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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隐忍不发(1 / 1)

另一匹马蹭过季伏微的肩膀,顿时,他那身素白蓝丝学士服映出红色,鲜血如注。

时嵬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恍然从席位上惊起,什么也顾不得了,尖叫道,“斋长——”

高声破云霄,喧哗声一时间停止,只这一句“斋长”在场中盘桓。

所有人各色表情望向此处,时嵬后知后觉感到窒息。

季伏微也听见了那声,振作精神从地上爬起。

赵青棋看向元幕,元幕也看向他。

不一会儿,元幕轻声感叹,“原来,真的是醋醋回来了。”

只有她,还会一如既往唤他斋长,不论他是季家家主,还是国子学学长,在她心中,他始终都是她的斋长,一开始,她就唤他斋长,年华逝去,诸多改变,不变的是她的真情。

即墨幻轻轻摸了摸自己的眉尾,一言不发,目光回望几人,冰冷的眼神吓得众人不敢嗤笑。

嘉虞王府的女人,和国子学学长有这样一出,算是今日看的一场大戏,比季伏微落马还要精彩万分。

即墨幻手指轻扬,“惹尘,你去帮季大人一把。”

“是。”他飞下看台。

明若离此时也飞下看台。

尘土飞扬,场上的人看不清内里争斗。

简渠满手是汗,“嘉虞王府的人是去杀他,辄哥哥,你想想办法。”

“那不是有人救他吗?你着急什么。”

“你不去,我自己去。”她心急。

“你那三脚猫功夫,够喝一壶。”雨师辄无奈,也飞下看台,他原本不想参与此事。

明若离飞丝缠住惹尘长剑,两人运功,黄土四扬,越是到场中,雨师辄越道寒冷,这二人内力不可小觑。

他道一句,“放肆,还不停手!”

惹尘只听即墨幻的命令,才不顾雨师家的人,若是太后娘娘在,指不定还听从几句。

明若离细丝绕他手腕,略微用力便能切断他的腕子,却被惹尘食指捻住,寒冰的寒气顺着银丝向上,明若离再一撇手,断开了那银丝一角。

回袖,银丝收入。

转身去扶季伏微,“我们走。”

“何处?”惹尘欲追。

驯涅也来了,“王爷说,够了。”

这才散开,明若离带走了季伏微,雨师辄也从马场上离去,惹尘驯涅二人回了即墨幻身边。

时嵬道一声,“口渴。”

侧身向莲瑜的方向讨水喝。

即墨幻神情如常。

莲瑜抬起袖遮住时嵬的脸,“水冷了,回去再用些热汤罢?”

低头却见时嵬捂住嘴吐了一大口血。

“阿宁。”莲瑜鼻子一酸。

时嵬的帕子带香,血味隐于其中,并无人发现。

她想问她怎么了,又怕更加惹怒王爷,方才王爷握碎了手中的玉扳指,便知他已大怒。

时嵬是苏仪浓的陪嫁,即使只是个侧妃,她的胞妹也算是王爷房中的人,王爷的人,竟然和别的男子有所牵连,免不得让王爷成了笑柄。

即墨家的人匆匆离去,入眼的皇室众人接头交耳,这还是第一次看即墨幻吃瘪,他何时这样失了尊荣。

等季伏微清醒一些,时嵬和即墨幻早已离去。

马车上,死一般无声,时嵬侧头看着窗外飞过的楼阁,酒肆,行人。

即墨幻隐忍不发,手背上青筋愈发暴露。

街上有人唱曲儿,此唱彼和,俗韵满耳。

只这马蹄飞走,铜铃齐响,马车上无人在意这些。

即墨幻回了府,踏上府内的石阶,欲上木廊。

时嵬跟着他身后,“贱妾蒙王爷厚恩,今日一事,实属妾罪,何惜一死,以谢王爷之情。”

即墨幻回身看她,“告诉我,你该是何人?”

她轻启朱唇,眼眸清澈,“离耳时嵬。”

“再说一遍?”他咬牙道。

“离耳时嵬。”

“何人同你说,你是时嵬?”

“我本就是。”

“放肆!”

“我钟情于季伏微,多年未变。”

他气血翻涌,抬手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打得她从百十高阶上滚下。

她半侧卧在地上,倔强而坚决地看着他。

莲瑜要跑过去扶她,被驯涅扯住,“不要过去,王爷不会杀她,但会杀了你。”

“放开我!”她落下眼泪。

驯涅手一松,让她去了。

莲瑜想要把她拉起,手碰到了一串温热,从她身下,不断渗出鲜血。

她倒在地上,鲜血浸入红衣,根本看不出踪迹。

莲瑜颤声对即墨幻道,“阿宁……阿宁……见红了。”

即墨幻急忙跑到她们身边,果真看见了她身子下的鲜血。

“时嵬!”

