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1 / 1)

在我很小的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我父亲还没有变成酒鬼,诺德王国和罗多克王国之间后来绵延十五年的战争此时才露出一个苗头,卡拉迪亚绝大多数的居民对于未来还是充满了喜悦和信心,那个时候我们布尤恩村的人在捕鱼和狩猎之余,也在靠近维尔河的湿地上种植一些冬小麦。

那个时候,我最大的乐趣就是跟着父亲下地,因为终于可以不用在同龄人面前使用鱼叉或弓箭,我那毫无运动细胞,完全有愧于我身上流淌的诺德血液的表现终于不用成为他们嘲笑的话题。

但那个时候也有些事情让我十分窝火,那就是麦田里一窝蜂般偷吃麦穗的麻雀,它们总是躲在麦地里,远远看去根本看不清楚,非要走近了,惊动了它们,它们才会轰得一声突然飞起来,猝不及防之下总是会让人吓一跳。

我想过很多办法对付它们,比如说,扎几个稻草人树在麦地里,可是那只生效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等过了几天,麻雀们习惯了这些不会动的稻草人之后,就都又叽叽喳喳地飞落下来,熟视无睹。

我感觉我被它们打败了,但我那时候尚未成为酒鬼的老爹显现出了他与众不同,或者说深藏不露的一面,他穿上了那稻草人的衣服,在脖子和袖口里塞满了稻草,甚至为了隐藏起他那一头标志性的红头发,他特地弄来了一顶破破烂烂的斗笠遮住脸,学着稻草人的样子站在麦田里一整天,一动不动。

起初,麻雀们对于这忽然多出来的一个“稻草人”还是很紧张地,根本就不靠近他所站的那块麦田,我那老爹也是有毅力的人,他一直从早上站到了黄昏,终于有两只麻雀觉得没问题了,试探着跳到了他面前。

他没有动。

麻雀跳到了他的身上,啄他身上的破衣服,他还是没有动。

最后,麻雀直接跳到了他的肩膀上,很放肆地啄他脸上和稻草粘在一起的麦粒,直到这一刻,我老爹才突然浑身一震,仿佛在他身上发生了一次无声的爆炸,一层乳白色的气浪以他为圆心,向四面八方迅速扩散开来。

当气浪消失后,我老爹的脚下就落着两只毫无声息的麻雀……和整整一英亩被损毁的麦田。

我看着我老爹脱下身上稻草人的衣服,重新套在了另一个稻草人身上,又把打下来的那两只麻雀用极其残忍极其血腥的方式肢解后,挂在了那个稻草人身上,拍了拍手,说:“行了,在这么多来几次,这些麻雀就绝对不敢再来闹了……小埃蒙斯,我这招好用吧?早和你说了,让你多锻炼身体,以后说不定就可以学会我这招霸王崩……”

我指着老爹脚下一整片倒伏的麦子说:“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你的破坏性比那些麻雀危险得多呢?”

“呃……”

但是老爹的方法的确很好用,之后几次,老爹总是装成稻草人的摸样猎杀麻雀,一旦打下来,就都挂在套回衣服的稻草人身上,如此几回,在这片麦地里,麻雀几乎绝迹了。

当然,之后我的老爹变成了一个酒鬼,诺德王国和罗多克王国之间的边境冲突也由村子与村子之间的械斗,发展成了整个诺德王国西线方面军和罗多克王国北部军团之间绵延十数年的血战,十几年里,不断有诺德小伙子们在战场上悲惨地死去,也不断有更多的诺德小伙子血气方刚地投入了这折磨人的战场,至于那片麦田,在十年前山地人的反击战中被一把火烧毁了,之后在无人问津,现在应该已经变成一片荒草地了吧,带着我父亲亲手制作的稻草人,以及我所有关于父亲的回忆,一同沉入时间的长河之中。

