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我就找到了雅米拉,那时候她正在和安迪喝早茶,面前还摆着一个咬了一口的果酱面包,齿印很小巧。
我说:“我想好了,现在彼得和咆哮都受了伤,要给烘干机请大夫,只能我自己去了。”
雅米拉小声说:“你一个人去?你疯了,窝车则马上就要打仗了,再说安迪也不会放你去的。”
我说:“窝车则打仗没有关系,我一个人很容易混进去的。至于安迪放不放我,干掉他不就得了?”
我说话声音很大,安迪明显听到了。他眉毛一皱,盯着我的眼神不知不觉就流露出威严来。我说:“瞪什么瞪,再瞪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看得出安迪很窝火,但他还是尽可能绅士道:“雅米拉小姐,虽然我能容忍您的仆人在我眼前如此不敬,但我想您还是最好管束一下他,否则他养成了习惯,对其他的贵族也这种口气,很容易就会被杀掉的。”
我反手拔出父亲巨剑:“懒得跟你废话了,就在这里把你干掉好了。”雅米拉伸手想拉我,但一下没拉住。安迪的瞳孔立刻缩小了,他优雅地拔出腰间的护手剑,冷冷道:“雅米拉小姐,今天我就替你管束一下你的仆人。”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身上腾起了苍翠的绿色光芒。
我离开这只维基亚先锋队营地的时候,安迪被我牢牢捆在椅子上,嘴里塞着我的臭袜子。我的心里极爽。这次动手,也是对自己一晚上苦读的考验,一开始我还有些紧张,但随着昨晚苦练一夜的那招老树盘根使出来,安迪就被我轻松绊倒在地,还被我在他屁股上报复式地狠抽了一剑,那种感觉无法言喻。我离开营帐时,雅米拉偷偷对我说:“你放心的去,我在这里周旋,就说你是为了兄弟义气,不得已违背了我的命令。怎么也要等到你把那医生带出窝车则,带到这里来我们才走。”我点点头。
所以傍晚时分,我就走到了离窝车则只有不到十英里的一座小村庄,不知道是因为战火还是有暗**团出没,这里已经被烧为了一片白地。
我躺在一片废墟中间,头枕着烧成木炭的横梁,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面始终有一个女人在前面奔跑,我在后面追,但怎么也追不到,我就像仔细看清楚,前面那个女人到底是谁。那个影子居然在不断变化,一会儿是雅米拉,一会儿又是伊莉娅,一会儿竟然又变成了梅尔瓦,我再想仔细看清楚,却发现那个影子不见了。我潜意识里知道她是走到很前面去了,于是我更快地飞了起来,等到我好不容意追到,她转过身来,我猛然间看清了她的脸,竟然是雪莉!
一瞬间周围的所有景色忽然都变了,由之前的青山绿水变成了一片混沌色,好像我忽然掉落了地狱。
我猛然惊醒过来,浑身都是冷汗。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我已经有五年没有做这种梦了!
天边已经隐隐泛白了,草尖上的露珠晶莹剔透。我又想起了五年前,思绪一时间肆意奔涌。
就在这个时候,我隐约听见,宁静如水的夜晚,飘来一阵遥远的马蹄声。最初这声音飘渺得如同幻觉,但很快声音就踏实了起来,并迅速清晰起来。
我立刻就清醒了,背起父亲巨剑躲进了废墟深处。
很快,从微亮的天边显现出几点朦胧的人影,一共七人,走进了烧成白地的村庄。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忽然说:“团长,你说窝车则马上有重宝出世,我们这一路昼伏夜行,马上就要感到了,你都不肯告诉我们是什么重宝?”
另一个声音沙哑的中年男子接过话茬:“龙,团长不说,自然是有理由的,你乖乖听从命令就是!”
年轻男子无奈道:“好吧好吧,我不问总行了吧……真是无聊,本来还以为换了个团队能有些有趣的队友的,结果还是一大堆的规矩。哈里,你是老人,团长之下你最大行了吧?”