……

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的时家。

风声深处,是对她微笑的秦毅,还有教她唱歌的时悠。

“姆姆说,你今日就得学会背诵千字文。”秦毅道。

“醋醋,咱们去黏知了呗?”时悠说。

“这孩子就是没有规矩,看来我得对她更严厉些,不然也教不好她。”母亲说。

“不想去便不要去了,今晚和祖母睡在一起,暖和。”

……

又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四门学。

“醋醋,还要蟋蟀笼子吗?师兄再给你做一个?”

“醋醋,要跟师兄去莺粉院不?那儿的姑娘一绝,听说来了个新的,眼眸竟然是碧绿的。”

“《孝经注解》,拿好。”

“不许和我一起睡,回你自己床上去!快些,别那样看着我,我不会心软。”

……

一转身,似来到皇宫面圣,陛下严厉,一而再再而三针对于她,简渠公主百般嘲讽,总想把她踩在脚下,在她眼中,她如蝼蚁似的可欺。

时嵬看着身处其中的自己,心中疲惫。

走近那些人,却又都化为了烟雾,终究,只剩她一人在空荡的天地间,脚下是清澈的海水,倒映着她的影子。

于是她蹲下身子,看见了一个穿着生服的十五岁少年,眉眼生光,如初春枝头的花骨朵。

影子旁边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时嵬定睛一看,是他。

她从水面上抬起头,看向身边,“斋长?”

季伏微顺着她的目光,“在看什么?”

“我自己。”

“我怎么没有看见。”

“斋长,不细心。”

“你的影子,不该和你一样吗?”季伏微指着水中的倒影。

“对哦。”她重新审视一身红衣的自己,水面上竟然是个穿着生服的少年。

“所以,水里不是你。”

“那水里是谁?”

“时嵬。”

“我就是时嵬啊。”

“你不是。”

“我是!”她强调,险些落下眼泪。

“你是苏芷宁。”

“不,我不是苏芷宁!我是时嵬!”

“时嵬不曾屈服任何一个人,可你却是被驯服的小兽。”他道。

“我没有被驯服!”

“那你为何待在他身边?真的是为了杀他?”

“自然!”

“因何之故?”

“我恨他。”

“爱恨从来相互倚靠,无爱何谈恨,你会用七年恨一个人?”

“会,旁人不会,我会,因为——我是时嵬!可你,不是季伏微!”她挥手驱散眼前人的幻影。

床上女子不断呕血,身下也在出血,这女子面色如纸,唇角边擦干血迹,不久又会吐出,鲜血顺着脸颊流到枕边,很快流出了碗大片血迹,她身下更是可怕,血崩一般。

宫中太医拱手,“下官,实在无能为力,照此看来,姑娘许会失血过多而亡。”

即墨幻点头,拔出剑杀了他,剩下的太医面面相觑,纷纷跪下求饶。

“姑娘小产,不知为何,竟止不住流血……”几人相互说道。

地上已经倒了一具尸体。

“王爷,这些都是太后娘娘信任的太医,再杀,太后会恼怒。”驯涅道。

“去叫奉庄王来。”即墨幻掩住轻颤的食指,背过身去,可鲜血的昏腻却冲入他鼻中,他觉得无法呼吸,每当喘息,周身骨骼皆痛,痛得他止不住发抖。

通传人急忙在奉庄王面前禀告。

恰巧奉庄王的母亲和雨师夫人正在闲谈,见儿子匆忙出府,她叫人来询问,“这是怎么了?”

小厮不敢隐瞒老夫人,“听说是嘉虞王府出了事。”

雨师夫人直觉不好,“是什么事?”

老夫人不甚喜欢即墨幻,道,“小孩子的事,夫人不必多问,这个年纪,正是惹祸的时候。”

雨师夫人却重复道,“到底何事?”

“小人听得不仔细,说是……说是有位姑娘,小产了。”

“可听清是何人?”雨师温雪追问。

“这却不知。”

雨师温雪起身,“娉晴,我有事先行辞去。”

“哎,你去哪儿?”

“若是我夫君来问,你只说我去良渚城中游玩。”

“温雪,你不要乱走,郡王会心焦,等他来接你,你再出府,不然我不知和他如何交代。”

话没说完,雨师温雪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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