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里没有见到蓝玉,他可好?”
“小玉儿一直在忙王府中的事情,便没有来参加宴席。这点我提前向皇上说明了,皇上也已经应允了!”
“如今芮儿已经成婚,日后她就是皇家的一份子,我与陛下都不会亏待她的!这点你尽可以放心!”
蓝紫粒听后点点头,“这点我自是相信的,就凭着这婚事是娘娘与皇上作的主,我心中就不会不放心!”
我抬头望了望这漆黑的夜幕,想来时辰也定然不早了,蓝紫粒长时间留在宫中也不合适,便劝道:“芮儿与太子洞房花烛夜,明日一大早就要向我和陛下请安敬茶,不消两日就会回门。你也自当尽早回府,安排好诸多事宜!”
蓝紫粒这才意识到时辰不早了,便说道:“娘娘提醒的是,那,我就先回府去了!”
“你来的时候可带了随从?若是没有的话,我可以叫人去送你。”
“娘娘不必了,我带了随从,他们就在宫门外等候着!这就回去了,以后若是有机会,我还会再进宫与娘娘叙话的!”说完之后,她依旧行了礼,提着裙摆走了。
她离开之后,这漆黑的夜幕下,八角亭中又只剩我一个人了,抬头望了望天,却依旧毫无睡意,真不知道今夜是怎么了,竟然会失眠。
嘴角扬起一丝苦笑,正打算回寝宫,却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如哀如愿,如暮如诉,似乎有千言万语都从这笛声中散发了出来,向世人诉说着一个有一个的传奇故事。如此深夜,又是在宫中,会是何人吹奏笛子,不免被这笛声所吸引,顺着声音寻去。
穿过竹林,绕过八角亭,在一片沉寂的花海中,一抹白色的身影伫立在其中。皎洁的月光洒下,映衬在他雪白的长衫上,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银色。他背对着我,一把长笛在手,曲声悠扬发出。他似乎吹得很陶醉,竟然连身后有人都没有发觉。
端看这背影分外熟悉,及肘的墨色长发披在脑后,身子随着曲声而动。
我轻轻地走到他的身后,在他吹完一曲之后,不由得鼓起了掌。那人显然没有料到会有人在此,身形猛然一颤,回转了身子,四目交接相对,我才发现居然是汤和,不由得唤出声:“汤大哥!”
与汤和认识这么久,我居然不知道他会吹笛子,而且还吹的如此之好。
汤和看到是我,一瞬间也有些怔忪,随即连忙躬身行礼,“娘娘!”
我连忙将他扶起,近身之后,他身上撒发出淡淡的酒味。这才想到他也是夫君的邀请人之一,只是为何这么晚了,他还在这里。
“汤大哥不必多礼,这里没有外人!”
汤和似乎看出了我眼中的疑问,便回道:“今夜陛下宴请众臣,一不小心多饮了几杯,看到宴席上奏乐的宫人手中的乐器或弹奏、或吹奏出悦耳的乐曲,一时之间兴致大发,特意命人找来了笛子吹奏,没想到惊扰你了。”
我笑道:“惊扰倒没有,只是听着这悠扬的笛声,心中有些好奇,会是谁在吹奏,却没想到是汤大哥。听着汤大哥的曲中似乎有心事,不知可否问一问,是什么事情能让汤大哥烦心呢?”
汤和闻言,略微一怔,随即笑道:“哪里有什么心事,只是酒喝多了,有些上头,胡乱吹奏的!”
他说着就将笛子收了起来,放置在袖子中,却不料笛子才进了袖子,却是有另外一样东西掉了出来,他没发觉。我连忙俯身替他捡了起来,趁着月光,看到竟是一个木制的雕像。虽然只有惊鸿一瞥,却可以感觉到刻这雕像的人手法极佳,衣服配饰都雕刻的异常仔细,乃至云鬓上的发丝都根根分明。只是,却没有眉眼,云鬓下方空空如也。
汤和这才发觉他的东西掉了,看到我捡起之后,忙收了回去,并笑道:“真不好意思,还得劳烦弟妹替我捡!”
“汤大哥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看这雕像雕刻的如此之好,敢问是出自哪位大师的手中?”
汤和淡淡一笑,回道:“并非出自大师的手中,而是我闲暇之余所作,倒是让弟妹见笑了!”
听他一说,我才想起,曾经在军中见过他做木工,那时候还在好奇,他还有这等闲工夫,却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东西,没想到今日见了才恍然大悟,他的手工不是一般的好!
“端看这尊雕像刻画的极好,显然是下了很大的功夫。却为何没有脸面呢?”
汤和淡淡笑着回道:“这尊雕像是想雕刻一个女子,却忽然间忘了那女子长得什么模样,所以就未曾下手去雕刻。”
我一直都认为像汤和这样的人是断然不会为感情所羁绊的,却听得他头一次在我面前提到一个女子,便有些好奇,挑眉问道:“敢问汤大哥和这女子什么关系?”
汤和笑道:“为何就不能是我的夫人呢?”
