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叫人进去把她给……”和朔煞白了脸,虽然有意识到步长安对宋歌的恨意,但却直到此刻才现,那恨,胜过她千倍万倍,几乎湮灭天地,颠覆山河!
“嘘——”步长安竖起一根指头放在唇边,示意噤声,“这不是最简单的办法吗?也是最有效的呢。”她呵呵笑,从黑暗里慢慢走出来。
忘了说,更是最适合报复的办法啊……
还是那个妖艳动人的女子,和朔却觉得分外恐怖。她的眉宇染着浓浓戾气,不知道是和司空祁呆久了才有了这感觉,还是她本就如此。
“您想啊,她不是说自己是清白的吗?司空翊不是信誓旦旦保证她贞操的吗?现在管她是真还是假,咱们直接毁了,不来得干脆吗?”步长安语调轻松,仿佛说的只是天气的好与坏似的。
“这要是成了,她就等着后半辈子被人指着鼻子过活吧,”步长安悠闲地看了看自己修剪精致的指甲,上面染着鲜红的丹蔻,“或者,就没有下半辈子了呢,像她那样清高孤傲的人,多半会选择自尽吧?”
“看吧公主,不需要我们动手,让她自己解决自己不是更好吗?再者她失了清白,司空翊不见得还会像现在这样宠她入骨呢。”步长安泛起诡异的笑,她想,司空翊宠宋歌爱宋歌,谁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呢?
“就算司空翊破天荒忍得下,她愿意接受那怜悯吗?成王怎么看,泠兰王妃怎么想?公主,到那时候,就不是司空翊一个人可以控制的局面了,”步长安很自信,脸上兴奋之色难掩,“我可以很确定地说,她这就算完了,全完了!”
尾音轻颤,和朔惊讶地现,步长安原本还兴致冲冲的表情,突然又变得狰狞。她甚至分不清她到底是在亢奋,还是在痛苦。
半晌,和朔闭闭眼,竟选择了默许,她低低道:“水牢关押的都是重犯,狱卒只看父皇的圣旨,你想找人进去,难于登天。”
这话没有造假,别看水牢里连个巡视的人都没有,外面那可是铜墙铁壁看守着的,探监都是不被允许,更遑论随随便便弄个人犯进去了。
“不必找人进去,那样目标太大,容易查到我们身上,”步长安耸肩,一副轻松自然的模样,“水牢里原本不就关押着其他男犯吗?”她笑,目光深邃。
和朔吓了一跳,须臾便明白了步长安的意思,她是要借男犯之手去动宋歌!
“可我们并不清楚里头关的都是哪些人,怎么保证一定可以成功呢?”和朔急道,面上犯难。水牢本就守卫森严,里面的重犯是谁,估计只有皇帝知道了。
“他们身份如何又怎样呢?反正一辈子也出不来,皇上也没那个闲心去管,”步长安安慰和朔道,“再者,他们中间有关了十几二十年的,那么久没碰过女人,想必还会感谢我呢。就算宋歌要告他们一罪,他们本来就已经在水牢了,还能判什么重罚呢?”
的确,哪怕宋歌受辱,皇帝也不能赐死那群囚犯,因为在水牢里的人,不是杀不得,就是有免死金牌!所以最大的惩罚,还是关押水牢,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和朔想通了这一点,整个人都觉得毛骨悚然。步长安太可怕,如果换做自己是宋歌,简直不敢想……
“好了公主,”步长安见目的达成,笑得更摇曳生姿了,“一切交给我,你就等着明天的好消息吧。”
“明天?!”和朔一惊,“这么急?”她没料到步长安几乎是要立即动手,有点心慌。
步长安点头,瞥见司空祁皱眉在过来,怕是等急了,所以她长话短说道:“在和亲队伍抵达前,我得把事情完成。”
和朔不解,眼里满是狐疑。
步长安已经顾不得和朔的怀疑了,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而宋歌,只是第一步。
“公主放心,到那天您就可以知道原因了,我保证,”步长安急道,抓着和朔的手表示真诚,“您担不到任何危险,事情都我来。”
和朔想了想,妥协道:“那你总得告诉我,你为何要把这些事跟我坦白吧?一切都是你在操控,所以需要我做什么呢?仅仅只是保密而已?”
