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皇上的孩子受苦,我得去劝劝她!”
平日里春儿一直都极其听我的话,然而这次她却忽然抓住了我的胳膊,执拗道:“娘娘不能去!”
我转过头,问道:“为何不能去?”
春儿咬着嘴唇,神色复杂的说道:“娘娘这一去,恐怕是非会更大!再者说,娘娘的身子还未曾复原,更是不能去!”
原来她是担心我的身体,我浅笑着望了望她,说道:“这都春天了,马上就要夏天了,天气很好的,我只是去去就回来!如若你不放心,可以替我准备一个步辇,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说着,我又要起身,春儿再次将我按住,“娘娘,您怎么就不明白,她是故意的!”
我转头望着她,眼中充满不解,“她为何要这样做?如若她当真是想要逼我过去,我过去就罢了,只要她肯吃东西!”
春儿笑了笑,说道:“娘娘,春儿有办法让她吃东西!”
不觉间,在床上已经躺了两个月,天气一日比一日热,汤和每日过来为我施针,连续两个月无论刮风下雨从未断过。我还是从心底里感激他的,不管他是不是因为皇命,他对我也算是无微不至了。
春儿不晓得用了什么法子,苏苏竟然再也没有闹腾过,如此,也少了我许多烦忧,能尽量不见她还是不见的好,总比见了之后徒增伤感好很多。夫君每日忙完了政事,都会准时来到我的寝宫,他也绝口不提苏苏,仿佛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这日,阳光甚好,夫君难得来了兴致,命人将桌子抬到了阳光下。他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映射上耀眼的阳光,显得整个人生机勃勃,愈发伟岸。我站在他的身侧,为他研墨,他铺开了宣纸,提起狼毫,一挥笔,纸上的大字一挥而就。
夫君写好之后,将狼毫猛然掷地,手撸着自己的胡须仰头哈哈大笑!
“明”我念了出来。
“对!就是明,我大明朝的国号!”
看着夫君眼里的笑意满满,我不禁想起了初建国时,为了这个国号,有过不少争论。有的人猜测以为夫君出身明教,所以才有此名,还有一些人认为,元是北方政权,按照风水来说,是水,属阴,而夫君定都南方,要用南方之火明来镇住北方之水阴。
“秀英,你看朕写的这如何?”夫君笑问道。
“陛下是想问这字体如何还是想问这字魂如何?”
夫君凝眸望着我,浅笑道:“这有何区别?”
我笑道:“若是论笔法来说,陛下的字体浑厚苍劲,笔法更是一挥而就,中间没有任何短点,乃是极品。若是论字魂来说,这个字恐怕不仅仅是一个字这么简单。想来陛下心中自有定数。”
他仰头,再次哈哈哈大笑,笑得讳莫如深,“想当初元朝建立,因着他们是马背上的民族,是以在取国号的时候特意选用《易经》中”大哉乾元“之意,代表其对我中原文化的景仰。而如今,朕选明,自是大有深意。只是这深意,不足为外人道也!”
我掩嘴而笑,说道:“陛下,妾身也是外人吗?”
他抬头仰望着湛蓝色的天空,背着双手,叹了一口气,说道:“有些事情,须得一个人藏在心中慢慢回味才好!”
我再次笑道:“妾身是在和陛下说笑了,陛下既然选用明为国号,自有其中的深意。妾身对这些也不懂,只知道陛下选的就一定是对的!”
他抬步出了宫殿,我也紧随其后。夏日的风燥热,我忙喊道:“陛下,外面热,还是让下人撑把伞吧!”
他回过头看着我,笑道:“秀英你身子才恢复,还是在里面待着吧!”
“这都两个月了,妾身再不出来就发霉了,如今跟着陛下出去走走也好!”
他闻言,没有在反对,返回来拉着我的手,说道:“那就随着朕一起吧!”
我与夫君双双走出门外,下人们连忙近身为我们撑好了伞。看起来夫君今日心情很不错,我想,等了这么久,太子的亲事也该早日定下来,便说道:“陛下,因着妾身的身子倒是耽搁了太子的亲事,既然如今妾身的身子好了,不如陛下早日下旨为太子定亲吧,也好早日安了民心!”
他浅笑,看着我,说道:“秀英,那未来的儿媳妇你可见到了?你可满意?”
我也笑着回道:“看年纪,与太子差不了几岁,虽说读书差了点,但是女儿家也没有必要太过于聪慧。最重要的,她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夫君停下了脚步,笑着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胡须,说道:“秀英你果然看的透彻!既然你没有异议,那朕就下旨,让他们二人的事情定下来。”
我冲着他福了福神,说道:“妾身还有一事相求,但求陛下答应!”
他连忙扶起了我,说道:“你有事情尽管开口,还行这样的礼做什么!”