“汤大哥与夫人感情甚好,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但是你们之间有没有爱情,却是你我心知肚明的事情。早在多年前我就听春儿说汤大哥心中有人,那时却不以为意,直到见了这雕像才知道汤大哥原来用情很深。只是这雕像之所以没有刻上脸面,不是忘记了,而是不需要刻,因为早已刻进你的心里!”
我抬头盯着汤和,想要扑捉到他的面部表情,却哪料他嗤笑一声,说道:“你呀,真会乱猜!好了,我也不胜酒力,这会儿被风一吹,竟然头疼!不说了,回府去了。你也是,快些回去吧,不然这大半夜的,皇上要是醒了找不到你,他会很恼怒的!”说完之后他也没向我请安,自顾自的负手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的嘴角也扬起一丝微笑,不愿意提起,也正是最难忘记的!虽然很好奇,但是他不肯说,也只好作罢。真不知道那个女子长得什么模样。
一路想着走回了寝殿,夫君还在睡着,脸上依旧挂着满足的微笑。只是被子却压在了他的身子底下,大半个身体都露了出来。我笑着摇了摇头,替他将身下的被子拽出来,替他掖好被角。无端的,忽然又想起了汤和的雕像,兀自摇了摇头,何时自己竟然变得如此了,会对他人的隐私感兴趣。
想到这里,我顿觉身上有些乏困,便也脱了衣服,睡在夫君身旁,这一夜,再无话。
翌日一早,还在睡梦中,就惊觉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下意识的一挥手,触碰到了一个东西,不由得睁开了眼睛,才看到夫君正低头望着我。他笑道:“还没睡醒吗?朕昨晚喝了那么多酒都醒了,你却还未醒!其实朕是非常不忍心打扰你的,可是今日太子与太子妃要敬茶,你这皇后缺席了可不好!”
原来我一挥手触碰到的竟然是夫君的手,正是他用手轻轻地在我脸上摩挲,才让我醒了过来。听了他的话,笑道:“陛下,是妾身失礼了,没想到竟然会睡得这样熟!”
他将手伸到我的面前,笑着说道:“秀英,那你可否起床了呢?”
我笑着将手伸到他的手中,“陛下,妾身若是再不起床,怕是这未来的儿媳妇要笑话妾身了!”
他猛然将我向上一拉,我整个人都扑在了他的怀中,又不由得嗤笑道:“陛下可真用力,妾身都还未洗漱,就不怕浊了陛下的龙袍?”
他将我的下颌抬起,盯着我的眼睛,邪魅的说道:“若是怕浊了,那就赶紧起身吧!不然,朕不知道这兴致一起,看着你这慵懒的模样,又忍不住了!”
听他话里调侃的意味,我也笑了,将他擒着我下颌的手放了下来,说道:“陛下就别闹了,早就醒了也不说叫妾身!这就起身吧,晚了倒是真让笑话了!”
在我们起身之后,早有宫人侍立在寝殿外等着侍候,不多时,我们已经收拾妥当,便两相携手一同去往大殿中。今日除了要喝太子妃敬的茶之外,还要与太子妃一起用早膳。
我们二人端坐主位,不消片刻,宫人已经领着太子与太子妃一同前来。一朝洞房花烛夜,元儿似乎已经彻底成了大人,他的发髻用紫金冠束着,光洁的额头漏在外面,一身淡黄色的衣服显得他愈发的英姿勃发;而太子妃则一身大红色的喜服,配上锦绣鸾凤花纹,头上的金步摇也一闪一晃的,分外妖娆。
他们二人双双跪在地上,行礼,“儿子、儿媳拜见父皇、母后,愿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说罢,一连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夫君很是高兴,他抬着手,说道:“都平身吧!”
接着,宫人端来了茶水,太子与太子妃二人一人端了一杯,来到我们面前,说道:“父皇母后请喝茶!”
我们接过他们手中的茶水呷了一口,便放了下去。这时,夫君浅笑道:“太子已经大婚,这以后就是大人了,一定要多多体恤太子妃,早日为我皇家诞下皇孙才是呀!”
听闻此话,太子妃面上一红,偷偷的瞥了一眼太子,回道:“儿媳定当尽力而为!”
看着太子妃的模样,我也不由得掩口一笑,说道:“你父皇在与你们说笑了,这事情急不来的,才大婚,还是要你们二人多多相处才是!”
太子与太子妃皆回道:“多谢母后提点!”
敬茶过后,我们便坐在一起用早膳。看得出来夫君对太子妃异常满意,时不时的令宫人为太子妃布菜,不大一会儿,太子妃面前的碗碟中菜肴已经堆成了小山。
望着太子妃略带尴尬的面色,我不由得偷偷的拽了拽夫君的袖子,小声说道:“陛下,够了!”