步长安侧身与和朔擦肩,扬起唇角道:“您也知道皇上不同意我和大殿下的婚事,所以,”她不回头,迎上司空祁的目光,露出少女娇羞而爱慕的眼神,“帮我劝劝皇上,做了皇府里的正妃,咱们也更亲近不是?”
原来如此……和朔点点头,步长安早已和司空祁说上话,和她打过招呼就离去了。
和朔紧了紧拳头,微微湿润的掌心在提醒她,接下去那桩事,比自己之前做的陷害,还要恶毒。
步长安想嫁给大皇兄,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都该提防,而且她一直在强调——东衡和亲队伍抵达。根据现在所有情况的推断,她十有*是东衡人。
一个东衡的女子,与和亲公主有恩怨,甚至费尽心思想嫁入西庭皇室,这其中有什么若是不深思,也足够令人咋舌的。
所以和朔决定了,随步长安去折腾,至于劝解父皇答应他们那门亲事,得等和亲队伍抵达后,再看情况说。
她有预感,最近一段时间,怕是不会太平了。
……
司空翊两手撑在桌上,半个身子探到了对面的温自惜跟前,焦急道:“怎么样?”
温自惜拿着一双筷子,小心翼翼将卷轴从温水里夹出,他只抬起了一端,抿唇低道:“有。”
司空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瞥见卷轴端口有三两黑点,仔细盯着看了片刻,甚至觉得它们还在不停扭动!
“蛊苗?”司空翊皱眉,似乎不相信这几个小东西可以让宋歌当时混沌不堪。
温自惜点点头,犹豫道:“你想好了?蛊苗自动钻入人体和强行培育注射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而且如果你中了蛊毒,解药可能并不起作用,”他尝试最后一次劝解司空翊,因为他自己,都没有信心,“一旦用错了药,你会比她死得更早。”
司空翊眸子深深,似翻卷着汹涌巨浪,他没有多作考虑,反而笑意盈盈道:“没有多少时间了,你现在给我种蛊苗,我晚上还有事要做。”他直接伸出皓月似的臂膀,因为不是左撇子,司空翊很习惯地用了右手。
温自惜见他执着,叹口气拿出小刀片,轻轻划开司空翊腕间细脉,血流得很慢,但气味却散得极快,不多久司空翊便觉得冲鼻了。
卷轴一端的黑点突然增多了不少,饶是见过许多稀奇古怪又毛骨悚然的场面,司空翊也不禁被现在这情况给震住了。
温自惜把卷轴夹出放在桌上,司空翊亲眼看着那一个一个小点冒出,渐渐的,白色卷轴有一半,已经成了黑色。
密密麻麻的小黑点从里头争先恐后地钻出,在红木桌案上翻腾不已。司空翊可以明显看得出来,它们都在往他冒血的手腕靠近,可移动却极其缓慢,不是因为它们度不快,而是它们之间,竟在互相阻挠!
两双直勾勾的眼睛下,黑布一般的蛊苗势如破竹,如此足足盯了有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有一个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的黑点,颤颤巍巍却迅地往司空翊手腕爬。
温自惜眉头一扬,低声道:“有什么不适说出来。”
司空翊倒没有温自惜紧张,他眼看那黑点顺着他的手指爬上来,像个会移动的芝麻,一头钻进汩汩流动的鲜血。他没有感到一丝疼痛,甚至连任何反常的感觉都没有,直到温自惜低咳一声示意他看桌面,司空翊才突然现,那些密密麻麻的黑点,顷刻间少了一大半。
“包扎一下吧,”温自惜取出一卷纱布,看着司空翊解释道,“等什么时候蛊苗斗争到最后只剩一个了,那就问题大了。”
司空翊不说话,半晌端详着自己的右手腕,静静道:“这是什么蛊,养在卷轴里?”