……

当我醒过神来时,时间只不过过去了很短的一小段,血玫瑰骑士团的重骑刚刚奔到了橹盾前,排布在前方的两座罗多克方阵已经严阵以待,做好了迎接冲击的准备,无数把方阵长枪如同斜躺的树林般向前刺去。

但就着这一刻,我终于看清了那些奔驰而来的骑士们的样子。

一如我之前的猜测,它们那被严严实实的盔甲下头的,是一蓬蓬黄色的稻草,那些都是披着盔甲的稻草人,被牢牢绑在了马背上!却又不完全是,他们每三匹马就用带刺的铁链严严实实绑在一起,形成一座滚动推进的连环铁马阵,每座小型铁马阵中,都有一名是真的骑士,以一人之力驾驭三匹战马,使得这些稻草人重骑看起来就如同真人一般,一旦有那匹马受伤坠地,那中间操控的骑士便砍断铁链,以免被拖倒。

简直是异想天开的设计!不过,也要依赖于中间那名骑士的骑术方可实现,这样的铁马阵,必然不可能是用来肉搏的,只能是进行短暂的冲阵,借助全副武装的战马奔驰起来那恐怖的冲击力,完成打击效果。这也难怪,他们在战前要不断延伸战线,拉大打击面。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既然这里的骑士大部分都是稻草人,那真正的血玫瑰骑士团主力在哪里?

我看向北面,而那里几乎是同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这正是我觉得这个图雅斯有加昂风格的原因所在。在他离开比格伦驻地的时候,我从夜枭的眼睛里只看到了大概有三千名骑士,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空马队,这个是很正常的事情,一般重骑要长途奔袭,每人都会准备两匹战马,一匹骑乘,一匹驮运装备,毕竟全套马甲加上自身的盔甲武器重量丝毫不低于一个人的重量,如果是先让战马披挂好了,再出发,跑不了十几英里马就会后劲全无。

但是方才战前,我从夜枭的视角里看到看,血玫瑰骑士团在延伸战线的同时,有一只大概两千人左右的骑士绕去了方阵北侧,我先前以为是图雅斯带来的隐藏力量,现在想起来,应该就是血玫瑰骑士团的真正主力了。

果然没错,在所有罗多克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正西方那只三千余人的重骑线阵上的同时,一只两千人的重骑借着夜色,在方阵北侧结成了一座巨大的楔形阵,很隐蔽地小跑着,直到进入了冲刺距离,才终于同时发力,等到发现时,他们的骑枪已经放下,人马合一,如同一柄锋利的战枪,狠狠地刺了过来。

在罗多克人错愕与震惊的目光中,刺了过来。

我回头看向泰达米尔:“做好准备,一等罗多克人阵型混乱,我们就撤!”

泰达米尔马上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他早就想离开这个地方了。

就在我说话的功夫,先前那三千铁马阵已经稳稳地一头撞上了罗多克人的橹盾,因为侧边突然毫无征兆地冒出来一队重骑,所以直面那些铁马阵的罗多克人在那一瞬间出现了短暂的心神不宁,不得不说,图雅斯对于时间的计算很好,这短暂的心神不宁直接的结果就是,这三千铁马阵居然以线阵的形态,一举击穿了西侧的两座罗多克方阵,那两座方阵立刻出现了管涌般的混乱,而这混乱瘟疫般传染到了整座罗多克方阵中,直接影响到了刚刚做好准备,迎接血玫瑰骑士团主力的北侧罗多克人。

我摇摇头:“看起来,伊莉娅这回要尝一个败仗了……”但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那道熟悉的剑形月光柱倏然间光芒大盛,从罗多克方阵中央径直刺向了天空中,甚至把满天乌云都刺出了一个窟窿。

接着,那道月光柱移动了起来,不,应该是位于阵中央的伊莉娅移动了起来,她没管西边正在被冲得七零八落的罗多克人,而是径直迎向了北面如同战矛般冲刺过来的血玫瑰骑士团。那场景从我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她一个人,沐浴在月光中,单枪匹马迎着一整队足足两千人的重骑军冲了过去。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一幕非但不悲壮,反而能让人产生一股蓬勃的雄心壮志。