夫君这才回过神来,捋着自己的胡子笑了半天,再也没有命宫人布菜。
太子的婚事终于告了一个段落,但是夫君却依旧不得闲,因为战报又传来了。元将蛮子哈刺章原以为以他所设下的圈套可以很轻松的解决李文忠,却不料被李文忠反将一军。本着惹不起还躲不起的原则,元将蛮子哈刺章命令军队一路后撤。
却没有想到,李文忠不仅没有停止进攻,反而一路追击,似乎不将他一网打尽就誓不罢休。元军无奈,便以决战架势布阵,意欲与明军决一死战。李文忠虽然勇猛,却并不笨,眼看情况已经不利于自己,便收兵修建营垒,据险自守与元军对抗。
元军十分惊讶,不明白为何李文忠追击了他们几百里地,为什么突然不打了。但是他们深知李文忠的厉害,也畏惧明军设有诡计,也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就此又僵持了下来。
不久之后,李文忠发现粮食不够了,便如同游行一般,大摇大摆的把部队撤走,元军看他如此嚣张,认定必有伏兵,不敢追击,李文忠就此班师而还。
此次北伐,徐达和李文忠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打击元军的目的,但至多只能算是个平手,并不能算胜仗。
然而在此次战役中,最不为人所看好的西路军,却传来了令人欣喜的消息。
西路军的前进方向是兰州,到兰州以后,冯胜做出了一个决定,分兵。
由于此次他的任务只是疑兵,并没有什么作战任务,是以决定让手下的五万人去做一些事情。但冯胜毕竟是一流的军事将领,深知大漠之中分散兵力是大忌,是以,他只给了傅友德五千人。不仅如此,还没有交代具体的作战任务。
五千人确实不多,但要看在谁的手里,是以,这些兵到了傅友德的手中,就有了另一番用途。
傅友德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兵力少就龟缩不前,在判断当前局势后,他亲自率五千骑兵攻打西凉(今甘肃武威),击败元将失刺罕。一胜。
取胜之后,傅友德马不停蹄,进攻永昌(今属甘肃),击败元太尉朵儿只巴,杀敌数千,二胜。
经过这两次的胜利,冯胜终于认识到了傅友德的实力,便放心大胆地将主力交给了傅友德。对于傅友德来说,这无异于猛虎添翼。他亲自带兵再次工大元军于扫林山(今甘肃酒泉北),活捉元平章管著,并杀死元五百余人。三胜。
此时甘肃的元军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他们从各处听说有个叫傅友德的疯子看到元军就打,而且战无不胜,非常害怕。唯有求天保佑,这个疯子不要来找自己的麻烦。
然而傅友德根本停不下来。六月三日,他继续进攻,这次倒霉的是元将上都驴,他不巧遇到了傅友德,结果全军覆没,自己也被俘投降。四胜。
六月十一日,傅友德大军攻打亦集乃路(今内蒙古额济纳旗),元军守将伯颜帖木儿听到傅友德前来,连抵抗的勇气也没有了,当即开城投降。五胜。
傅友德大军继续前进,在别笃山口遇到了元岐王朵儿只班带领的元军主力,傅友德二话不说,碰到就打,击溃元军数万人,抓获文武百官二十余人。元岐王朵儿只班孤身一人逃走。六胜。
之后,他又率兵追至瓜州(今甘肃安西),击败当地元军,缴获牛羊等大量战利品。七胜。
一直打到十月份,由于缴获的战利品实在太多,已经严重影响了军队行进速度,而元军也已经被打怕了,见到西路军就逃,也无仗可打了。二十四日,明军班师回朝。
从五月到十月的这五个月里,元军痛苦不堪,傅友德带领数万大军从甘肃打到蒙古,所向披靡,来回折腾元军,元军又怕又恨,打又打不赢,躲也躲不了,整日在恐惧中生活。
傅友德以几万军队在北元境内如入无人之境,纵横南北,竟无人可当,实在令人叹服。夫君为此龙颜大悦,便下令将他七战七胜的不朽战绩记入史册。
十月的应天凉风习习,到了难得的舒爽时期,经过这一次的北伐,夫君虽然没有达到他肃清元的目的,而元却认识到了明的强大,是以,双方再次进入僵持状态,一时之间,竟也再无威胁。
御花园中的秋菊开的正艳,黄色的,粉色的,一朵朵惊艳绝伦,盖过了其他花的光芒。夫君与我携手一起走着,观赏着这秋菊。
他抬手指着其中一朵花,说道:“秀英,你看,这朵花开的这么艳丽,想来定是与其他的花争娇,不然怎么会如此?”
我抬袖掩口笑了笑,说道:“陛下真是多心了,不就是一朵花么,还能联想到这些!其实陛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妾身定当洗耳恭听。”
夫君听后点点头,负手笑道:“秀英,还是你最懂朕,其实朕也不是为了观赏花而来,朕是有事情想要和你说。”
“哦?”我抬眸,诧异地问道:“陛下有何事要对妾身说?”
“是关于樉儿的婚事!”
他突然的一句话,却让我颇感惊讶,“樉儿?”不由得蹙起了眉头,“樉儿如今还不到成婚的年纪,再说,太子也才成婚,这样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
他默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朕也知道他还不到适婚的年纪,但是,如今有一个非常适合的人选做樉儿的妃子,若是不把握,朕担心,日后会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