“陛下!”我笑意吟吟的望着他,说道:“太子对太子妃并无异议,只是他还看中了一个民间的女子,妾身也已经允诺他,选为他的侧妃!”
夫君听后,眉头微微一簇,“这还未曾大婚就想要侧妃,也太不像话了些!”
见他微怒,我连忙掏出身上的帕子,替他擦拭额边的汗,柔声道:“陛下莫要恼怒,这不关太子的事情,是妾身私自做的决定。作为母亲,能看到自己的孩子找到与他一生相爱之人携手天下是最开心不过的事情了,只是往往事情不能如了人愿。妾身看到太子伤神,终是不忍,陛下如果不开心,就请处罚妾身吧!”
他将我揽在怀中,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无非就是一个侧妃么,无伤大雅,只要正妃的人选不变就好!以后不准再说什么处罚不处罚的事情,朕不准,懂了吗?”
我浅笑着对他颔首,“妾身遵命!”
三日后,夫君正式下诏,封已故开平王的嫡女常芮为太子妃,因着年纪尚小,先行定亲,过两年都长大之后,再举行婚礼。并且赐予绫罗绸缎数匹,金银珠宝、古玩奇珍更是不计其数。太子定亲,这等大事,自然会让不少人欣喜不少人怨怼。喜的是虽然开平王已故,却和皇家结了亲,这日后跟随过他的人定然不会被亏待。怨怼的人是因为太子妃人选已定,很多想要将女儿嫁到皇家的人已然没了希望。
太子的婚事已定,我与夫君也都算是松了口气。而王保保因着战败,也暂时不会有太大的动静,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休养生息。元末的时候,经过二十余年的混战,中原大地上已经是饿殍遍野,田地荒芜。作为开国皇帝的夫君此时最重要的就是恢复生产。
洪武三年,夫君下令,凡是开垦荒地的,就免除三年租税。而且,为了鼓舞开荒,他又特意制定了法令,但凡第一人开垦了荒地,那么这块荒地的所有权就属于这个人,即使这块荒地原本的主人寻来也莫要怕,因为有法治规定。他的这一决策大大地促进了开荒的进行。
此外,为了鼓励种田,他还发布命令,犯罪之人,只要不是杀头的罪,统统发配去种地。同时,夫君还大大削减各地的租税,但是却有一个地方除外。
这个地方就是张士诚曾经占据过的江浙地区。由于当初这里的人们支持过张士诚,夫君对他们极为不满,是以规定,江浙地区的赋税高于其他地方数倍。对于夫君的这一举动我深知他在为了以往和张士诚的事情耿耿于怀,对于他这样的决定我也无可奈何。想来江浙地区一向富饶,这些赋税应该属于可以承受的范围内。而且夫君也只是一时之气,过不了几年他气消了就会恢复,是以,并未对此阻拦,随了他去。
然则,相对的,对于宋朝以商为主的发展方向,夫君则在很大的程度上限制了他们。
在政治制度上,夫君也几乎照搬了元朝的各项机构,中央设立中书省、左右丞相,主管国家大事,下设六部。
自古以来每个朝代国家的发展必定离不开读书,科举制度更是在唐宋皆有之,只是那个时候录取名额十分之少,一科往往只取几十人。但是夫君却别开先例,将这个制度发扬光大。洪武三年开始了科举制度,并决定扩招。这个决定一经出台,报名参加的人挤破了头,各地纷纷以读书为业,以参加科举考试为荣,掀起了一阵不小的狂潮。
夫君将考试分为三级。第一级是院试,考试者统称为童生,考试年龄不限制,既有七八岁的小孩,也有七八十岁的老生。考试范围是州县,在这个考试中合格的人则晋升为秀才。在这场考试中,成绩又分为六等,只有在这个考试中考到高等的才能得到秀才的称号,而考到一、二等的才能有资格去参加更高一级的考试,叫“录科”。
当有了秀才的头衔之后,就摆脱了平民的身份,享有一些特权,例如可以免除一人的徭役,见到县官可以不下跪。
下一级的考试叫乡试。乡试三年一次,一般定在八月,由省出题,而且有名额限制。在这一级别中过关的人就叫举人,享有做官的资格,但是不一定会做官。如果恰巧这个时候有的官员去世,则可以在举人中择优秀者替之。
在这个考试中获得第一名的人叫做解元。这就是三元里的第一元。
获得举人的称号之后,在第二年的二月将要参加会试。
这个考试只有获得举人称号的人才有资格参加,这时,朝廷将会在这中间挑选三百人,是为贡生。
会试考试中的第一名叫会元,这就是三元里的第二元。
除此之外,夫君还特意名人设计了科举考试专用的考场,称之为贡院。贡院里有上万间房间,都是单间,这种单间叫做豪放,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
考生在进去前先要搜身,只能带着书具和灯具进去,每人给发三支蜡烛,进去后,号门马上关闭上锁,考生就在里面答题,晚上也在里面休息,但由于房间太小,考生们只能蜷缩着睡觉。
通过会试的精英们面对的最后一道考试就是殿试。在最后一场殿试中,则由夫君亲自提问,考生回答,内容主要是策问。在测试当中,考生不能够随意抬头,直到回答完问题之后退出等待。