温自惜摇头,手里拿着调制好的药:“是养在竹子里,但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一种蛊可以以这样的培育方式存活,所以具体还是要看到底有效的是木芹粉,还是紫须。”
他说完,又神色严峻道:“比较危险的是,竹蛊一般都有牵控能力,你得小心太子那边的动静。”
司空翊一愣,“什么叫牵控?”他其实心里隐隐明白意思,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就是……下蛊之人还会保留着一份卷轴,里头养着真正的蛊虫,”温自惜蹙眉,手上动作慢了下来,“蛊虫是蛊苗的母体,如果太子想下杀手了,只要控制蛊虫,你和她体内的蛊苗,随时会起作用。”
司空翊了然,这就好比他和宋歌这里埋了个定时炸弹,而控制器却在司空璟手里。虽说这炸弹不去动它最后也会爆炸,但中途如果司空璟摁下控制器,他们也会提前丧命。
“明白,”司空翊没有过多话语,只是起身动了动手腕,有些疼,但只是因为割伤而已,“木芹粉和紫须这两种药你今晚调制好,有什么成分缺少的随时找我。”
老何差点跑断了腿,才在帝京郊外的小药铺找到了最后一味木芹粉,只要温自惜调制完毕,他再以身试验一次,就能给宋歌送去了。
不过眼下,司空翊很忙。
和朔上午最后那一句话,带着浓浓的恨意,他有不好的预感,很不好。
所以不管怎么说,今晚他一定要去一趟水牢!
天色暗得很快,大皇子府里,小瑞心急如焚。自从邱山狩猎回来后他就一直觉得心神不宁,结果直到今日上街才听说了宋歌入狱的消息!
小瑞吓坏了,拉着好几个街坊询问,才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他不敢找步长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不会帮自己救宋歌出来的,他也不能找司空祁,自己和他没有任何关联,而且听说他和宋歌的夫君,素来不对盘……
所以急了许久,小瑞惊恐地现,自己对于宋歌,竟根本起不了任何帮助!
小瑞闷声坐了许久,石桌上有个锦囊,他盯着出神。
这是娘亲绣给他的,上面有个精致的“平”字。他还记得那天准备入睡,小歌端着两碗面风风火火冲进他的屋子,害他裤子不知该脱还是该穿,尴尬极了。
她说那日是她生辰,农历十二月十二,他没有准备,送她一个娘亲亲手绣的锦囊。一共两个,他的是“平”,她的是“安”。
娘亲曾说,这是给儿媳妇的。可他自进宫那日起,就注定其中一个锦囊,再也不会有人接过。他送给她的时候,其实私心里有那么一点紧张,他甚至有些愧疚地胡思乱想,想着那一刻,她就是他的媳妇儿,而他把娘亲留给他的东西,郑重而认真地,交给她。
她一开始是拒绝的,后来大抵是看到他难受的模样,笑着安慰他,然后毫无杂念地,收下了。
那时他多高兴啊,看她就坐在自己身边吃清汤面,额头有点点细汗,偶尔抬起头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他虽明白自己和别的男子有不一样,但还是会时不时想,如果她是自己的媳妇儿,多好啊。
可他又很知足,因为自己是她在宫里唯一一个信任的人,这份与众不同,足够他回忆一辈子,也始终甜蜜。
不知道那个锦囊,她还保留着吗?
思绪飞远,终会收回。
在大皇子的府邸里,他也算得上半个主子,除了步长安时不时差遣他责罚他,其他人都会礼貌地唤他一声瑞公子。毕竟除了步长安,这里没有人知道,他其实……算不得公子……
有脚步声传来,小瑞皱着一张清秀的脸抬起眸子,才现步长安依偎着司空祁进了后院,下人恭敬地称呼“步姑娘”。小瑞想,或许过不来多久,就得改口叫“王妃”了吧?
