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车舆废,王爷驻(1 / 1)

下朝回到清和殿,段蕴笑着对安正则道,“安相说,若朕让陈太师一月之内不再上书对庶族禁言朝政,就三个月不罚朕抄书,无论是什么过失。”

她说完自己忽地愣了一下,“对啊,之前我已经成功了,怎么还去抄书呢……”

安正则面无表情纠正,“陛下,注意自称。”

段蕴:“……”

安正则若无其事一般,将段蕴之前给他的那一页《礼记》在袖子里收整好,“关于陈太师这件事……”

“怎样?”

“大殿上太师晕倒,陛下顺水推舟固然是好,可是这样似乎纯属巧合。”

本是蛮得意的事情未得到表扬,段蕴不满地小声嘟囔,“夸朕一句会死么,成天不喜不怒,跟圣武功德碑似的……”

“陛下说什么?”

“圣武功德碑……”她随口溜出几个字眼。

安正则正经接道,“此次祭祀可以隆重些,陛下提得有理,圣武功德碑的建造在这之后恢复倒也无不可。”

段蕴扶额,真是不管扯到什么东西,安相都能说回民生政治、国家兴亡。

大理国宣和二年,丁亥三月初六,是为清明。

宣和元年的清明,景德帝段永济的裕陵还在修葺之中,加之段蕴登基尚不足一年,朝廷各方面经历了一番换代的变化,很多事情实在腾不出精力去做。

是以,上一年的清明并没有御驾去帝陵祭祀。

安正则在心里掂量良久,随侍的朝廷官员和段蕴的衣食住行负责人员名单已经在他脑中前后确认了不下五遍。

他在府中静坐着冥想,一双眸子静似古井无波,能影响周围的一切进入这种安静一般。

小总管梁闻元看着安正则端坐在那里思考,半个时辰过去一动不动,他没事做,就也跟着安正则呆坐。

安相是在思考国家大事,梁总管则是在发呆。

“闻元,”神游之中似乎听到有个什么声音在唤自己。

“去东街二王爷府南门那里,摘几斤新鲜的枇杷来。”梁闻元缓过神来,只见到安正则平整的衣角从他眼皮底下扫过,上方传来这么一个声音。

少顷,又一句话语传来,“别忘了给主人家银子。”

。*。*。

翌日,皇室的车队一大早就候在了文德殿前,一连数辆俱是端庄大方且低调奢华,外观上并无多少异处,只是段蕴的那辆内部更精良些。

安正则在段蕴上车后思索了片刻,默默走上了另一辆。

段蕴车里再坐三人都不成问题,梁闻元有些奇怪,“大人,怎么这次不和皇上乘一辆车了?”

安正则修长的手指撩开车帘,淡淡三个字飘出来,“没必要。”

“原来不都是乘一辆么,保证皇上安全什么的……”

安正则没再理他,坐上车翻开一本《文选》。

闻元摸摸鼻子,不再问了。

他们那边安顿好,段蕴这边都快睡熟了。

昨晚她从皇宫不知道哪个宫殿的犄角旮旯里,翻出来一本大华王朝的野史。陛下简直如获至宝,捧着看到天将明。

今早起床她正极困,浑浑噩噩一上车就枕着清尘的胳膊昏睡了过去,压根没有发现丞相大人去哪了……

大理国历代君王的帝陵在都城明安西南处的一块风水宝地。从明安的中心,也就是皇宫出发,要行进数个时辰才能到。

马车达达地行出城,速度均匀,节奏平稳,颇适合段蕴补眠。

那车里本就只有她和清尘以及小何公公三人,偌大的车厢显得很空。段蕴倚在清尘身上安睡,清尘跟着马车晃着晃着慢慢也困了。

于是这车上就成了两个少女相互偎依着小憩,徒留小何公公一个人精神抖擞。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何弃疗无聊到数手指头,索性掀开车帘跑到驾车的位置去了。

。*。*。

车驾驶出明安城区,道路两旁的树木渐渐多了起来。这一带只通往帝陵,平日过客较少,因而官道也修得不那么宽广。

丛林中辟出的道路在春日一片新绿中蜿蜓向前伸展,颇令人心旷神怡。

约莫又行进了十几里路,前方出现了一辆马车。

何弃疗一路上都在东张西望欣赏风景,早就看见前面有个小黑点,随着马车向前,似乎离那物体越来越近,他才看出那是辆静止的车子。

那车堂而皇之停在官道上,道路狭窄,它这一停皇上的车队便不好过了。

何弃疗忙叫车夫停下来,自己跳下车探情况。

安正则在车子刚停下时便有所察觉,他略皱了下眉,放下银绿隐翠的一盏碧螺春,手指撩开车帘往前方望去。

闻元见状十分自觉,“大人,我下去看看情况。”

他走到车队最前面,何弃疗已经和人家搭上话了,安相的车子距离队首不远,闻元小跑两步,倒也没有错过些信息。

挡路的车上只有两人,驾车的那个正站在马旁边,还有一个正主坐在车里尚未露面。

他断断续续听到那人正跟何弃疗解释,“……在下的马车坏在了路上,正想着有什么办法补救。”

何弃疗端起三分气势,不满道,“这可是官道,你家的马车怎么能随意停放呢?就算是坏了,也该先拖到一旁修理啊。”

“阁下说的极是。这车坏了不久,又侥幸想着路上少有人马,便没有立即将其拖走。的确是在下的过失。”

何弃疗对他的态度很满意,挥挥手正准备吩咐车队继续前进,突然又停下来。

“是啊,这条路少有人走,那你是要去哪里?”

“在下去往帝陵。”

“啊?”何弃疗一听这话,立刻便不走了,“你去往帝陵?过几日皇上就要在那举行清明祭祀了,你们这个时候过去,是要作甚?”

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从车帘子后面飘出来,“本王就是要去祭祀啊。”

闻元连同何弃疗一下子都愣了。

那声音慵懒且随意,其实是清亮的声线,却因为发音的过于随意而拉得绵长缱绻,有一丝说不出的魅惑性感。

何弃疗不自在地缩了下脖子,本王……

莫非是陛下的某位皇叔?

车上的人并没有走下来,帘子也没有拉开,只是对外面那人问话,“韩易,车现在能走么?”

韩易转身对着车,“回王爷,不能。”

“啧——”那王爷拉长声音感慨了一声,接着又像问别人又像问自己似的说了句,“本王只带了一个随从,荒郊野岭的,怎么办呢……”

韩易道,“属下愿意陪王爷徒步。”

嗖——

一柄折扇从马车上飞了出来,精准砸歪了韩易的帽子,“你爷爷的,要累死老子吗?”

何弃疗刚刚从这句话中回过神来,就看到一个身着金丝勾线深紫长袍的身影从马车上跃了下来。

袍子上华丽的云纹放佛带着一道金光在他眼前晃过,简直华美不可方物,何弃疗暗暗觉得分分钟完爆龙袍。

王爷身量很高,走到何弃疗面前还微微俯了俯身子和他说话,“小公公,这是陛下的车队吧?怎么样,给本王找个座,顺道一起去呗?”

何弃疗一抬头,一双笑眼就撞进了眼底。

他瞬间有些眩晕,眼前之人太过好看,一下子就能耀了人的眼。

春天的树林里,阳光透过层层绿叶,零零星星地洒到那深紫袍子上,紫袍上的金线在光点下玓瓅如珠。

可是再怎样也灿烂不过这笑颜。

小何公公暗自抽了口气,心说,果真是陛下的九皇叔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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