夫君以及大臣根据考生的表现,会划分档次,共有三甲:一甲只有三个人,叫进士及第,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二甲若干人,叫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人,叫赐同进士出身。
而状元就是三元中的第三元。
如若经历了殿试,依旧是榜上有名的话,将会被派任官职,只是这官职并不是很高,可能仅仅是一个八品的县丞而已。
科举考试不但是获取官位的方法,也是读书人追求荣誉的途径,对他们而言,状元就是他们的目标,虽说文无第一,但第一是人人都想要的。
然则,对于读书人来说,在他们心目中最高荣誉并不是状元,而是另一种称号,这才是每个读书人朝思暮想的,获得这一称号的人将成为传说中的人物,为万人景仰。
这一称号就是连中三元。就是指身兼解元、会元、状元三个称号于一身。要保证三项第一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这要求考生不光是学问好,还必须反应快,长相出众,才有可能获得这一称号。
然而即便在设立了重重关卡之后,依然有很多读书人前仆后继的奔向考场,于是夫君又设置了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八股文。他曾笑着对我说,这项决定定会影响五百年之久。
学子们的考试科目分为三场,第一场考经义,也就是四书五经;第二场考试则考实用文体写作;第三场考时务策论,也就是给一件事情让考生分析。
八股文分为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出题、中股、后股、束股、收结几个部分,其中精华部分是起股、中股、后股、束股,这四个部分不能随便写,必须用排比对偶句,共有八股,所以叫八股文。
夫君并未就此作罢,他复又规定,所有的文章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必须仿照古人立言,按照圣人朱熹的思想去写文章。因为朱熹曾经为四书写过注,而八股中主要就是考这个,是以才会出此决策。
有人评论夫君的八股政策,说学了八股文,随你做什么东西,要诗就诗,要赋就赋,都是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夫君听闻,自是得意,喜不自胜,哈哈大笑。
惬意的日子总是短暂的,看似平静的表面下,一阵暴风雨已然来袭。天空中阴云密布,时不时的会有几声雷鸣,而闪电也是不断的劈开。我抬眼望了望窗外,对春儿说道:“要下暴雨了吧?”
春儿与其他侍从忙着关窗户,听到我在与她说话,便应了一声,“哎!是的,娘娘!”
看着这样的天气,无端的想起了那个人,都几个月不见了,不知她还好不好,想来她的肚子也已经很明显了。虽说一切待遇如旧,但是没有自己丈夫在身旁的那种滋味,作为女人来说我感同身受。
“苏苏!”不自觉得呢喃出声,春儿以为我在叫她,连忙应道:“哎!娘娘,我在这里!”
我回过头冲着她淡淡一笑,说道:“忙完了吗?”
春儿也笑道:“就只剩娘娘那扇没关了!”说罢,她走过来将我面前的窗户关掉,那阴云密布的天就再也看不到。
“娘娘在想什么?”春儿看到我在出神,便问道。
见我不言语,春儿便摒退了其他人,寝殿中就只剩了我们二人。此刻,我才开口道:“春儿,你最近可有见过硕妃?”
“见是没见过,不过她的消息倒是每日都能传到我的耳边。”
“哦?”我扬眉,问道:“为何?”
“上次因着她不吃东西而去她那边的时候,已经吩咐了她宫殿中的奴才们,每日将她的消息向我汇报。”
“春儿你这样做又是为何?还有,你上次用什么办法让她吃东西的?我很好奇,她那样倔强的人竟然会听你的!”
春儿狡黠一笑,说道:“说来春儿倒是有些惭愧,用了不恰当的手段呢!”
“你可是对她强制用刑了?”
春儿听后噗嗤一笑,“娘娘多虑了,她再怎样说也是陛下的妃子,我一个宫女哪里会有那样大的权力与胆子。我只是吓唬她,说她要是不吃东西就立刻废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开始她还强硬,说我不敢,我便命人随意端去了一碗药,说是堕胎的,她这才变了脸色,服了软。”
听了春儿的计谋我也是忍俊不禁,笑道:“真有你的!”
虽说关了窗户,但是外面突然的一阵雷声,轰隆隆穿破人的耳膜,我没由来的心中一震,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宫人禀报,说硕妃前来拜见。
我与春儿对视,春儿挑眉,不悦道:“她这又是闹得哪出?娘娘要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