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北和淮南是永昌囯最富裕的地方之一,先不说鱼米之乡物产丰富,就是淮北以北的尽头就是大海的入口,使得这一片富饶之地又多了一项新的收入,那便是盐。
在这个时代,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是天家之物。就是这海里采集的粗盐,也不是随意就可开采的。
朝廷在淮北以北修建了府衙,有专门的盐官负责此工作。到了隆庆帝登基,更是对此项甚严。本来各种地方官都是三年一续职,可这盐官却是每年便更换一个。而这任命,也是隆庆帝亲封的,务必是天子门生,不会假以他手。
或许到柯熙媛生活的上一世,盐不过是超市中随意就可买到的物件。可到了这个时代,盐是极其匮乏的。而且,这个时代的人讲究取之有度,并不喜欢过度开采。
更主要的是,粗盐提炼成精盐的技术在这个时代实在是落后。所以大至皇宫、各大重臣家里,无疑都是精盐。柯熙媛此生投生在富贵人家,是千金小姐,起先并不晓得这其中的金贵。直到九惠细细和她说了半晌,她才明白,原来吃口有味道的食物,竟是如此难得。
那粗盐是盐工们收集了海水生生晒出来的,然后一袋袋装了运往各处。寻常百姓家,能买一小袋粗盐,便是可以吃上一年了。而那些精盐,却是从大堆粗盐中,才能提炼出一些来,极其珍贵。
柯熙媛这才知道,为何厨房采买的支出一直那么大。起先以为是食材珍贵,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有盐这么一个大头在。
然而,朝廷的采集有度,可市面上仍旧是有供应不断的盐,这就值得人深究了。
朝廷也一直在大力打击私盐,这般精细的东西,始终是揣在自己手里才放心。要知道,永昌囯相邻的几国,之所以如此敬畏,很大原因之一就是永昌囯卖粗盐给他们。至于他们能不能提炼出精盐,却也不是朝廷所担心的。可若是私盐存在,并且被这些国家钻了空子,那眼前的平和必定打破,其他各国肯定再也无所畏惧,这便是朝廷不想看到的。
所以这些年,朝廷一直在打击私盐,就是盐工也都是层层删选才进了盐部。
柯熙媛和周晨宇说开的那晚,周晨宇在桌子上写的字便是盐字。虽然那时她并不知道这个时代盐金贵到这种地步,却也知道,盐一直都是朝廷里关心的事,因为邸报里总是会写着一两件和盐部有关的事情,就是她想不知道,都很难。
所以遇到小生,看见他那身衣裳,柯熙媛就生了疑。
那日请来给小生看伤的郎中,年纪稍大,也是个极有眼力的人。柯熙媛将小生那身衣裳给他看了看,他毫不犹豫地说了,这是河堤上的工人穿的衣服。
此次来这边,为的就是明面上的一件事以及暗地里的两件事。她见小生是河堤上的工人,便想着怎么样也可以先了解一件事了,却不想能从小生身上牵出另一件事,这可以说是意外之喜,实在让人有种首战告捷的感觉。
柯熙媛皱着眉看着小生画的地图,有点哭笑不得,“你确定这是一幅地图?”
小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看着面前这个美丽的女子面带嗤笑,倒是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我又没读过书,哪里能画得多好看?这已经是好的了,**也就不离十了。你自己不会看,还赖我?”,小生还是忍不住和柯熙媛呛两声,才说完,却又后悔,脸有些烫。
柯熙媛将他那副模样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笑,也不和他计较,拿了起来,想了想,取了另一张纸,又拿起笔,细细地临摹起来,“嗯,这里,可是一片草丛?”
柯熙媛指着一处,小声问小生。
小生没想到她居然会这样和自己说话,看了眼自己都要看不懂的地图,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是的。”
柯熙媛越看小生画的地图,越发地发现,小生真的是一个乖孩子,他虽然没读过书,甚至没学会过写字,画的地图若是仔细看,便发现,他记得极为仔细。
小生的眼睛也越睁越大,看着柯熙媛笔下的地图,忍不住惊呼,“你去过那里!”
珠玉终于是忍不住,将书放下,冷声说,“聒噪不堪!亏得奶奶好脾气忍得你,要是我,早就将你这来历不明又没礼貌的小子丢下船去,任你去对着那一江的鱼儿发脾气!”
小生扭过头,看着穿着一身翠绿衣裙的珠玉,本想脱口而出的话生生地就忍住了。珠玉本就生得不错,这些日子又在府里养着,柯熙媛也宠她,这样子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管家小姐的派头。
“哼!再扰我看书,我就让我姐姐将你丢下去!”,见小生不还嘴,珠玉倒是有些意外,便又坐了下来,继续看书。
小生的脾气倒是有,见已经失去了最好斗嘴的时机,没好气地嘟哝了一句,“臭脾气!”
柯熙媛手险些一抖,摇摇头。这两个臭小孩,这脾气,还真是没法比。
停下笔,看了看自己画的,仔细想了想,觉得这应该也是一个港口,只不过两边似乎有极多树木,将这个港口巧妙的隐蔽了起来。
想来还是周晨宇他们才能查清楚,便叫了声,“柯影!”
柯影出现后,柯熙媛便递给他,“去交给柯放,他应该知道如何交到二爷手里。要快,只怕对二爷极有用处!”
柯影点点头,见墨迹干了,才揣进怀里,又消失了。
小生张大嘴,看着柯影消失,忍不住说了声,“这……人……没了……”
珠玉冷哼了一声,“少年多怪!”
“你!”,小生的脾气本就不好,珠玉多次出言,实在是让他难以忍受,却见珠玉瞪大眼看过来,愣是想起来自己爹常教自己的那句话,忍着气,“男子汉大丈夫,不和你这小女子一般见识!”
“是连我都说不过,一无是处!”,珠玉头也不抬,嘴上也是不饶人的。
小生一口气憋在心里,突然觉得,怎么自己是没来由地沾惹了一个煞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