就算司空祁不是储君,也好歹有个祁王爷的名号,步长安不亏。
对于步长安,小瑞已经分不清现在的感受了。他只是秉着最后一份原则,跟随着她住在这府里。如果能遇上宋歌,他估计毫不犹豫就会离开这里,哪怕宋歌现在是世子妃不愿意面对自己这个低贱的伙伴,他至少也会回东衡,而不是缩头缩脑呆在西庭,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国家。
“小瑞,想什么呢?”司空祁率先开了口,他对小瑞很客气,还会露出笑容,也不知是为了讨好步长安呢,还是这个干净通透的少年,有他没有的纯良,从而吸引了他。
“啊,大殿下,”小瑞回神,迅起身尴尬唤了一声,回头瞥见步长安难得温和的目光,心里一个惊讶,“姐姐也在啊。”自从到了西庭,步长安就和他以姐弟相称,虽然小瑞出于规矩和主观情感都不愿意,但也没办法拒绝。
步长安对他没有过好脸色,素来都是冷冰冰或者讥讽挖苦,今日突然那般平和温柔,小瑞不免有些慌乱和奇怪。
“小瑞,我和殿下有事商量,你——”步长安话说一半,眼角都带着笑意。
小瑞听得明白,快接道:“你们聊,我去前头看看晚饭准备得怎么样。”他很有自知之明,朝司空祁笑笑,脚下生风往外走。
可刚走出门,小瑞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前,还掏了两下袖子,这才现自己的锦囊,还放在石桌上。
这下麻烦了,锦囊是娘亲给他的最重要的东西,他必须拿回来,可刚才说好的要去前头,要是被步长安现自己又折回,指不定怎么想自己呢。
小瑞有些犹豫,半晌还是小心翼翼探出了头往里瞧。这一瞧他倒心里一松,步长安和司空祁大抵是到屋子里去说话了,后院空无一人,只有自己那个锦囊,好端端放在桌上。
小瑞偏头,不如……动作轻点过去拿了就走吧?只要不惊动他们,谁也现不了吧?再者自己只是去拿东西,又没偷听什么对吧?
几乎是瞬间,小瑞就说服了自己,他脚步轻轻,慢慢又折回了后院。
石桌就在常青树下,桌上一个锦囊,是他的东西。
小瑞很快就拿到了锦囊,他呼出一口气,下意识朝屋子瞥了一眼,步长安和司空祁在里头,不知道商量着什么。他没兴趣听,被宋歌入狱的事占据了大脑,所以脚一抬,就准备离开。
事情往往出乎预料,小瑞才一转身,不知是耳朵尖还是他对那几个字素来敏感,“世子妃”三个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从屋子里传出!
他一怔,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考虑的时间,小瑞朝门口跨去的脚,虚空里快换了个方向,竟直直往屋子前走去!
越靠近,步长安的声音越清晰,小瑞两腿有些抖,不知是在紧张他们的预谋,还是害怕自己会被现。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着身子上了屋门前的台阶。
他知道司空祁会武功,所以无声吸了一口深气后,开始憋着呼吸。猫着腰贴近屋门,小瑞生怕自己的影子投射在上面,干脆蹲了下来,以一个极度扭曲的姿势,艰难听着墙角。
“所以,你是要我买通狱卒?”司空祁沉沉的话语响起,带着一丝犹豫,“水牢的狱卒,绝对不是想买通就能买通的。”
“我知道,可是殿下,你难道真的不想就趁眼下这个绝佳的机会,把世子妃给解决了吗?”步长安不急不缓,和声劝道,“就算不是为了公主解气,你也想想如果世子妃出了事,司空翊会舒服吗?到时成王府乱成一团,还不是手到擒来?”
小瑞瞪大了眼,两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袍。狱卒?他们要买通狱卒做什么事?对付小歌吗?
司空祁似乎在考虑,沉默了许久才掷地有声道:“好,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把这事给解决了!”他语调听来诡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办法。
小瑞几乎苍白了脸,他咬咬牙,看来步长安和司空祁是要对小歌不利了,他没有任何能力,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通知成王世子!
主意打定,小瑞小心起身,生怕动静太大把里头两个人给惊动。可心里的慌乱几乎快把他给淹没,饶是谨慎得很,下台阶的时候,小瑞还是一个不注意,重重滚了下去!
大脑“轰”的一声瞬间空白,小瑞跌得眼冒金星,可第一反应却不是自己暴露了会惹来什么祸端,而是……如果自己被他们现,谁来给成王世子报信呢?!谁去救小歌呢?!
------题外话------
还有4ooo字没写完,所以分成两章布,晚上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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