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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攸宁单手撑住门,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良久,唤了声:“小念。”

有多久,她不曾听到这个声音,这个称呼了,当初彼此分开,他曾像噩魇一样反复出现在梦中,只是现在,她已极少梦到这张脸了,此刻看起来,只觉既是熟悉,又是陌生。

她掌捏得掌心里全是冷汗,下一刻,才从恍惚中恢复清醒:“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纪攸宁没有详说:“我派人打听过你的住址,今天恰好看见你,就一路跟着了。”

冷念沉默。

他心平气和地讲:“小念,我们谈谈好吗?”

冷念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不过并未合门,立在原地。

纪攸宁垂下手,关心地问:“你现在过得好吗?”

冷念特想笑:“我好与不好,恐怕与纪公子已经无关了吧。”

可能是她的态度太过冷淡,让纪攸宁不适应,直愣愣地看了她片刻,才缓慢启唇:“上回在品茗宴,我替我娘的举动向你道歉。”

冷念开口:“没关系,反正纪夫人一向看我不顺眼,我又说出那样的话,让她出口气也是应当的。”

她的话宛如冰刀,一下一下扎得他浑身震颤,纪攸宁眼神里沉淀着深深的哀伤:“对不起,你跟冷师傅搬走之后,我才知道姜明月的所作所为,我事后也质问过她,小念……为什么你当初没有告诉我?”

冷念眼睛有点酸涩,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她心爱的男子不仅没能安抚她,还给了她最锥心一剑:“我找你又能如何?求你帮我?求你离开姜明月?现在你知道实情,不是照样还要娶她吗?”

纪攸宁脸色一下苍白,仿佛被她戳中最难堪的心事。

冷念仔细想想,其实他也挺可怜的:“我不怪你,因为你也是迫不得已,是我以前把什么都想得太简单,你是你娘的骄子,而我只是个下人,咱们在一起,注定不会有结果,如今各过各的日子,不也挺好的。”

“小念……”他显得难以置信,冥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一阵儿,突然问,“你跟裴喻寒是什么关系?”

冷念怔愕,听他道:“我知道,你现在住在裴家的别府。”

纪攸宁脸上呈现出某种复杂的神情:“你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还是答应了他什么?”

那种眼神,似乎看得她措手不及,快速别开脸:“没有,裴公子只是念在以前的情分,收留我而已,我现在是他的婢女。”

不待他答,她又开口:“你回去吧,今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快速关上门,背靠在门扉上,多奇怪,曾经那么想要在一起的人,如今只剩下疏离与远避,彼此之间,仅仅隔着一扇门,可是却感觉他已经非常非常遥远了,大概是心离得远了吧。

不久,她终于听到纪攸宁离去的脚步声,不由自主双手怀胸,觉得天气有些冷,也是,天都入秋了,裴喻寒也离开两个月了,裴喻寒他……现在怎么样了?在做什么?如果他在她身边,肯定又像小狗一样,逮着机会亲她了吧,跟他在一起之后,她已经很少流泪,很少做噩梦了。

她终于发现,原来她是想裴喻寒的,这样这样想念裴喻寒,想念他的怀抱,想念他的气息,想念他身上温暖的感觉,哪怕隔着千山万水,只愿他安好。

天气转眼入了冬,衣服由最初的薄层料子换上厚厚的绸缎夹袄,裴喻寒虽说出海远行,但别府上干活的仆从各司其职,完全没有偷懒闲置的,只不过如此对比,更显出冷念是个大闲人了,每天整理裴喻寒的书房,教拐拐说话,平日里赵管事待她也十分客气,可冷念闲不住,经常与后院的绣娘们坐在一起作女红,像裴喻寒冬季里的鞋袜、贴身衣物,都得提前预备好几件,再加上府里大大小小的人,冬季做好做春季的,春季做好做夏季的,循环往复,还真没有空闲的功夫。

冷念倒没给裴喻寒绣什么,而是给赵管事的三岁闺女缝了件小棉袄,顺便感谢赵管事近来对自己的照顾,今天送去,可给赵管事乐坏了,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冷念回到书房,拿鸡毛掸子将壁上柜子沾染的灰尘弹掉,知道裴喻寒的习性后,也知道他的书房自然要随时保持整洁明亮。

“阿念。”门外传来一声呼唤。

冷念动手一滞,裴喻寒要至少四个月才能回来,可现在才将近四个月,怎么会是他?以为是错觉,没敢回头。

那人又唤了一声:“阿念。”

