大国的影子。”
“SLOP日前发布消息，称其对我军电子对抗演习遭遇不明国籍无人机袭击事件负责。该事件造成至少两人的伤亡。”
“SLOP称此次行动代号为‘西部狂沙’，并公布一段视频，据称是由一架攻击无人机在被击落前拍下的。”
我打开视频。视频长度其实只有十几秒钟。一个身穿黑色迷彩服的女子正在沿着峭壁中间狭窄的栈道跑来，一边举起冲锋枪向镜头的方向射击，枪口不断发出闪光。突然女子所在的位置发生爆炸，山石崩塌，随后镜头也跟着翻转，结束。
我闭上眼睛，却无法使自己平静下来。视频分辨率并不太高，但那女子无论从样貌，身形还是动作上都太像欧阳露雪了。我没有勇气再看第二遍。
还有几张图片是论坛截屏。那是帖子被删除之前论坛上留下的三十七条留言。我强忍着心中的愤懑一条一条看下去。有的帖子在推测视频的拍摄地点。“看山后的黑色背景，应该是平原。在西部这样的地形并不常见。”
“SLOP的无人机究竟如何可以携带武器深入内地。这么大的目标怎么会无人发现？”
其中有将近一半对军队的防卫能力和技术水平提出了质疑，另一半则在进行辩护。但是没有人否定那名女军人的英勇行为。
还有一个跟帖对十几秒的视频内容进行了仔细分析。“火箭弹系从镜头右下方射出。在女兵被火箭弹炸飞到空中之后，她仍然在对无人机进行射击。几乎可以肯定拍摄的无人机是被女兵击落。”
“她是想和无人机同归于尽。”
“女兵处在弹片落石和高空坠落的多重威胁之下，恐怕凶多吉少。”
“让我们为美丽的女兵祈祷吧！”
“向无名女英雄致敬！”
我离开了电脑。我的身体在无法抑制地发抖。我第一次有了一种想杀人的欲望，虽然我不知道想杀的人在何处。
又有一位学员说是从部队方面得到消息，确有一次军事行动遭遇境外敌对势力的无人机袭击，一人牺牲，一人重伤，还有三人轻伤。
我再次打开视频，放慢播放的速度，最后一格一格地看过去。那个我无比熟悉的身影……但是她会不会不是凤凰而是雪莲呢？
我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切都是这么吻合。三名轻伤员，应该是包括水灵的。凤凰和雪莲姐姐如果是轻伤，那么她们早该回来了。而剩下的两个人，就是说，我亲爱的凤凰和雪莲姐姐中的一个已然牺牲，而另一个身负重伤。欣蓝当时告诉我，受伤的是凤凰，那么牺牲的会是雪莲吗？
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我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温柔的雪莲姐姐，我们相识这么长时间却从未谋面。真的就这样天人永隔了么？
VR竞技学校里的一些学员正在策划在网上为雪莲和凤凰两位教官祈福。我拒绝了他们。“你们不要乱说！她们只是没有消息而已。要知道，她们是军人，可能有更重要的任务。”
“但我们也仅仅是祈福而已啊！我们都希望她们平安无事不是吗？”
“我不参加。我是无神论者，我不相信祈福会有什么用。”
我进入枫林幻境。走上一个陌生城市空无一人的街道。这是天山雪莲创造的世界。她是这里自由的守护者。漫天细雨，似乎在为它曾经的主人哭泣。现在守护者已经不在。一切将何去何从。
我在空旷的街道上拼命地奔跑，直到精疲力尽。“雪莲！”我呼喊着，“雪莲，你在哪里？”
祈福并没有进行。因为每一个看到视频的人都接到一封匿名邮件：“你所看到的所谓SLOP组织和西部狂沙行动的消息纯系捏造。对……的形象造成了严重的影响。请立即删除，并严禁转发和传播。否则需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和后果。”
经历了前一年的那场风波，我自然不会傻到去转发和传播，但我也无意删除。我立刻用光盘做了好几个备份。我不关心别的，只想知道我的姐姐是否平安无事。如果我亲爱的姐姐真的遭遇不测，这将成为我最后的纪念。
我回到VR竞技学校，以临风的身份进入。我此时不能联络凤凰。因为凤凰走前我已经结束了初级班的课程，所以她的影身对临风是关闭的。我找到了雪莲的影身。
“临风，找我有事吗？”她的声音依旧像以前那样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