眨眼的功夫,她已经越过了彼此间数百米的距离,当头迎上了那只重骑楔形阵的锋锐,那是一个全身覆盖在精良战甲之中的骑士,一手撑着坚固的华丽骑士盾,另一首夹着一柄结实的巨型骑枪,骑枪的枪刃闪烁着寒冷的锐光,定定瞄准了伊莉娅的胸口。

我只看见伊莉娅在两马交错的瞬间,身子闪电般一侧,让那柄骑枪从原来她胸口的位置刺了个空,接着手中的长剑一闪,那名骑士,连同战马一起嘶鸣着摔倒在地上。

这一系列漂亮的动作就发生在不到一秒的瞬间里,一气呵成。

下一刻,她的战马结结实实地撞进了血玫瑰骑士团的楔形阵里,因为阵首骑士被一剑斩倒,整座楔形阵完全失去了凝聚力,被伊莉娅一撞之下,居然拥挤成了一团,人仰马嘶声不绝于耳。

我长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地看向那边那道拥挤人潮里始终贯彻天地的月光,这个伊莉娅,她居然以一己之力,就阻止了两千重骑的冲锋?!

就在那边的楔形阵停下来的同时,罗多克方阵中忽然爆发出了一连片震天的欢呼声,那些先前还恐慌无措的罗多克人,因为他们的月女神这几乎不可能的表现,突然间又找回了属于他们的骄傲和勇气,先前一举击破罗多克人方阵的铁马阵,立刻又被重新组织起来的罗多克人拦了下来,围在了中心,开始不断分割。罗多克人,因为一个人近乎伟大的胜利,重新变回了坚不可摧的城墙,每个人都自愿地成为这座城墙中的一块城砖。

这就是罗多克人的可怕之处,同时也是他们的可悲之处,如果没有那个挺身而出营造奇迹的人,他们就会变成待宰的羔羊,懦弱无力。

我拨转马头:“走吧,这一场……斯瓦迪亚人败了!”

以一己之力挽回大局的人,我们称之为英雄。无论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一个有英雄的群体都是不可小觑的。因为不管在任何艰难甚至绝望的情况下,英雄都能让一切向着有希望的方向发展。

关于英雄的赞歌,在我还是吟游诗人的时候,我就唱过不少,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心底深处就有了成为英雄的渴望,虽然在之后,被颠沛流离的生活将这渴望磨灭成了奢望,但它始终都储藏在我的内心深处,只等有一刻,它可以有机会萌发出芽孢来。

现在,我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和势力,但在许多人的眼里我现在所做的一切,远远当不得那个“英雄”的称呼。在他们眼中,所谓“英雄”必须要是毫无瑕疵的完人,就像那个伊莉娅一样,但他们又怎么会知道,真正的英雄必须要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始终担负着创造新世界的使命感,就算有时候必须要做一些违心的,不被人所理解的事情,但能够迈出去那一步,所要付出的勇气,也足以让他无愧于“英雄”的称号。

况且,所谓创造,不毁灭旧的,怎么能够创造?

创造,是需要阵痛的。而我知道,我走的方向是正确的,就算有阵痛,那也是短暂的,和之后将要到来的美好新世界相比,这些阵痛完全可以忍受。

我就是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离开了伊莉娅和图雅斯的战场,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高,也越来越炽烈,但和我们的距离也越来越长。

这一回,我估计失误,对上了伊莉娅,虽然最终算是成功地回来了,但也付出了将近四百弟兄的代价,特略重伤,生死不知。总的来说,我们的损失很重,出来时的三千五百弟兄,到现在已经损失了一半多,但取得的战果并不显著——至少和我曾经带领十五大队的弟兄取得的战果没办法相比,一个原因是,第四军团毕竟是新生代的军团,和十五大队这样的老子弟兵的战斗力无法相提并论,第二个原因是,我带领他们这一系列行动的目的并不是在歼敌,而是在为了大局谋划落棋。