冷念手里的掸子终于“哐”地掉下来,难以置信地慢慢转过身,裴喻寒正站在书房门口,一袭雪莲纹暗绣银丝袍子,裹着白狐滚边披风,愈发衬得面庞似碾雕琼玉一般,皎皎无暇,神清气贵,那时日渐偏西,夕阳余晖流连在他的身上,使整个人镀上华光幻丽般,美中更美,俊中更俊。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神中的炽热与思念,仿佛能将她彻底烧沸了起来。

他说:“阿念,我回来了。”

真的是裴喻寒,真的是他……

冷念颤声:“公子爷……”

结果简单的三个字,竟似带着巨大引力的磁石般,让他突然不顾一切地冲上来,张开双臂将她搂入怀里。

“阿念……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他牢牢抱着她,欣喜若狂得像个孩子,恨不得把她整个人黏在身上才好,如此一来,两个人就能形影不离了。

冷念傻傻地偎在他怀里,恍如做梦一般:“公子爷,真、真是你……”

“可不就是我?”他欢喜捧起她的小脸,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地端详,随即皱起眉,“你瞧,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啊?怎么瘦了这么多?”

经他一说,冷念摸摸自己的脸,继而微笑,那笑是从心底溢出来的,溢满眼角眉梢,凝睇他:“公子爷也瘦了,还、还有点黑了。”

裴喻寒不满:“那你是不是嫌我丑了?”

那口吻听来简直像撒娇一样,冷念啼笑皆非,星眸中隐约闪着盈盈水光:“不丑。”又问,“公子爷不是说,至少要四个月才能回来吗,为何会这般早?”

话犹未完,裴喻寒已探着脑袋,轻啄下她的唇:“这次生意很顺利,新的铺子也开张了,我留下几名亲信之人,然后搭乘友人的船提前回来了。”

他素来注重仪表,可冷念留意到他的下巴居然有一层青青的胡渣,这得的多急才赶了回来啊。

她发愣之际,脸蛋已被他吻了不下十次,顿时面颊红得滚烫:“公子爷,别、别这样,你才回来,先收拾下好好休息吧。”

她伸手推开,又被裴喻寒环腰一把捞了回来,执拗地道:“不,我不休息,我就想亲你。”

像是气话,但更像甜言蜜语,冷念只好红着脸,任他把眼睛鼻子嘴巴脸蛋统统亲了一个遍,直至赵管事领着下人入内,才肯撒开她。

晚上用膳完毕,冷念端着沏好的热茶进屋,结果发现裴喻寒不在,又走进自己的房间,看到裴喻寒已是沐浴完,身上穿着洁净宽松的白袍,长发于肩后披散垂下,正站在鸟架前逗拐拐。

“这家伙倒是吃得好,有你陪着,足足胖了两圈啊。”他语气明显不开心,倒仿佛有些嫉妒拐拐似的。

冷念笑了笑,而拐拐瞧见她,立即忽闪起翅膀,扯着嗓子叫:“裴喻寒!裴喻寒!”

裴喻寒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教它的?”

“嗯。”冷念剥开一颗花生仁,喂给拐拐,“它这是找我要吃的呢,我每次训练它,只有说对了,才给奖励吃的。”

裴喻寒来了兴致:“那你还教它说什么了。”

冷念静然扇动下羽睫,摇头。

“没了?”裴喻寒半信半疑,“我离开这么久,你只教它这么一句?”

“不信的话,公子爷自己问问。”她将花生仁递给他。

裴喻寒拿着花生仁逗拐拐,可惜拐拐一直再说“裴喻寒”,裴喻寒正要信以为真,岂料下刻拐拐迸出两个字:“呆瓜。”

裴喻寒一怔:“你说什么?”

拐拐就跟听懂一样,挥着翅膀,回答好几遍:“呆瓜!呆瓜!”

裴喻寒蓦然转首,冷念正倚着桌,掩嘴笑得直不起腰,他终于醒回神,狠狠一磨牙:“冷念,你是活腻味了吧!”

冷念大叫一声,两个人在屋里你追我躲,最后她倒在榻上,被他一阵挠痒痒,挠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裴喻寒气急败坏:“说,到底谁是呆瓜?”

冷念又哭又笑的:“公子爷我错了,我错了,快停下来。”

等他收回手,冷念刚支起身,却被他猛地在唇上辗转磨吮一番,他低低地问:“为什么教它念我的名字?”

他漆黑的眼眸,仿佛星空下一望无际的深海,特别幽邃好看,冷念仿佛受到这双眼睛的蛊惑般,情不自禁说出口:“因为……我想你。”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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