中年男子显然有些恼火,“哼”了一声。
忽然一个奇怪的声音响起来,那是一个说不出悠闲还是紧张,浑厚还是尖锐,年轻还是苍老,遥远还是贴近的男人声音,我第一次听到这样奇怪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好像根本不应该存在于世上。
他说:“你们两个,闭嘴。到了该你们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们!现在,你们让我睡一觉先!”他一说完,所有的声音的消失了,好像所有人都有了这样的自觉,腾出一个安静的环境给他休息。
我忽然有些紧张,眨了眨眼睛。
朦胧的夜色中,忽然一道无比明亮的光芒爆射起来,我藏身的废墟一瞬间就被一股凌烈的气息摧毁,四分五裂地飞开,一道充满无限惨烈气息的光芒出现在我眼前。我下意识使出一招横扫千军,间不容发间,将这一道光芒偏移开。
虽然偏移开,但我还是被这一道光芒中蕴含的力道震得连剑都快握不住了。这道光芒是道刀光,来自一个年轻男子手中的长刀,这把长刀样式很奇怪,并不是卡拉迪亚大陆上任何一国的制式,而有点东方的味道,狭窄细长但笔直的刀身,到刀尖处则以一个细微的弧度上扬。护锷处雕着一朵云。
那个奇怪的声音忽然又响起来了:“龙,住手!”
这个叫龙的年轻男子立刻乖乖的停了手,将他的长刀缓缓收回鞘里。
奇怪的声音问:“你不是黑暗教团的人?”
我连忙摇头。
奇怪的声音道:“我也看出来了,你身上的功夫有东方的味道,黑暗教团一向和东方人有隙。”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奇怪的声音说:“既然你不是黑暗教团的人,那就和我们是友非敌,今天是个误会,没什么。”
那个叫龙的男子听到这句话就跳了起来:“误会?一句误会就完了?他刚才居然能接住我一剑,不单挑一把怎么能行?”说着,龙转向我:“拔剑吧大叔,既然你接了我一剑,那我们今天的对决就一定要有个结果了!”
我虽然还是不太清楚,但也有些明白过来了,我说:“大清早的谁和你对决,你无聊了吧?我天亮还要赶路呢……”
龙的脸立刻通红了,他的手又按到了刀柄上。
奇怪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龙,消停一会儿,让我好好休息一下!”
龙恶狠狠地斜了我一眼。我不甘示弱地瞪回去。龙忽然说:“既然你不肯拔剑,那么我们来一场指尖上的对决如何?”
我说:“什么指尖上的对决,你真无聊!”
龙伸出手,说:“就是这样的对决……”他左手伸出来做了一个剪东西的手势,右手却握拳,狠狠敲了左手一下。“这样,右手的锤子就赢了,因为锤子克剪刀。但是剪刀又克布,布却能克锤子,如此生克循环,神鬼莫测……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我懒得理这个男人,枕着父亲巨剑睡了个回笼觉。但我没有完全睡着,还留了一丝清醒提防着这一行人,我能感觉到那个奇怪的声音也在提防着我,直到我完全睡着,才有一股神秘莫测的气息从我身边收回去。
等到天亮时分,这一行人已经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甚至连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但我却知道那不是一场梦,因为昨天晚上那个龙突然一剑中的凌厉杀气直到现在我会想起来仍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呼吸了几口早晨的新鲜空气,做了一套广播体操,开始了新的一天。
今天我要再赶十里路,然后想办法混进窝车则去。如果是平常时候,早晨九点钟窝车则就会打开城门,但是现在两国正在交战,城门可能就没那么容易打开了。我正在做规划,想混进城去的办法,忽然间发现了什么,这一刻我马上可以肯定昨晚一定不是一场梦!
因为我拴在一根垮塌横梁上的马不见了。
不是马自己挣脱的,因为我看见绑在横梁上的那一段马缰绳还好好地绑着。是有一把刀砍断了我的马缰绳,把马偷走了。
我猛然间有一种愤怒冲顶的感觉,这已经不是我丢的第一匹马了!
十四岁那年,我有了我的第一匹小马驹,是师父亲自为我驯服的,我兴奋极了,第一天骑着它去村里炫耀,结果在我回家喝水的时候,一转身它就不见了。
十八岁时,我用追捕逃犯赚来的赏金买了第二匹马,这也是我的第一匹真正意义上属于我的马,我得意洋洋。但三个月后,我在日瓦丁街头一家酒吧里喝了杯酒,出来就不见了。
二十岁时,我有了第三匹马,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在卡拉迪亚骑马要办骑马执照了。于是我去报名参加考试,考完出来我就找不到我的马了。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给自己买过马,我加入了斯瓦迪亚的军队,后来又退伍当起雇佣兵,我的马都是抢来或者租来的。也是从那以后,我也再没有丢过马。
但是今天,我的马再一次丢了。
该死的,昨天那伙人,我还以为是什么神秘的侠客团,结果他们竟然是偷马贼。
我立刻就想追上去,把马抢回来。我甚至觉得我之前丢的那些马都是这些家伙干的。
晨光中,我隐约看见那半截坍塌的横梁上被人用锋利的长刀刻上了一行字:“对我拔剑的大叔,如果想要回你的马,就来窝车则中与我对决,刀尖上或指尖上都行!”落款是一个潇洒飘逸的汉字:“龙!”