现在我面前的战局,乌克斯豪尔方向,斯瓦迪亚人虽然犯下了一连串失误,但加昂奠定的平静的局面一时半会不会打破,詹姆士王子就算再怎么自命不凡,也应该明白,现在在帕拉汶周边战场,斯瓦迪亚人已经失去了话语权,除非是加昂再度主导战局,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加昂应该会被牵绊很长一段时间,毕竟曾是政变者的臂助,哈劳斯再怎么迫不得已,不到最后关头也不会乐意让他再度掌兵,说不定这场战争一结束,加昂就会被秘密处决掉也不一定。

帕拉汶方面,罗多克人已经和斯瓦迪亚人陷入到了漫长的胶着和消耗之中,先前可以说是一潭死水,双方都很克制地保持冷静,但现在伊莉娅遭到偷袭,血玫瑰骑士团又被重创,很难猜测双方还会这样不痛不痒地对峙下去,可能新一轮的交火又会就此展开吧。毕竟帕拉汶是斯瓦迪亚人的首都,自古以来就有神圣的象征意义,哪怕被烧毁一万次,斯瓦迪亚人也不会放任它落入别国手中,更何况是本来就世代死敌的罗多克人手中。

如果我在其中煽点风点点火,可以想见的是,这场摩擦将会迅速升温为国家级别的死战,到那个时候,一直对罗多克虎视眈眈的我的祖国诺德王国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会加入到对罗多克的洗劫当中,而同样的,维基亚王国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就会是四国混战的局面,整个卡拉迪亚五大国的军力,除掉现在已经奄奄一息无力回顾的库吉特汗国,其余四国都将会遭到致命的内耗,降为库吉特那个等级的实力,这对于未来我自立起兵也好,黑暗教团入侵也好,都会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现在唯一的问题,或者说变数,就是突然冒出来的老G。从先前的情报中看,他应该已经到了乌克斯豪尔,但斯瓦迪亚帝国并没有如同我料想的,和光明联盟停战,老G也没有回到他的光明联盟军中,这说明老G那边一定出了什么问题。但以他、龙、罗多克和梅尔瓦四人的实力,很难想象他们能够出什么问题,那么,剩下来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老G他们另有谋划,至于什么谋划,就不是我能够猜到的了。

“情报工作还是做的不够啊……”我喟叹了一声,有一种睁眼瞎的茫然感。先前有威廉和萨菲罗斯在我身边,周遭的情报他们都能帮我搞到,并处理好,情报的优势对于谋略的发挥简直是具有决定性的作用。现在威廉坐镇基地,要监视这个监视那个的,也没功夫替我搞情报,用夜枭和他保持实时联系也不现实,毕竟我也需要侦查我附近的环境,现在的我简直就是瞎了双眼,在草原上乱窜,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面对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步入了什么未知的陷阱或算计里面,这样的感觉真的很不爽,时时刻刻都没有安全感。

“话说回来,这么多天过去了,萨菲罗斯的伤应该已经恢复了一些吧?”我自言自语,“回头要不要问问德克士,萨菲罗斯被他送去了哪里?有这小子在我身边,至少我可以放心一些。”

“将军!”泰达米尔忽然奔到我身边,很严肃地低声说:“那个特略,他好像快不行了……”

我心里一紧,调转头就向他奔去。

其实我对这个特略还是有一些感激的,虽然他莫名其妙冒出来,说要心甘情愿作我的小弟,这种情况怎么都感觉有些诡异,但之后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我也对他有了一定的信任,也知道他之所以跟着我,是有自己的目的,当然,这目的和我并不冲突。昨天晚上更是,如果不是他在背后替我挡了一箭,很可能中箭不支的那个人就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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