没有了马,即使只有十里地,我也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早上九点多钟,我才看到窝车则的大门。
上次来时,窝车则的大门还是宏伟肃穆,处处彰显一座临海繁华都市的威严。而这次来时,却只看见乱哄哄的难民扶老携幼,围在窝车则城门下,到处都是废纸、果皮、排泄物,乍一看还以为是维基亚的攻城已经开始了。
但城门还是紧紧闭着。
我随手拉过一个老人家问:“这窝车则怎么关门了,他们不是号称天塌下来不关门的么?”
老人上下打量我一眼:“谁说关门了,你仔细看看。”
我定睛一看,确实看见一个颇有姿色的年轻少妇走进门兵身边耳语了几句,门兵便开了道小门带她进去了。
我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开后门么?”
老人点了点头,惋惜道:“可惜开后门的价码太高,我又没有什么钱,家里也没有女儿,不然我也能进去。”
我于是惆怅起来,我也没有钱,最后一次离开禅达时身上就只剩下一千多个第纳尔了,到现在也没留下多少。如果梅尔瓦在,说不定还能想个办法进去,可是现在梅尔瓦他们已经去日瓦车则了。
一时间一筹莫展。
忽然我看到城头上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眼熟到一个名字立刻就要脱口而出。我连忙走近几步,想要看得清楚一些。城门下的卫兵立刻就紧张地举起盾来。
我终于看清楚这个人了,我欢呼雀跃着挥手,大喊起来:“萨迦,萨迦!你这小子,快让他们放我进去!”
是的,那家伙正是维基亚格拉斯克家族的萨迦,上回被我从山贼手上救下来的家伙。
城头上的萨迦听到了我的呼喊,他扶着城墙仔细看了我一眼,恍然大悟。他冲着门兵挥挥手,我就被放了进来。
这小子看起来最近混的很不错,城头上几个军官模样的人都对他客客气气的,等到我上来,他抢先一步握住了我的手。
“这是我恩人,也是我兄弟,大名鼎鼎的老G,上次要不是有他,我早就被人干掉了!”萨迦一边握手,一边向身边几个军官引荐我。
为首的一个军官立刻说:“萨迦公子的恩人,就是我们窝车则的恩人,没有这位公子那时候仗义出手相助,我们窝车则也不会有如此飞速的发展!”
立刻几个旁边的人就迎合起来:“老G大人为我窝车则的发展做出了杰出贡献!”
“窝车则能有今天老G大人功不可没!”
“老G大人和萨迦公子一样,是我们窝车则的万世生佛!”
“窝车则可以说是萨迦公子和老G大人不辞辛苦一块砖一块玩地建设起来的!”
“萨迦公子、老G大人,我们爱你!”
萨迦挥了挥手,那几个军官立刻就不吭声了。
我说:“老兄,我记得你不是维基亚的格拉斯克家族的人么,现在维基亚和诺德在开战,怎么你好像在窝车则没受到任何影响?”
萨迦笑着说:“我们格拉斯克家族不仅仅是局限在维基亚一国里,我们家族的势力比维基亚这个国家要大多了,就算是诺德国内也有我们格拉斯克家族的子弟,不碍的。何况,我们格拉斯克家族的产业不仅仅在卡拉迪亚,就连遥远的天际省和陈风省也有我们的办事处分公司,这点小战火远远不构成影响。”
我钦羡地点点头。
萨迦问:“兄弟,你最近闯出了好大名头啊,来窝车则也不先和兄弟我说一声,给你接风洗尘啊!”
我说:“咱们是兄弟,就不废话了。洗尘什么的就免了,我来窝车则是来找一个人。我有个手下受了重伤,现在昏迷不醒,我来找你们窝车则的一个隐居大夫救命,那大夫叫……呃,叫什么来着?”我猛然间想起来,雅米拉一直没告诉我那大夫叫什么名字。
萨迦几乎想都没想,说:“我知道了,你要找的一定是杰姆斯医生,他是窝车则最有名气的外科医生。”
我说:“对对对,可能就是这个杰姆斯。”
萨迦说:“可你来的真不巧,杰姆斯现在不在窝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